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麵上級要求他們積極拓展信貸業務,尤其去年才推出的房貸,是他們這段時間的主打新開項目,上頭給安排了指標,得完成額度才行。但凡業務量跟不上,他這個負責人就等著去總行吃掛落吧。
另一方麵,銀行又怕貸款的人還不起錢,到時候借出去的錢變成爛賬,糾結得不行。
鄭國強笑著搖頭:“你們有什麼好為難的呢?房子抵押在你們手上,到時候還不上,你們直接收房子不就結了。”
銀行領導本來還在笑,聽他說房子兩個字,立刻變了臉色。
天啦,年前那批彆墅差點兒沒把他折磨到想跳樓自殺。
現在這人還提房子,他都對房子有心理陰影了。再砸一批在自己手上的話,他直接神經衰弱。
鄭國強就是笑:“你們也不用這樣啊。要說手裡這個房子,上元的信用合作社可比你們難多了,人家是好幾個樓盤呢。現在不也處理的差不多了。方法總比困難多嘛,這有困難要上,沒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
他調侃一通,留下怔怔發愣的銀行領導,自己先回家去了。
進了屋之後,鄭國強跟妻子商量:“這樣吧,你就彆回去了,我帶明明跟小驍去墳前磕兩個頭,燒點紙錢就行。我估計今天還會有人來家裡頭要提前還貸。”
陳鳳霞也點頭,歎了口氣:“這過年回趟家啊,思維立刻就回到以前。白給他們說美國老太太跟中國老太太買房子事了。”
鄭國強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回事。
也許他們之前也有隱隱約約的念頭。但一個剛接受了新觀念,老思想還來不及反撲。第二個就是他們當時手上也沒錢,不然也不會辦貸款了。
這過年一回家,七大姑八大姨一包圍,你一言我一語一轟炸,舊觀念分分鐘就能占上風。
沒錢還貸呀。那就先跟親朋好友借錢,把公家的錢先還上唄。
鄭國強現在都覺得這些人好虧呀。欠國家的錢,起碼不用欠人情。反正又不是不還,何必搭上人情,還搞得親朋好友心裡頭疙疙瘩瘩呢。
不過,各有各的生活,管不了了,大家有房子住,在城裡安上了家。他們也就功德圓滿了。
至於什麼投資房產之類的,他自己都暈暈乎乎,自然比不上妻子的遺憾。
“我先打個電話回去啊。”
陳鳳霞聽了丈夫的話,頗為奇怪:“你打給誰呀?還要跟人喝酒嗎?你早點回來啊,一堆事呢。對了,你去三哥三嫂家問問看,他家是不是有事?三嫂到現在也沒過來呢。”
杜招娣是臘月29下午才跟丈夫一塊兒回老家的
。按照當時說好的,她正月十五回來繼續上班。因為按照老規矩,過了元宵節才算是真正過完年。
可今天都正月十六了,杜招娣一直沒上門啊。
上午這麼多客人,要不是她家明明跟李教練幫忙,她一個人哪裡忙得贏。
都講了今天暫時不做生意,結果上門的客人基本上就一句話,來都來了,你看著給弄點什麼唄。
於是薯條又得炸起來,奶茶也得重新煮,茶葉蛋跟雞米花同樣斷不了。
說是不做生意,一上午也沒歇的時候。
鄭國強笑了,調侃妻子道:“陳老板生意太好,小錢已經不放在眼裡了吧。你忘了,還有2萬塊。”
陳鳳霞這才反應過來。哎喲,沒錯。
當初她家賣安莊的宅基地,說好的是5萬。鄭國強的媽跟大哥隻拿出了3萬塊,剩下的2萬塊說是年前結清的,但是到現在好像還沒到賬啊。
眼下城裡人電話都不普及,農村裝電話的人家更少的可憐。
鄭國強電話是打到了自己舅舅家,簡單的拜年問候之後,他就直奔主題:“舅舅,當初見證是你做的,那2萬塊錢什麼時候轉給我?我今天去銀行查了,可沒有錢進來啊。”
那頭舅舅說了什麼,陳鳳霞沒聽到。
她就看見丈夫冷笑:“舅舅,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啊。房子蓋起來了又怎麼樣?你可彆忘了宅基地手續還沒辦。你們隨便在我的宅基地上蓋房子,我說推倒就推倒啊。”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急了,劈裡啪啦的聲音連電話筒都蓋不住。
鄭國強也不吭聲,一張臉麵無表情,隻由著對方說,權當電話那頭在放屁。
陳鳳霞直接朝丈夫伸出手,示意丈夫將電話給她。
她接過話筒,就朝那頭笑:“舅舅,我喊你一聲舅舅,你彆忘了,擔保人是你。你大外甥要是還不起的話,這2萬塊錢你掏!
咱們不扯有的沒的,我沒記錯的話,房子還沒蓋的時候,縣裡頭就已經下去人丈量過麵積了吧。你倒是說說看,後麵蓋的房子應不應該作數?您要是不知道的話,我跑一趟縣裡,找領導乾部好好問問看!”
她是知道安莊的拆遷最後不過一場空。可其他人不曉得呀。
現在老家那邊家家戶戶有宅基地的蓋樓
房,沒地的趕緊加兩層,人人都指望靠著這事兒發財翻身呢。
這時候要是有誰斷了他們財路,那簡直相當於刨了祖宗的墳。
陳鳳霞冷笑:“我實話跟您說,舅舅,你們家都已經把我們國強趕出安莊了,我們在江海買個房還欠了一屁股債。
你們要是不讓我們好過,我們也光腳不怕穿鞋的,大家都彆想痛快。
反正我們人都不在安莊了,我們也不怕村裡頭的人戳我們的脊梁骨。
兩萬塊,一分不能少。但凡少了一厘錢,你就等著縣裡派人扒房子吧,違章建築!”
說完,她“啪”的一下掛掉了電話,殺氣騰騰地吩咐鄭國強:“今天你必須得把錢給我帶回來。”
鄭國強本來還情緒波瀾起伏,結果被他老婆鬨這一出,反而哭笑不得:“你這是做什麼呀?”
“替你當壞人啊!”陳鳳霞一本正經,“一人一回,咱們通力合作,效果更好。”
大年初一的下午,她阿爹阿媽又打過電話過來,態度強硬地勒令她必須得回家做飯招待客人。
老兩口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天底下沒有兒子在廚房忙碌的道理。陳文斌必須得在堂屋裡招待親戚,那燒飯的當然得是陳鳳霞。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男主外,女主內。到哪兒都跑不了這規矩。
結果鄭國強接了電話就直接笑:“阿爹,鳳霞忙了一年了,我們家年夜飯就是我燒的。我舍不得我老婆累著,想必阿爹你也舍不得你女兒辛苦。我們就不回去給你們添麻煩了,免得還要再燒我們的飯,文斌會更辛苦。”
電話掛掉的時候,陳鳳霞都在旁邊笑瘋了。她隻要想想那邊人的臉,就痛快的不行。
現在,她也衝著丈夫笑:“你那會兒心疼我,現在該我心疼你啦。”
鄭國強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這人真是的,越來越肉麻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