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變成?了漫長的遺書-
你的名字也是我的遺書。
恍若電影謝幕,一切終於歸於沉寂和黑暗。
而重新拿回記憶的冬月暄,以及被龐大記憶流淹沒的五條悟終於掙脫記憶之潮。
一路上靜默不說話?,但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一種情緒幾乎要溢出來的前奏。
小慎若有所感一般乖乖坐好,送到幼稚園門口的時候五條悟抱起小朋友吻了吻左麵頰,冬月暄吻了吻小朋友的右麵頰,兩個大人意?外異口同?聲說:“等小慎放學就會有驚喜哦。”
“驚喜?”小朋友歪了歪頭。
“保密。”又是一次異口同?聲。
笑眯眯和幼崽揮手告彆?,冬月暄轉過身正準備說話?,冷不丁被五條悟驀地?擁入懷中?,力度越來越大,幾乎要讓她完全?地?嵌合進他的身體裡?。
呼吸急促,他讓她聽自己胸口的心跳。
“悟,要不還是先上車吧……”冬月暄彎了彎唇角,理智勉強回籠,“在幼稚園附近擁抱還是會讓小朋友好奇的呀……”
“結婚吧。”五條悟突然出聲道,“時間剛剛好,各種材料讓五條本?宅那邊送過來,填個婚姻屆應該蠻快的。”
冬月暄怔了一下?,失笑:“原來悟說的驚喜是指這?個嗎?”
“當然不止。”他垂眸望著她,指腹摩挲著她的下?頜,“那暄醬說的驚喜是什?麼?。”
“是記憶哦。”冬月暄微笑了一下?,“交換出去的記憶也回來了。我確定要留下?這?兩份記憶。所以接下?來小慎和悟想吃什?麼?手作點心和甜品我基本?上沒有不會的了哦。”
她沒說恢複記憶的那一刻胸腔裡?流動的愛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是言語無?法形容的喜歡和愛意?。
五條悟定定地?望著她,突然拉著她疾步往幼稚園旁邊的花園走。
冬月暄不明所以,就看?到五條悟走到無?人的拐角處之後,忽然揉著額角笑了幾聲,語氣裡?有點無?奈,在這?種時候顯露出一種往日裡?很少見的沉穩來,近乎喟歎:“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
“忍不住?”她的尾調上揚,沒能立刻跟上他的思?路。
下?一秒,他雙手合掌,眨眼間就長距離傳送到了五條本?宅,取了婚姻屆需要的材料。
“忍不住想結婚,忍不住想要把暄醬徹底變成?我的,忍不住想要在所有人麵前大搖大擺炫耀這?個叫冬月暄的人現在和五條悟結婚了——”尾音曳長,他舉起手捏在她的後脖頸上,輕輕地?摩挲了兩下?。
RED FLAGS.
危險信號。
她好像明白了這?家夥登記完婚姻屆之後究竟想乾什?麼?。
大概是不安感達到了巔峰,所以在現實中?迫不及待地?想要畫標記。把她身上的咒力氣味染上雪後青空的味道,防不防人不知道,比狗鼻子嗅覺還靈敏的特級咒靈肯定怕得退避三舍繞道而行。
在等著流程的那叁個小時裡?他始終扣著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問出了以前的問題:“要不要吃蘋果糖和關東煮?”
