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鎮國寺裡頭,響起了悠遠的鐘聲。
正因為安靜,所以這鐘聲顯得那麼清晰,一下一下,好像扣在人的靈魂裡頭,輕易能引起共鳴。
四方天地,黑白棋子,古寺老鐘,真是個寧靜心神的好地方。
趙昌陵這回受到的打擊,看來挺大的。
有護衛奉了茶水上來,香氣四溢,蘇向晚沒有動。
她不能表現得太放鬆。
趙昌陵跟趙容顯一樣,都是人精,敏銳得很,不是輕易能讓她當槍使的人。
南和不多一會就回來了。
鎮國寺裡頭那些隱藏著的人,對上禁衛軍,根本無所遁形。
不管是嶽夫人還是蘇蘭馨,能差遣到手上的,都是一些尋常護衛,南和帶頭去徹查,其實有些殺
雞用牛刀的意思,這麼一點把戲在他麵前,根本不夠看。
“王爺,確實抓了幾個形跡可疑之人。”南和回來稟報道。
趙昌陵頭都不曾抬一下,“不是豫王的暗探。”
如果真是趙容顯的人,斷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輕易地抓了起來。
再者,他從一開始就不覺得鎮國寺裡頭,會有趙容顯派來的人。
蘇向晚壓住心上的心虛,裝作驚訝地開口:“不是豫王殿下的暗探,那又是什麼人?”
南和看了一眼趙昌陵,看他沒出聲,便開口說下去:“總共六人,其中四個乃今日到鎮國寺禮佛吏部侍郎嶽夫人帶來的護衛。”
“吏部侍郎?”趙昌陵抬了一下眼角。
“這幾個護衛功夫一般,想來應是府上尋常護衛,不像什麼暗探,他們在外頭徘徊,倒像是在等
什麼人。”南和如實報來。
蘇向晚神色不自然了一下,不過她裝作很認真在聽,一絲異樣都沒表露出來。
趙昌陵這時候落下了一個棋子,出聲道:“我知道了。”
南和也就沒有再說下去。
蘇向晚錯愕地愣了一下,而後不明所以地看向了趙昌陵。
她此刻就像是追懸疑探案片抓到了關鍵的線索人物,結果那人奄奄一息,吐了一半話死活不說完整,結果就這麼咽氣了一樣讓人糟心。
另外的那兩個人,還有嶽夫人真正的目的。
南和都還沒說清楚。
怎麼就不讓他說了呢?
趙昌陵突然提醒她道:“你的茶水該涼了。”
蘇向晚哪有什麼心情喝茶,不過她還是順勢端起了茶杯來,輕輕地抿了一小口。
茶水入口,溫熱適宜,香氣似乎能撫平心上的焦躁一般,連帶著也緩和了她的焦急。
“是不是很著急?”趙昌陵忽然出聲道。
蘇向晚莫名聽見這一句話,當即茶水卡在了喉嚨裡頭,不上不下,梗得難受。
她艱難地吞下這口茶水,尋思著要怎麼說的時候。
趙昌陵也不著急,隻是淡道:“做戲也該做完了。”
她就知道自己已經被看穿了。
從趙昌陵抓她回來開始,他就沒相信過她。
讓南和順著她的意思出去抓人,也不過是看她能撲騰什麼而已,而眼下南和該抓的人都抓了,趙昌陵也收了網。
蘇向晚這會是騎虎難下了。
“豫王殿下英明,民女這些小手段,並不能瞞得過你。”她抬起頭來,麵色沒有被看穿的慌亂,反倒是說穿了之後,鬆了一口氣。
跟這些大佬們玩心計,她是玩不過的。
“你丟了紙條,又大搖大擺地裝成丫鬟來給蘇遠黛送信,外頭那些禁衛軍定然會將你忽略放走,可當時蘇遠黛就在本王麵前,你讓護衛傳的話,也必然會傳到本王耳朵裡。”趙昌陵不慌不忙地放下兩顆棋子,又繼續道:“蘇遠黛才來這麼一會,後頭就有丫鬟催她回去用齋飯,連是哪個小姐派來的,叫什麼的丫鬟都不說清楚,這裡的異常,不就是為了引起本王的注意嗎?”
“民女自知丟了那麼一個紙條,若讓殿下手下的人發現,定會當成刺客抓捕起來,說不定還要吃些苦頭,民女不想吃苦頭,所以想方法引起殿下注意,讓殿下親自派人來抓我…”蘇向晚很老實地招供。
禁衛軍可不是會通融什麼情分的人,抓到了形跡可疑的刺客,不管男女,隻怕都要劈頭蓋臉打一頓控製住。
她隻能選擇這麼迂回的法子,順理成章地被抓進來。
“若本王沒猜錯,嶽夫人派出來的護衛,還有另外不明身份的兩人,都是衝著抓你而來的吧。”趙昌陵慢慢下了結論。
事到如今,蘇向晚也沒有隱瞞,“不錯,他們都是衝著抓我來的,而我想了想,這寺裡頭沒有什麼地方比殿下所在之處更安全了,如果我直接來同殿下說明情況,尋求庇護,殿下未必能管我死活,說不定…”她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說不定還樂見其成。”
趙昌陵自己不來跟她計較,不代表就不想看到她遭殃。
萬一他落井下石,她簡直是腹背受敵。
趙昌陵聽她說完,冷笑了一聲,“你膽子不小,敢算計到本王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