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安倍彌生過來的時候,曹子華已經將所有冊子完畢。
他清咳一聲，開始為同伴們做文獻概述。
“這些冊子，有兩本是雍國國主所寫,差不多可以理解為日記；一本則是由王宮裡的仆人所寫,記錄的是國主的每日行程；一本是來自於雍國某位臣子，他的官職與我國古代的欽天監類似,記錄的是祥禍之事；還有一本字跡潦草,且損毀過多,看不清是些什麼字,又是由誰人所寫。恐怕得拿回去用現代科技複原,再讓專家來解讀,才能知道其上內容。”
“雍國國主的這兩本日記，記錄的幾乎都與雍國即將麵臨的戰事有關。他在日記中言：雍國士兵不敵北方之兵,節節敗退,唯一的希望在於自己的兒子。”
“然而,雍國的王子殿下身為修行者，他非常清楚：在關於國家興亡這樣的大事麵前，若是直接出手乾預,一場戰事下來，自己就會遭受反噬而亡。屆時，雍國仍舊逃脫不了覆滅的命運。”
“權衡之下,王子殿下打開了雍國先祖留下的一本**，並在其中找到了解決之法。”
“之後,皓都王城開始修建祭壇。國主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具體在做什麼,隻知道這是雍國獲救的唯一方式。從神秘之地借到的力量，可以無視世界法則的限製，規避反噬。”
曹子華放下書冊,將它們還給季霄，同時道：“至於另外幾本資料，上麵並無什麼對我們此行有價值的消息，隻能帶回去交給政府，作為史料的補充。”
從神秘之地借力量？
季霄沉吟道：“你們說，那位王子殿下所借的力量，會不會指的就是魔氣？”
修士出手乾擾人間事，的確會遭受反噬。這反噬的厲害程度，與其乾擾的事情大小，以及自身修為有關。
於季霄而言，以自身靈力改變普通人的命運，所受反噬可以忽略不計。可若是出手影響一國的興衰，乃至改變凡間整個曆史的走向，這種行為所帶來的反噬，對於季霄來說雖然不至於要去性命，卻也不得不謹慎應對，身負重傷是難以避免的。
但，使用魔氣則是另一回事。
魔氣與靈氣是完全不同的體係。
在山海九洲，魔域裡的魔物再如何危害人間，天道本身都不會降下懲罰，隻能依賴修真界勢力懲惡揚善，維護正義。
縱觀山海九洲的漫長曆史，就有過魔域力量壓倒整個修真界，以至於凡人隻能淪為奴隸與食物的黑暗時代，那個時代甚至持續了長達幾百年，直到修真界誕生了一名萬年難遇的天才，終止了這一切。
從這個角度來看，雍國王子試圖借助魔氣的力量來更改雍國命運，是合理且站得住腳的。
唯一的問題是，那位王子殿下是從何得知這個消息的？莫非是國主日記裡提到的**？
若是這樣的話，以那位王子的年紀，加之雍國所處的環境，他的修為大概不會太強，控製不住魔氣也是理所應當。難道這沙漠古城當年的異變，以及許多修真者的慘死，都與此有關？
一瞬間，季霄聯想了很多。
但這全都是猜測，事實究竟如何，還需要進一步去探索，需要證據。
曹子華則道：“魔氣與靈氣相互敵對，雍國王子身為修行者，怎會如此異想天開？”
儘管敬佩季霄的修為與淵博知識，他也不是很認可季霄的推測。
一路走來，他看得出來：那位王子殿下深得雍國子民愛戴，雍國國主也對其深信不疑。這樣的一位王子殿下，又身負整個國家的命運，不可能敢做這樣的賭——身為修行者，妄圖驅使魔氣，不是自尋死路麼？
安倍彌生亦道：“借用魔氣，在下同樣聞所未聞。”
但他剛說完這句話，便想到了沈曉曉——怨氣不是同樣與靈氣敵對麼？有些邪修便不修靈氣，修怨氣。沈小姑娘更是有著怨氣相關的強大天賦，將來能否影響魔氣也未可知。
季霄能一眼看出沈曉曉的天賦，說明他以前至少見過這方麵的高手。
【終於開始揭露謎題】
【期待當年的故事】
【趕緊去那個祭台吧】
【話說季霄找到了五本書，曹子華與安倍彌生沒有任何發現嗎】
【細思極恐，雍國最後被滅國，皓都城沉入沙漠，不會是那位王子殿下導致的吧】
【想借用魔氣結果弄巧成拙……真的有這個可能，媽耶】
【所以被遊牧民族攻占，和直接沉入地底，哪個更慘一點】
【那我寧願被攻占……遊牧民族一般都是搶搶東西，然後殺一部分人，怎麼也不可能屠城】
【天哪，如果真是這樣，皓都城的子民死前發現自己是被王子殿下害死的，得是什麼心情】
【最難過絕望恐怕不是子民，想想那位王子殿下，他死前得是什麼心情】
直播間裡猜測個不停。
安倍彌生從袖中取出一件紅色的物什，道：“這是我剛剛找到的，一千多年過去，沒有腐蝕也沒有褪色。”
