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明睜開眼的時候,體育館裡已經聚滿了人。換上了白色婚紗的新娘子們坐成一排排,就好像她跟同學端著自己的板凳去操場上看六一兒童節文藝彙演一樣。
隻不過,現在表演者施展的舞台是新娘子的臉。
一位位化妝師各個表?嚴肅,手指上下翻飛,在新娘們的臉上翩翩起舞。暗淡的膚色明亮白皙了,疲憊的黑眼圈消失不見了,高高的顴骨低緩下去,原本無精打采的新娘子一下子就明豔照人,在體育館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陳鳳霞看到女兒,趕緊招呼她:“過來,幫媽媽個忙,照顧這弟弟妹妹,讓他們彆跑開。”
這都是前幾年集體婚禮結成的新人的孩子,此番過來是為了充當花童。他們的存在就相當於婚禮上的早生貴子。
雖然孩子們的父母也跟過來了。?大人們一見麵,先自己忙著說話,倒沒心思管孩子了,就由著他們在體育館裡頭亂跑。
搞得陳鳳霞一個頭兩個大。
鄭明明趕緊點頭答應,就下意識地東張西望:“爸爸跟弟弟呢?”
“你三伯三伯娘他們過來了,你爸過去招呼人了。”陳鳳霞叮囑道,“比讓他們搗亂,主持人過來了,媽過去對流程。一會兒你爸會拿早飯過來。”
鄭明明連連點頭,安慰母親:“沒事,媽,你忙你的吧。”
結果陳鳳霞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個四五歲大的小孩衝鄭明明做鬼臉吐口水。
吳若蘭剛好跟她媽過來,見狀,她立刻捋起了袖子,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小兔崽子。
沒想到這小崽子是個戲精,看到吳若蘭居然直接嘴巴一癟,嚎啕出聲:“媽媽,姐姐欺負我。”
嗬,奧斯卡怎麼取消了童星獎啊,不然必須得頒發他一座小金人。
小孩的媽媽正跟人說得眉飛色舞呢,聞聲勃然大怒:“誰敢欺負我兒子。”
小崽子手一指,惡聲惡氣地告狀:“她們打我。”
吳若蘭真想揍人了,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小孩,撒謊成性,張口就誣賴人。
孩子媽氣呼呼地瞪鄭明明跟吳若蘭:“你們怎麼這樣,這麼大的姑娘還欺負小弟弟。沒規沒矩,將來肯定嫁不出去。”
吳
若蘭簡直要氣炸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小孩的媽跟他一樣討厭。不,更加討厭。
鄭明明卻不理這女人,就看著得意洋洋的小孩,認真道:“你剛才吐口水被電視台拍下來咯,到時候全市的人都能看到你亂吐口水還撒謊騙人。”
小孩瞪大了眼睛,大聲強調:“不可能,誰都沒看到。”
說話的時候,他還拿腳踏了踏地板磚,地上很快就多了個黑印子。
鄭明明麵色不變,直接指著電視台的相機:“看,相機正對著你拍呢。”
她手指的方向,赫然是黑漆漆的攝像機鏡頭。電視台的人也來了,記者還拿著話筒采訪人呢。
小孩母親趕緊抱走兒子,嘴裡頭還抱怨:“這麼大的人還跟小弟弟計較,真是沒教養。以後誰家會要這?媳婦哦。”
吳若蘭撇撇嘴巴,厭惡不已:“神經病!”
陳敏佳拿了早飯過來找她們,滿臉茫然:“怎麼了?”
鄭明明沒解釋,就感慨了句:“難怪賈寶玉會說女人出了嫁就會無端染上許多壞毛病,珍珠也變成死魚眼珠子了。”
“啊?你說嬢嬢是死魚眼珠子啊。”
鄭明明接過早飯,立刻否認:“我媽跟她們不一樣。”
披薩還冒著熱氣,一口咬進嘴裡,西紅柿跟奶酪融合到一起的味道,真是超級滿足。
她一邊吃一邊含混不清地問陳敏佳:“舅舅到底什麼時候才去接人啊,他可彆明日複明日,耗到我們開學就當沒這回事了。”
陳敏佳臉上顯出了興奮的神色,眼睛都亮了:“等今天這邊結束了,我們去上元縣吧,我爸說今天就有結果。”
“真的?!”
鄭明明跟吳若蘭都跳了起來,興奮得難以自已。天啦,真沒想到,他居然還真說到做到了!
陳敏佳臉上顯出了微妙的神色,吞吞吐吐道:“我爸還說讓嬢嬢過去看,到時候讓嬢嬢跟他道歉,不能冤枉他。”
鄭明明跟吳若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評價:“你爸沒事吧。”
說的好像妹妹不是他丟掉的一樣,他這是亡羊補牢,還覺得自己是蓋世英雄咯。
警察沒抓走他,他都應該燒高香。
鄭明明跟吳若蘭都埋頭吃披薩餅,那濃鬱的香氣很快吸引來了其他
小朋友。
有膽子大的就提出要求:“姐姐,我也要吃。”
鄭明明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給,披薩餅隻給勇敢有正義感的小朋友吃。剛才那個家夥朝姐姐吐口水還撒謊誣陷姐姐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伸張正義。所以,你們都沒資格吃!”
