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最後一個禮拜六,鄭國強帶著妻兒回了趟老家。
老杜在中醫藥大學的工程結束了,鄭國強也能抽出空來帶兒子回老家上墳,好讓祖宗跟他爹認認自家孩子。
順帶著,他們得把小孩的抓周酒給辦了。
這在農村可是頭等大事,辦過了抓周酒,小孩的魂才算是留在了家裡頭。講究的大族還要在這時候將孩子的名諱正式寫進族譜裡頭。
鄭家沒這講究,他們本宗不在安莊,而在隔了一條大溝的鄭家村,村裡頭的祠堂早就在破四舊的時候毀了,一時半會兒大家也沒閒錢重修。
鄭國強隻要在家裡頭擺上幾桌酒,把本家親戚都喊過來吃頓飯就算了事。
其實嚴格算起來,他家小兒子是七月頭生的,上個月就該辦酒席。但一則天熱,二則當時兒子的戶口還沒落下,他們帶著人回家簡直自己往計生乾部的槍口上撞,不是沒事找事嘛。
現在一家人的戶口落在了前進村,鄭國強兩口子才敢帶孩子在村裡露麵。
這兩年大家頭腦靈活了,村上也有專門給人操辦酒席的人家。
無論紅白喜事,隻要想辦席麵,找到人,直接定下幾桌又是多少錢的標準,人家就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就連碗筷調料都是酒席班子帶過來。主家除了桌椅跟燒飯的灶台,什麼都不用提供,燒菜要用的材料人家也大大方方擺出來給你看。如果不滿意,你自己提供,他們單收加工費也行。
陳鳳霞懶得大熱的天還要忙進忙出。
她這兩個月一直就在灶台邊上沒歇下來過,實在不耐煩操辦酒席。現在能在村裡頭花錢找人把這事辦了,她樂得清閒。
可見人得掙了錢,才敢想清閒。否則就是苦死累死,她冒著在廚房裡頭中暑的威脅,都得自己燒飯。
鄭國強的大嫂娘家就在安莊,兜一圈也算是親戚,同樣過來吃宴席。
姑嫂兩個坐在位置上吃酒,嘴裡頭還要埋汰:“哎喲,到底是去城裡掙大錢了,看看,真是不一樣咯。像我們,哪有這享福的命。”
陳鳳霞也不客氣,直接懟回頭:“怎麼辦呢,我也就一雙手,我燒酒席,哪個給我帶小孩?”
大嫂
的娘家小姑子笑嘻嘻的:“那還是你兒子生晚了,不然你婆婆也能幫忙帶啊。”
陳鳳霞皮笑肉不笑:“我家老大就不是鄭家的種了?也不能帶?”
她到底顧忌著今天也算兒子的大日子,沒再說下去,直接掉屁.股走人。
哼!要不是得給鄭國強臉麵,她真不想招待這家人。
好意思哦,一家老小過來吃酒席,吃完了還要拿碗裝回去,給的紅包裡頭就裝了十塊錢。
陳鳳霞故意讓幫忙做賬的人大聲喊出來,讓全村都聽見,為的就是出這口氣!
十塊錢是吧,她記得牢牢的,以後他們家辦事她也出十塊。
呸!氣死個人。他們家最近的親事應該就是女兒出嫁了,那得等到十幾年後。到時候她還特地跑回來為了吃這頓酒席?
想想都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實在太無聊。
陳鳳霞抱著小孩回主桌席上,那頭鄭國強看著妻兒過來,原本有些陰沉的臉色露出了笑模樣。
“快快,鳳霞,把小驍放下去,看看他會摸個什麼東西。”
周圍的人也跟著起哄:“對對,看看我們將來是當個文秀才還是武狀元。”
陳鳳霞心道這事兒可不作準。
當年她家明明抓周抓了個小荷包,人人都講將來她一定是個心靈手巧的賢妻良母。
鬼,鄭明明心靈手巧可能是有的,可賢妻良母的影子邊都摸不到。
不過抓周這種事情總歸寄托著長輩對孩子的美好祝願,就連陳大爹都催促女兒:“鳳霞,看看小驍會抓個什麼。”
陳敏佳更是激動得不行,一直拉著表妹瞪大眼睛在邊上攛掇:“小驍,趕緊抓啊。”
本來今天爸爸說好了會開車送她來嬢嬢家,然後跟爺爺奶奶一起吃小表弟的抓周酒。
可是早上她跟爸爸都要出門了,媽媽說她肚子不舒服,不敢一個人待在家,爸爸就把她送到嬢嬢在江海的家了。
於是她家就隻有她作為代表來嬢嬢家參加抓周宴。
陳鳳霞心裡頭有數,高桂芳早不舒服晚不舒服,非得在自己兒子抓周當天不舒服,其實是害怕陳文斌會私底下再給小孩錢。
陳文斌這人,有的時候心情好了,給小孩零花錢挺大方的,一兩百也往外頭掏。
高桂芳這是舍
不得呢。
她拿大姑姐陳鳳霞給她家小孩織的毛衣做的吃食的時候痛快的很,要她往外送東西,真是會要了她的命。
畢竟大姑姐在她眼中沒有任何值得投資的價值。
陳鳳霞不想占這點小便宜,索性隨她的小九九去。
陳敏佳不知道大人間的那點小心思,就好奇的不行:“弟弟會抓什麼啊?”
鄭明明搖頭:“不知道,小驍好像對什麼都感興趣。”
無論是她看的書啊還是寫字的筆啊,他都好奇的不行。圓圓的大腦袋裡頭全是問號。
陳鳳霞也好奇兒子這回會選什麼。她將小二子放在堆滿了各種小玩意的踏板上,身上就穿了件親媽給他做的小肚兜跟開襠褲的小胖子立刻樂嗬嗬地開始到處跑。
他先是拿起了兩張紙,在大家感慨這家肯定是讀書種子的時候,他又放了下去。完了他的目標變成了小算盤,小胖手在上麵又拍又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