季霄接過來瞧了瞧。
葫蘆形狀，沒有靈性，不像是法器。會是做什麼用的呢？
曹子華也不認識。
他道：“那便先收起來吧，之後或許有用呢。”
季霄便將五本書冊，連帶紅色的小葫蘆，一並裝進了儲物空間。
這一次，曹子華終於注意到了季霄的儲物戒指。
他好奇道：“季先生手上戴的可是儲物戒？能否冒昧問一句，這是個什麼等級的？”
對於儲物戒這樣的寶物，一般人本不該多問。
但以季霄展露出的能耐，自然不可能有人敢去奪他的寶物，問問應當無妨。
在季霄眼裡，儲物戒不算什麼稀罕物，隻要懂得切割空間之術，再用上一點材料，根本想造多少造多少。
於是他隨口道：“最低等的，幾十個立方罷了，且隻能容納死物。”
曹子華：“……”
最低等的？幾十個立方？
他看了看季霄，確認對方的表情並非凡爾賽，而是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為。
曹子華於是更加說不出話了。
作為玉蘭島的掌門親傳弟子，他也擁有一枚儲物戒指，最低等的那種。
戒指裡隻有半立方米的空間，但已經相當實用。
須知，空間戒指的容納空間每增長一倍，價值便提高十倍不止。
放眼整座玉蘭島，不過才三枚空間戒指，掌門師尊所使用的空間戒指，也隻有不到十個立方呢。
至於隻能容納死物，這一條曹子華壓根就忽視了。
不容納死物，難不成空間戒指還能裝活人？那不得憋死。
安倍家族雖有錢，但他年紀尚輕，還沒到可以領取一枚儲物戒的時候。
安倍彌生不由多看了兩眼。
至於沈曉曉，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季霄手上的戒指。
儲物戒，這可是在與影視劇裡才會出現的東西。她先前雖然見到季霄揮揮手就收了書冊，卻也沒往儲物戒上想——每個人使用法器的時候，不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
季霄見狀有些好笑，道：“你們若是想要，等出去之後，我一人送你們一個便是。”
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是要收費的。”
曹子華聞言一愣。
送一個？季霄是有多少儲物戒？
安倍彌生也道：“季先生打算如何收費？”
季霄簡單地算了算成本。
切割空間，地球上的空間可太多了，而且不止地球，整個宇宙的空間都能用，成本可以忽略不計。
消耗時間，製作低等儲物戒，也就幾分鐘的時間。收費，沒必要吧？
消耗靈力，這顯然是成本最大的一項，畢竟地球上靈氣稀薄，恢複緩慢。不過製作一枚低等儲物戒指需要消耗的靈氣……
季霄揮揮手：“罷了，相識一場，就不收你們費用了。”
抬頭發現幾人一副狼看見肉的表情，季霄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補充道：“當然，我沒法一次性給你們，儲物戒這種東西，隔一段時間才能製造出一枚。”
現在是在直播，要是人人都知道自己能夠輕鬆製造儲物戒，以後自己豈不是會源源不斷地收到類似請求？
他可沒有當器物製造師的愛好。
曹子華又驚又喜：“季先生當真會製造儲物戒？”
據他所知，這項技術早已徹底失傳了。現有的全部儲物戒，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
【我去！儲物戒！我也想要】
【季霄能多造一些來賣嗎？我想攢錢買】
【有個儲物戒也太方便了吧】
【就算賣，普通人肯定也買不起，都是屬於有錢人的】
【季霄還有什麼不會的】
季霄淡淡地嗯了一聲。
沈曉曉察言觀色，小聲道：“咱們還是繼續前進吧，儲物戒的事情出去再說。”
曹子華固然有話想說，卻也知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便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道：“王宮已經探索得差不多了，那就去西北方的祭祀廣場吧。”
季霄展開神域，施起隱身之法，眾人繼續往目標方向前行。
未至祭祀廣場，季霄便收了術法。
廣場附近與王宮內部一樣，並沒有先前的那種靈魂體。
安倍彌生見狀猜測道：“莫非，王宮裡的人與祭祀廣場上的人，他們比其他民眾知道的東西更多，所以臨死前的心境不同？”
