意料之外趙容顯沒有起身追來,他隻是艱難地轉過頭,望向了她的方向,甚至連出聲都有些困難。
蘇向晚這才發現他右肩之上的利箭。
她想起跳下的時候,他發出的那聲悶哼。
追擊的利箭,射中了他的肩膀。
那一箭狠狠地嵌在他的骨血之中,前端想來應該是跳下來的時候折斷了,但多出來的那半截還是讓人看了就覺得肉疼。
溪水上的血都是他身上流出來的。
好在那箭並沒有拔出來,不然他這麼個泡法,血早就流個乾淨了,斷不可能還有一口氣剩下。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去看趙容顯。
他的眸子渙散,有些茫然地望了回來,想必神智也並不是很清楚。
她很快意識到,趙容顯快死了。
蘇向晚真不是什麼聖母,能在這個時候還對追殺她多次逼得她走投無路的人大發善心。
她有這些功夫還不如拿來回報對她真正好的那些人。
從池塘裡將他救回來之後,蘇向晚無數次後悔那天為什麼要救他,所以她這一次,無論如何不會再當好人了。
確定趙容顯的傷情十分嚴重,沒了威脅,她也不再那麼緊張。
蘇向晚蹲下來看著他,笑得惡意:“我走了。”
天空越來越亮。
她心想約莫已經過了一夜,現在蘇家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境地,豫王府的人也會發動人手出來找趙容顯,此地不能久留。
正要起身之時,她的衣角被拉住了。
那力道比起先前他抓她之時,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
他看向她,眸色複雜,似乎張嘴想說什麼。
蘇向晚想了想,出聲對他道:“你若是不死,死的就會是我。”不過她覺得作為生前見他最後一麵的人,還是可以好心地聽下他的遺言,這已經她能表現出來最大的仁慈了。
“你臨死之前有沒有什麼話想說的?”她神情冷淡,對著一個快要死的人,什麼恩怨情仇都前塵不計,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
他似乎說不出話,張嘴幾次,都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蘇向晚心想,約莫是連遺言也無法交代。
仁至義儘,她也可以走了。
趙容顯還固執地扯著她的衣角,她隻輕微地用力,就將自己的衣角從他手裡抽了出來。
第一縷陽光照射下來,她轉身,沒有半分猶豫地離開了。
趙容顯看著微亮的天際,身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方才拉著蘇向晚的衣角,已經耗費了他僅剩下的所有力氣。
他不是第一次瀕臨死亡,這種感覺並不陌生。
有很多次,他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最後卻還都活了下來。
其實趙容顯不怕死,隻是覺得有些可惜。
權傾朝野的豫王,最後孤零零地死在荒郊野外,聽起來好像有點可憐。
他很討厭做可憐的人。
人到死的時候,反而對所有的事情都變得異常寬容。
他甚至還覺得這些年跟他作對到底的趙昌陵有些偏
執的可愛。
更沒想到見他最後一麵的人是蘇向晚。
趙容顯放棄了掙紮,隻是艱難地撐著眼。
郊外山穀之間的空氣很好,綠草映湖,夾著鳥叫聲音。
恍恍惚惚,他就陷入了昏迷。
“趙容顯!”有人喚他的名字,聲音很熟悉。
他很累,睜不開眼。
那人繼續拍他的臉。
“趙容顯!醒醒!”
她很吵,很煩,很討厭。
是誰?
“趙容顯!”她的聲音更大了一些,聽起來好像要哭了。
他覺得很奇怪。
那個人為什麼會哭呢?
是因為他快死了才哭的嗎?
趙容顯費儘了氣力,勉強撐開眼睛,打開微微的縫隙。
日光從她身後照射下來,刺眼得看不清輪廓。
是…是蘇向晚?
她不是走了嗎?
似乎發現他沒死,還能睜開眼睛,她高興極了,連眸裡都洋溢著高興,“太好了,你沒死!”
她…
回來救他?
趙容顯沒辦法思索更多,一閉眼,又陷入了昏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