第二次結婚。
真正的結婚。
冬月暄說:“這?一次一直在一起吧。”
她把五指一根根塞進他的指縫裡?,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空空蕩蕩,而對方?的指骨上有自己早就打好的標記,難得有些不安。但結婚也是臨時起意?,買戒指什?麼?的確實來不及,她隻是猶豫了半刻,就把手抽出來,遞給他:“要不然……悟也在我的手指上留點印記?立個束縛?不然總感覺手指空得讓人感覺是閃婚。”
然而五條悟隻是用手指蹭了一下?她的指根,在上麵吻了吻:“會疼的。”
言下?之意?是拒絕了。
倒也不失望,隻是覺得有一些遺憾。
填完婚姻屆交完材料,返程的路是五條本?宅的人開的,開到一半五條悟突然喊停。司機沒什?麼?意?見,冬月暄不明所以,等到他提著一大袋子的東西回來,她湊過去瞥了一眼,全?都是套和潤.滑。
記憶詭異重疊,她同?樣紅透了臉。
回的不是五條本?宅,是早上出門的那間房子。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微妙。
早上出門還是未婚,進門就是已婚。
冬月暄先進的屋,脫下?鞋擺好自然而然打聲招呼:“我先洗澡。”
門被輕輕闔上,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沒聽到身後人回應,疑惑地?轉過頭來卻發現對方?扯掉了眼罩,原本?好不容易豎起來的頭發都下?垂,池麵臉蛋上浮著一抹笑,三兩步走到她的身邊,那一袋子的東西被他隨手放在沙發上,他先吻住了她。
口腔裡?溫熱,舌.根被攪動津液被卷走,黏膜被濕漉漉的柔軟舌.尖蹭過。
銀白的長睫垂下?來蓋在她的下?瞼上,像是新雪落在了新生的春草上。
隻是一個吻而已,她情.動得厲害,有些茫然自己居然從吻中?嘗出了愛意?。過往千萬次都充滿不安,這?一次是真的實實在在要得到要握在掌心裡?。
吻完的時候唇珠被咬了幾次,仿佛吮.吸花蜜戀戀不舍的蜂蝶,下?一步轉戰的是耳廓。
滿耳朵清泠泠的水聲,恍惚間覺得這?是海浪的潮汐起伏連綿,雪簌簌融化在夜色下?漆色的海水裡?,粼粼的波浪在月光下?像沾著汗水的發尖,耳.垂軟.肉被含住重來。
然後是脖頸。
頸.項是連接著心跳最脆弱的地?方?,吸血鬼的故事旖.旎又綺麗多半是因為黑白紅的撞色對比,雪白是脆弱,犬齒在輕輕碾.磨,象征著血液的紅色在此刻化為了彆?樣意?味的吻.痕。黑色的高專.製服解開第一顆金屬扣,第二顆被硬生生扯下?來放在她的鎖.骨,冰冰涼涼硌得她一抖。
“畢業那天你是來找老師要第二顆扣子了吧?”仿佛是平常的敘述,他的語氣卻這?樣在意?,“明明想要得不行,卻把話?說得千回百轉讓人聽了好半天才勉強摸透你的意?思?欸。”
那時候她早就放出過和人交往的煙霧彈,可是畢業的時候卻沒能忍住,畢業意?味著分彆?意?味著再也不見,她哪裡?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真的申請成?功成?為高專的文化課老師。
真的還能再見嗎?
那時候她簡直要大哭一場,鼓起全?部?的勇氣去要扣子,結果見到同?屆的、沒有畢業的幾屆後輩開玩笑地?也去要五條老師的扣子。
有的人隻是要來準備掛在網上二次販賣,誰讓五條悟這?樣的最強從來不缺的就是愛慕者;