哼,她才不會給他們吃披薩呢。到時候衣服弄臟了,還怎麼當花童啊。
小小孩可體會不到她的良苦用心,都快氣成河豚了。
哇!她太過分了,她們這大小孩太討厭了,居然自己吃得香噴噴,讓他們看著吃。
好在大會司儀已經過來招呼:“花童就位,花童過來走位。來,到這邊,對著攝像機鏡頭。”
這可是露臉的好時機,家長們立刻停止了閒聊,過來領各自的小孩各就各位。
鄭明明也總算結束了自己的臨時童工工作,跟著小夥伴們一塊兒出去看熱鬨。
昨晚那場雨洗滌了天空,整片天空明亮透徹的仿佛大塊的藍水晶。太陽已經躍出了江麵,從橙紅往金黃的色澤漸變,照的大片江水都波光粼粼,很有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氣魄。
他們經過江灘的樹林時,鳥兒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驚嚇,好些飛了出來,嘰嘰喳喳的,好生熱鬨。
這大自然的美景真讓人心悅神怡,隻是她們關注的焦點卻不是藍天白雲麗日,?是粉色的氣球,是心形的,好漂亮。更漂亮的就是一座座花拱門,上麵的月季花跟紫薔薇正開的熱烈,因為沾了雨珠,被太陽一照,熠熠生輝,整朵花都變成了鑽石。
王月榮連披薩餅跟小蛋糕都顧不上吃了,就一個勁兒上蹦下跳哇哇亂叫:“太美了,實在太美了。”
鄭明明他們原本覺得她好吵,哪知道這才隻是前奏。等到婚禮儀式正式開始的時候,她的尖叫聲簡直能掀翻整個江灘。
不過她們也顧不上抱怨了,因為她們同樣驚呼聲不斷。
知道新娘新郎是怎麼出場的嗎?不是跟電視上演的那樣,新娘的爸爸從教堂外頭把新娘送到新郎手上,?是被新郎拖?來的。
怎麼拖?黃包車啊!就是駱駝祥子的那種黃包車。
新娘坐在黃包車上,新郎拖著她到達花拱門前。
曹臘梅今天也過來幫忙準
備茶歇,忙得不可開交時,都不耽誤她感慨一句:“虧你想的出來,居然用黃包車。”
陳鳳霞歎氣:“我倒想讓他們一塊兒騎雙人自行車進場呢。可是新娘穿著婚紗不方便。讓新郎騎車帶新娘入場吧,我怕有的人緊張過度,到時候連人帶車摔倒了就麻煩了。還不如用黃包車。”
黃包車哪兒來的?當然是從景區借的。
這事陳鳳霞沒掏錢,作為交換,黃包車身上大大的景區名字直接?了新聞,同樣免費打一波廣告。
曹臘梅歎氣想要感慨句她可真是會算錢,就聽見外頭他們家王月榮的大呼小叫:“啊啊啊,將來我也要當這麼漂亮的新娘子。”
老母親瞬間就憤怒了,死丫頭,才多點大就扯什麼新娘子。
陳鳳霞趕緊安慰她:“你就慶幸吧。不然等到她大了死活不談戀愛不結婚,你急死了都沒用。”
鄭明明她們也在拉著王月榮,後者正激動地強調:“好美啊,跟鳳萍一模一樣。”
陳敏佳立刻“呸!”,就不能說點好的?鳳萍結局多慘啊。要像也該像金露露,一輩子不孤單,活得開開心心。
“其實我覺得小蝶也不錯,起碼是大歌星,事業有成。……啊,新娘他們走花拱門了。”
鄭明明跟著婚禮司儀的台詞看過去。
“現在,七?七對新人正朝婚禮的主場前?,在那裡,他們將許下對彼此愛的誓言。穿越花拱門留代表穿過?季,以後無論春夏秋冬,我們都彼此攜手走過。引導在旁的花童們,是我們之前集體婚禮愛的結晶。相信等到不久的將來,新人們愛的結晶也能如此活潑可愛。”
婚禮進行曲響了起來,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多了莊嚴的意味。就連之前那個人嫌狗憎的討厭小孩都一板一眼的,認真扮演好了花童的角色,瞧著居然真成了司儀嘴裡頭說的小天使。
夏天的太陽本來熱情過度,可今天陽光灑在大家身上,卻明亮的好像美好的夢。
能不像夢嗎?
新娘子的婚紗像雲一樣柔軟像風一樣輕,被晨風吹得飄飄欲仙。
新娘子的臉上全是笑,笑得甜蜜滿足,好像全世界都在她們的笑容裡。
泡泡機不停地往外頭吐出大大的肥皂泡,太陽
一照,肥皂泡都五顏六色起來,好像不斷變化的大彩燈,在空中飛舞。
王月榮喃喃自語:“鳳萍結婚的時候肯定很幸福。”
像是怕自己會被其他小夥伴嘲笑,她又強調了一句,“所有的新娘子都幸福。”
鄭明明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隻微微歪著腦袋,自言自語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叫夢巴黎了。”
媽媽跟阿姨還有姐姐他們說的沒錯,婚禮就是個美麗的夢啊,像泡泡一樣迷人又變幻莫測的夢。
江灘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不原本是來江灘遊玩的客人也加入了跟隨新郎新娘的腳步往前?的隊伍。
鄭明明看到好多人都扛著相機一路跟拍。有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有夢巴黎的攝影師哥哥姐姐,還有好多她不認識的人,大家都拿著相機想要記錄下這美好時光呢。
所有人都沉浸在婚禮的熱鬨與甜美中,陳鳳霞卻緊張到手都發抖。
OK,很棒,安安穩穩地走過來了。
先前安排的時候,有新娘子表示自己不習慣穿高跟鞋。所以陳鳳霞特彆擔心會有人走的時候崴腳,到時候摔倒了就尷尬了。
很好,新人們走?了,走進了電視台的鏡頭。
司儀在旁邊解說:“美麗的新娘在她的新郎的陪伴下走向了幸福的殿堂。這是她一生都難以忘記的美好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