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烤的紫禁城簡直熱的流油,好不容易熬到了黃昏,卻依然悶的讓人心浮氣躁。乾清宮總管大太監李玉先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小心翼翼的抬起頭顱,看了眼左側邊上那位坐在高高禦撚上的皇帝陛下。心裡暗搓搓的想著:能讓陛下這麼大老遠的跑去延禧宮看她,那位魏貴人當真有幾分手段。
不過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自去年孝賢皇後故去,陛下的心情就一直悶悶不樂,連後宮也甚少踏足,宮的壽康太後娘娘對此十分憂心忡忡,於是一邊想辦法開解兒子,一邊也沒忘了挑選幾個年輕的新人出來以慰聖心。
這位魏貴人就是這麼上位的,她原也隻是壽康宮的一個小宮女,但長得漂亮性子柔和又極會來事,太後很喜歡她,所以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陛下的貴人。
事實證明,這對母子看人的眼光還是頗相近的,這不……在幾個新人中,唯這位魏貴人最得聖心。
宮道上走了許久,終於禦撚一停,緩緩地落在了延禧宮門前。因為是陛下臨時起意要來的,所以並沒有人事先過來通傳,此刻自然也就無人出來迎駕。不過乾隆也不在乎,下了撚後直接就往著裡麵行去。延禧宮的主位是婉嬪陳氏,不過這位素來不受寵,乾隆即便是人來了也沒有召她見一見的意思,而是直接去了延禧宮的東配殿也就是貴人魏氏所居之處。
作為貼身太監,李玉默默的跟在主子身後,終於小半刻鐘之後,那位魏貴人出現在視線之內,她坐在一張案幾後麵,似乎正在寫字,但不知為一對細細的眉頭卻微微皺著,臉上的表情也似乎有些嫌棄和為難???
給守在附近的幾個奴才使了個禁聲的手勢,乾隆大步走了進去。
“你在抄寫朕的禦詩?”突然出現的聲音,生生嚇了魏佳好大一跳,她倏地抬起頭來,然後就看見了乾隆那張望過來的多少有些笑意的麵龐。
強行穩住心神,魏佳趕緊站了起來,身體也如同自發記憶般行了個標準的宮禮,嘴上說道道:“臣妾見過陛下。”
“起來吧。”乾隆淡淡一笑,他瞟了眼桌麵上的那一張張寫滿了字跡的紙頁,笑著又重複問了一遍:“你再抄寫朕的禦詩?”
“是!”魏佳羞澀的點了點頭,毫無疑問她是個極漂亮的女孩子,肌膚白皙又如同湖水一般滑膩光潔小巧的瓜子臉,一雙欲語還休的溫柔雙眸,渾身上下更是充滿了漢家少女的溫婉和柔情似水。屬於那種典型的,多數人看了都會覺得:這女孩心地一定很善良的那種長相。
聽見魏氏說是,乾隆嘴角的弧度不由越發大了一些,於是他說道:“你倒是有心,竟把朕的這些詩詞整理成冊。”
不料魏佳聽了這話卻尷尬一笑:“陛下誤會了,把您的禦詩整理成冊的不是臣妾,而是婉嬪娘娘……”
婉嬪陳氏,乾隆皇帝的頭號愛慕者,彆看人一年到頭的都見不了皇帝幾次,但卻並不妨礙她在暗處進行各種的“粉絲應援”活動,其中就包括了給皇帝畫像以及一遍遍的抄寫皇帝的詩詞,當然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她不但自己抄,她還讓同住在延禧宮的魏佳也跟著抄。
婉嬪嗎?
記憶裡模模糊糊的晃出個人影,但很快地就被乾隆給拋之腦後了,他上下看了魏佳一眼。頗為意外地說了句:“你倒是實誠。”一般人早就自己應下了,肯定不會提什麼婉嬪的。
你當我想嗎?魏佳表麵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暗暗祈禱彆問了,千萬彆問了,再繼續下去準得出事。然而奈何老天爺完全沒有聽到她發自靈魂深處的祈禱,因為接下來乾隆就頗有興致的問了句:“魏貴人覺得,朕的這些詩詞寫的如何啊?”這句話其實基本上等同於廢話你問天下間的哪個人不都得一邊倒的回答:陛下寫的好,寫的太好了,簡直就是拳打李白,腳踢杜甫,曆朝曆代的皇帝中就沒有比您更有詩才的了。
然而,明明是如此簡單的標準答案,但今日偏偏就有人要“反其道而行”。
“一般吧!”女人玫瑰花瓣兒一樣的小嘴叭叭地開始說了起來:“主要是得看跟誰比,要是跟臣妾比,那您就是當世詩仙,但要是跟真正那些有詩才的能夠名留青史的人相比,那您可就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太自不量力了。”
乾隆活了三十幾年,從來、從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說他詩才極差,且還諷刺其自不量力?
一旁聽著的李玉都要腳軟了好不好,他心想:魏貴人啊魏貴人,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什麼死呢!
“你居然敢諷刺朕!”上一秒還是溫情款款,下一秒就是陰雲密布,乾隆目光森然地看著魏佳那種駭人的氣勢簡直讓人看一眼都渾身發抖。
“是您讓我說的丫。”魏佳露出一臉委屈的樣子,小聲地嘀咕道:“我我我我……我就是說出自己的真心話罷了。”
“所以你的真心話就是,朕是個詩才平庸之人?”乾隆氣極,大聲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