有的人是真心愛慕,見到他都忍不住笑起來,冬月暄並不知道對方?愛到什?麼?程度,也不確定她愛得會不會比自己還要深,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心臟都要扯痛了,還隻是談及愛而已,誰讓愛上五條悟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那時候的冬月暄覺得所有的愛意?都太過無?望了,所以站在人群最末遙遙望著他,過分高的身高讓他把高專.製服都穿出男模的風采,眼罩之下?的眼睛她不用看?都能想象出來,究竟是怎樣含著笑和溫柔的。
人群四散拍畢業照,她在的這?一屆是人數最多的一屆,多到少了她其實也沒馬上看?出來。但是少了五條悟絕對一眼就能看?到。
人群在尋找不靠譜的GTG,哪裡?想過這?位五條老師正被最乖的學生堵著,她眼眶紅到像是要馬上哭出來,“想要最靠近心臟的第二顆扣子”這?句話?始終難以傾吐,好像吐出來的不是一句簡簡單單乾乾淨淨的話?,是把全?部?的心臟都捧給他看?。
他的第二顆扣子沒有給她。
他給了她第三顆紐扣。
第三顆紐扣代表著朋友。
“老師沒有給我,”此時的冬月暄突然感覺到了莫大的委屈,眼淚完全?不受控製地?滑下?來,“隻有第三顆紐扣。”
“好啦好啦……”他原本?在笑的,看?到她哭的時候心臟都抽疼了一下?,舌.尖卷走淚珠低聲安慰,“GTG一共才幾顆扣子嘛,全?都送人不現實,第二顆扣子給不了可愛的學生,第五顆扣子亂給會被憤怒捶打,唯一一顆給出的就是給暄醬的第三顆扣子欸……”
哭泣了,胸腔起伏明顯,金色的紐扣在鎖.骨處上浮下?潛,是金色的遊魚,他垂眸落下?很深的吻.痕,在她吃痛之前鬆開,用含笑的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道:“好像一直都忘了跟暄醬說,暄醬是老師這?麼?多年以來最乖的學生哦……其實真的很喜歡的。”
沒有撒謊。
就算天賦不足,可她仍然乖到他心軟;這?麼?多年來不是沒有過像她的學生,可是她始終最為特殊,那雙盈滿愛意?的鳶紫色眼眸,在他的記憶裡?始終搖曳。
指骨分明修長,虎口有薄繭,每一次的撫摩是輕盈的柳絮、垂落的羽毛,水汽從鼻息熱意?中?遊漾,一切從衣.擺鑽入脊柱溝上滑。
在發抖在本?能地?並攏腿,她捏住了那枚紐扣,紐扣上沾滿了他的咒力,摻雜著她的體溫。
最連接心臟的地?方?。
他開始往下?舔.吻,透明的液.體垂落到小.腹打旋,然後糾纏在了最為溫熱的海水和藻類的地?方?。
就像在幻境中?的那樣,貝殼翕張,被觸碰到最脆弱的、孕育珍珠的地?方?時一切都不一樣。
新雪初霽,雪水融化,在雀鳥一聲啼囀之後他的發尖沾滿了暖融的雪水,發尖濕漉漉地?發亮,而他抿了抿唇,她失神望著他的時候發現他咽下?去了,在說“好甜”。
耳畔嗡鳴,眼前發黑,感官的情緒在積累。
現實之中?……原來是這?樣的嗎?
比幻境裡?還要強烈的刺激,她比幻境裡?還要敏.感,隻是這?麼?一下?而已就能攀至雪峰頂尖。
她忽然不敢想下?去。
想要臨陣脫逃。
卻被驀地?扯住手腕壓在發頂,悶笑聲在耳畔震動,石子落入湖水漾開圈圈漣漪,他伸出遠超一般人的修長手指伸進湖水試了試水溫。
是雀鳥在尖叫。
……逃跑無?意?義。
她再沒有力氣逃跑。
也許一開始是不啻於心臟被剖開被尖銳長.釘.釘.入的撕裂痛苦,第二次卻得以緩解,第三次是痛感麻痹快.感堆疊。
後麵已經記不清次數了,連意?識都有些模糊,遊離在世界的各個角落。
嗓子好像啞了,又或許沒有;以前是帶著獻祭般殉道般的心疼才無?論如?何都忍住沒有在他背上留下?抓.痕,一分一毫都舍不得傷害到他,現在卻是忍無?可忍,歡喜到要哭出來,折磨到無?可忍受地?留下?劃痕。
潮汐起伏,月生月落。
海藻般汗濕的長發黏作一團,她不合時宜地?在想,這?個時候他終於沒空開無?下?限了。
他停下?來的時候又將她的麵孔吻了千萬次,吻眼尾吻唇珠吻淺淺梨渦。
他將她擁緊了,很緊很緊。
