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車上,陳鳳霞出奇地沉默,沉默到餘佳怡都懷疑自己老板是話太多嘴巴了舌頭鬨騰不起來了。
直到車子開回夢巴黎,陳鳳霞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馮丹妮道歉。
這不說吧,裝傻的太刻意。
可這要是說吧,就是在掀開人家的舊傷疤。
胡月仙不明所以,她指揮人幫忙把東西搬下車的時候,還笑著調侃了一句陳鳳霞:“就這些?我還以為你會把店麵也盤下來呢。”
“甭提了。”陳鳳霞齜牙咧嘴,“那房東自覺奇貨可居,以為自家的房子被台灣人租過就帶了仙氣一樣,價錢高的離譜。再說那邊的裝修我可看不上,真要盤下店麵的話,還得重新裝修,不劃算。何況那邊還埋著顆定時炸.彈呢。”
胡月仙好奇:“什麼炸彈?”
“嗐,就是那個雲雲。那位大小姐拿話誆她,說帶她去台灣,我估計就是哄她的。到時候他們人走了,雲雲被丟下來,就她那個瘋勁,找不到人,肯定會賴在婚紗店纏著不走的。人家來拍婚紗照的本來就求個好兆頭,這二奶上門鬨騰,我生意還做不做了?”
淼淼在邊上驚訝:“喲,那大小姐還挺仁義的啊,我還以為她會把雲雲帶去台灣然後直接賣到妓.院去呢。”
眾人恍然大悟,對啊,到時候把人往那種地方一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雲雲才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呢。
餘佳怡就好奇:“台灣有妓院嗎?”
淼淼十分堅定:“有,肯定有,國民.黨的老巢怎麼會沒有。我記得清清楚楚,我上學那會兒曆史課上學過,新中國成立後取締妓院,那不都是國民.黨留下的爛攤子嚒。”
原來如此,大家都深以為然。
陳鳳霞拍著胸口道:“那她還是把人丟下來吧。沒理由狗男女就女的倒黴暗無天日,男的逍遙自在跟個沒事人一樣啊。”
胡月仙歎氣:“自古以來不都這樣嚒,你看電視上賈璉偷娶了尤二姐,王熙鳳都那麼厲害了,丟了命的也就是尤二姐。”
淼淼突然間振臂高呼:“所以我們要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這三座大山!”
旁邊人一愣,旋即都笑得前俯後仰。
哎喲喲,淼淼平常老對著陳老板苦大仇深的。可她的做派,分明活脫脫的小陳老板。
陳鳳霞也憋著笑:“對對對,所以要加油,爭取農奴翻身把歌唱,勞動人民當家做主。”
她笑到腮幫子痛,扭過頭來瞥見馮丹妮微微上翹的嘴角,又是一陣頭痛。
得,道歉,要命的道歉啊。誰能告訴她要怎麼跟馮丹妮道歉?
可憐的陳老板平常嘴巴能叭叭的很,這會兒舌頭卻打了結,完全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幸虧當老板就是這點好,時刻要拍板做決定。
前頭發生了爭執,一位頭發吹得高高的,前麵還挑染成金色的時髦女郎憤怒地控訴:“為什麼不可以,我定金交了合同也簽了,憑什麼不能拍婚紗照?”
淼淼也急了:“買房子的是你,拍照片的是你媽媽。天底下就沒這樣的規矩。業主才能贈送婚紗照呢。”
“我不管。”時髦女郎一口咬定,“反正今天這個婚紗照我媽拍定了。”
站在她旁邊的中年婦女卻一個勁兒拽著她:“算了,閨女。你媽我多大年紀了,拍什麼婚紗照。哎喲,一身白,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是在辦喪事呢。”
淼淼不高興起來:“阿姨,話可不能這樣說,白色的婚紗代表的是高貴純潔……”
“怎麼了?”陳鳳霞積極發揮老板的職責,主動上前衝當救火隊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誤會。”淼淼氣呼呼的,“買房的人才能拍婚紗照,這是規矩。不然乾部生病公費醫療,全家人都跟著公費嗎?那不是亂套了嚒。”
時髦女郎立刻翻了臉:“喂,你說什麼呢?你才有病,你們全家都有病!你們這是開門做生意還是找茬?”
“好好好。”陳鳳霞趕緊攔住,“一場誤會而已,拍,可以拍,到這邊登記排隊。今天來不及的話,預約好時間,明天後天都能拍。”
淼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喊道:“陳老板!”
這不是亂套了嗎?後麵這些人都這樣亂轉拍照的名額,甚至倒賣可怎麼辦。
陳鳳霞看了她一眼,示意旁邊的接待員過來將客人帶進店裡頭去登記。
等到母女倆的背影遠去後,陳鳳霞才笑著問淼淼:“你是不是覺得我賣房
子送婚紗照特彆傻逼啊?”
淼淼趕緊否認:“沒……沒有的事。老板,你誤會了,我就是……”
陳鳳霞卻無所謂:“沒關係,就算你覺得我傻逼,也請你認真執行我吩咐下去讓你辦的事。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不管放在哪兒,規矩都是令行禁止。不然,當老板的喊不動員工做事,那不就亂套了嘛。”
淼淼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可是她先不講規矩的,幸福到家跟夢巴黎的合作條款是買了房的業主才能過來拍照。她不是業主。”
“可業主把名額給她用了,不是嗎?”陳鳳霞保持微笑,“如果她交了錢到夢巴黎,自己不拍婚紗照,而是讓她媽拍,你會拒絕嗎?”
“當然不會,可是她沒交錢啊。”
陳鳳霞正色道:“這錢是幸福到家中介公司出。她就是占便宜鑽空子,占的也是幸福到家的便宜。不管她是通過什麼方式成為夢巴黎的客人的,她都是客人。顧客是上帝,不是你挑三揀四的對象。客人要是存心找事,我們不慣著。可隻要人家不是故意上門找茬,就是提出的要求超出了你的想象,你可以往上彙報,而不是跟人在店門口就吵架。”
淼淼的臉漲得通紅,嘴巴張了幾張想要開口,最後卻還是強行咽回了肚子裡。
陳鳳霞點點頭,自言自語一般:“我知道你可能瞧不上他們,覺得他們就愛貪小便宜。”
淼淼下意識地想為自己辯白,臉紅得跟天邊的火燒雲似的,隻支吾出幾個字:“老板,我……”
陳鳳霞看她支吾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自顧自地說下去:“可誰又從來不占便宜呢?我去超市免費試吃過,我去麗影買衣服還蹭過人家專櫃的免費妝。要是人家也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就是再好的東西我也不會買。
可相反的,要是人家態度好,即便東西也就一般,我買不買都無所謂的情況下,我大部分時候還是會買。為什麼?因為我衝著人家的服務去的啊。”
就像那個海底撈,要說東西真有多好吃,陳鳳霞還真沒覺的。可人家的服務的確夠周到,就衝這個,她重生前雖然每次兒女帶她去吃,她也一邊肉痛一邊享受著。
現在,她自己乾服務業了,自然也
要高標準嚴要求:“咱們現在做的就是服務的活,店大欺客對客人甩臉子是最要不得的。我打個比方,如果今天是市長夫人過來買房,將拍婚紗照的資格轉讓給她的老母親,你還會覺得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