今夜的月光不眠。
抵在窗邊過,也在巴塞羅那椅過,浴.缸裡?也有過,目之所及全?都有過。一切綺麗流光,仿佛萬花筒的每一麵。
“暄醬。”他在她耳畔呼出熱氣,“嫁給我好不好。”
她意?識已經完全?迷糊了,顯然累極困極,但還記得白天填過婚姻屆:“不是已經……答應過了嗎……”
尾音輕到仿佛隨時可以昏迷。
“還沒給你戒指。”五條悟撫著她的唇角,看?著唾.液打濕了自己的手指也沒有停歇。
“戒指?”短短兩個字就能把人從夢境邊緣扯回來。
五條悟拾起掛在椅背上的高專.製服,從口袋裡?取出戒指盒。
藤蔓圍鑲的鑽戒,嵌在中?間的是藍紫色流光靜澱的蝶形鑽石,純粹剔透到像是他們眼眸的疊影。
他緩慢地?把戒指往她的指尖推去,一寸寸地?挪向指根。尺寸正好,時機正好,一切都正好。
五條悟握住她的另一隻手,讓她撫摸自己的肋側:“你曾經說過,在想自己是不是我缺失的肋骨……後來我聽說有能夠用骨灰和頭發製作的鑽戒。我取樣了一部?分你的頭發,還有我的頭發,以及我的一根肋骨,然後請人製作出了這?枚戒指。”
冬月暄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眼淚倏然之間不受控製地?滑落,她輕輕地?摩挲著他的肋旁:“……會不會很痛。”
“抽出一根肋骨多多少少有點痛吧,”他佯裝思?忖,並沒有加上“硬生生”這?類定語,唇線上彎,“但是五條老師我會反轉術式嘛,可以生白骨的反轉術式而已,輕輕鬆鬆啦。”
她倏然摟住了他的脖頸,眼淚寸寸下?落,沒有抑製自己的哭聲。
“真的很巧哦暄醬,這?些加起來的顏色,剛好是藍紫混色誒,戴在你手上的話?,也就是說,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在注視著你哦——”五條悟那雙天空延展色的眼瞳這?樣凝望著她,微笑了一下?,“所以親愛的冬月暄小姐,五條老師最心愛的學生,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呢?”
冬月暄是這?樣努力地?抱緊了他,一遍遍地?重複:“我願意?的,願意?的……最最最喜歡悟了,哪個世界都最喜歡你了。”
婚姻之於相當強大的咒術師而言是什?麼?呢?
是危險信號,是互斥關係,是扭曲的詛咒,是咒力氣息的交纏覆蓋,是獵手收起爪牙,是心甘情願有了軟肋,是違背“獨身一人”規律而誕生的關係捆綁,是自願步入囚籠戴上枷鎖鐐銬,磨合總是鮮血淋漓和充滿痛楚的。
同?床共枕便意?味著要擔心被本?能警惕的瞬發術式絞死,相互交纏要當心骨子裡?的瘋狂和暴虐泄露把弱勢方?弄到傷痕累累。每一次都是巨大的廝殺,每一次都是把最脆弱的頸項和心臟袒露,是引頸就戮是坦然赴死。信任是最難得的東西。愛意?和真心是最昂貴的奢侈品。而他們僥幸都擁有。
夫妻聯合,從舊生命走向新生命,在從無?新事的日光之下?成?為世俗新人,是生命的聯合、命運軌轍的交錯。
她是他缺失的那一根肋骨,是他生命拚圖嵌合的最後一塊,是他曲折蜿蜒迷宮之中?唯一一條正路。
“所以就算我們之間千難萬難,就算彆?扭成?堆選擇艱辛,可這?已經是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最好結局了,是那個世界的我所憧憬的理想鄉啊。所以好幸福、好幸福,遇到悟已經好幸福了,相愛是那樣微末的概率,可我們仍然相愛了——真的好喜歡這?個世界啊。”
真的好喜歡,這?個有彼此在,還能彼此相愛的世界啊。
——請一起走到年華流轉,垂垂老矣之時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