“若事實如季先生方才所想，雍國的王子殿下希望借用魔氣來保護雍國，那麼靈魂體的多與寡便不難解釋：普通民眾不知道魔氣的凶險，深深信賴於他們的殿下，故而當災難突然降臨時，他們既滿懷絕望，又心存希望。至於王子殿下的身邊人，知道的消息更多，早就明白失敗會意味著什麼，便不會生出類似的情緒。”
曹子華聽了皺起眉來。
皓都城裡有的地方充斥著大量靈魂體，有的地方卻看不見任何靈魂體，這實在是太奇怪了。論忠心，王宮裡的人理應更忠心，王宮裡麵卻同樣沒有任何靈魂體。
不得不說，按照季霄與安倍彌生的猜測，關於靈魂體倒是完全解釋得通了。
“難不成那位王子殿下真的異想天開，想要掌控魔氣？”
曹子華忍不住心道：這實在是太瘋狂的想法！即便僥天之幸成了，解了庸國之難，也會為修真界所不容。
離祭祀廣場越近，周圍便越暗。
前方漸漸開始出現魔氣。曹子華與安倍彌生同時握緊法器，時刻準備應對魔氣的攻擊。以目前的魔氣濃鬱程度來說，他們尚可應付得了。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周圍的魔氣始終沒有暴動，平靜地漂浮在空氣中，這與他們過往對於魔氣的認識全然不同。
安倍彌生道：“這裡好多的魔氣，為何會如此平靜？”
曹子華搖搖頭：“我也去過不少存有魔氣之地，從未見過今天這樣的情況。”
季霄偏頭看沈曉曉：“有什麼感覺嗎？難不難受？”
沈曉曉回答前遲疑了一下，仔細感覺一番，確定後才道：“沒有什麼感覺，不難受。”
要知道，當初在暗影山洞的佛像麵前，她剛靠近沒多久，就開始腦袋發暈了。
季霄笑笑：“不難受就好。”
雖然周圍都是無源魔氣，有自己在，完全可以消除它們的攻擊性。然而魔氣這種東西，天然與生靈相對，即使不進攻，它的存在本身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也是致命的。曹子華與安倍彌生完全是憑借著一身修為，才能免除不適。換了普通人，如果沒有修行者在旁保護的話，隻要靠近魔氣就會立時殞命。
沈曉曉想到了什麼，忙問：“季哥哥，我當時在暗影山洞裡是感覺不舒服的，現在沒有不舒服，是不是說明我進步了？”
季霄笑道：“那是自然。”
對方若是勤加練習，磨練意誌，假以時日擁有控製魔氣的力量也不是沒可能。
這話不好當眾說出來。
控製魔氣與控製怨氣，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使用魔氣、吸收魔氣的能力，自己尚且不想暴露人前引起麻煩，若是讓人知道沈曉曉將來有可能掌握這樣的本事，自是萬萬不可的。
【按照他們之前的說法，魔氣不是很凶殘的東西嗎】
【周圍有魔氣？我咋看不見】
【笨，魔氣怨氣什麼的，普通人都是看不見的】
【唉，下次再開直播的時候，節目組能不能換點特殊的設備，讓大家都可以看見，不然觀賞效果大打折扣啊】
【這個場景，還有嘉賓們剛剛說的話，讓我突然想到第一期節目暗影山洞了。當時那一期的嘉賓分了兩隊，然後其中一隊各種遇到怨氣，剛開始就死人了，另一隊卻什麼事情都沒有，風平浪靜，嘉賓們好像在山洞裡觀光一樣……沒錯，平靜的就是季霄在的那隊】
【難道這就是季霄改名魔尊的原因？他是這些東西的克星！】
【季霄粉又來見縫插針地吹牛了。要不是我也看了那期，還真要信了，後麵明明又是黑色小人又是什麼蝴蝶，被你們吃了嗎】
【遇到黑色小人是後麵的事情了，當時直播間的觀眾都覺得節目是騙人呢！說不定季霄就是因為不想這樣，所以才撤掉了某種“看不見的保護”】
【越說越離譜，敢情剛剛兩位修士說的，魔氣不暴動、很平靜，都是季霄的功勞嘍？臉真大，你們敢這麼說，季霄敢認嗎】
【反正質疑季霄的都被打臉了~等著看吧】
皓都城的祭祀廣場漸漸近了。
這是一個正方形的廣場，四個邊角各自佇立著一座奇怪的石柱，足有十米之高，中間則是一座高高疊起的正圓形祭台。祭台之上，似乎還有一座人形雕像。
“這裡的魔氣也沒有進攻性？”
曹子華大感奇怪。他原本以為剛才的路上隻是特殊情況，祭祀廣場會是最危險的地方，自然不同。可現在看來，這裡的魔氣雖然又濃鬱了幾分，卻也同樣安靜得很。
此情此景，令曹子華放鬆了幾分警惕。他走在最前頭，第一個踏上祭祀廣場。
整座廣場頓時轟隆隆地搖晃起來，這讓曹子華立刻聯想到了不妙的事情——在進入沙漠古城之前，那頭巨獸不也是這麼出現的麼？
不過這一次，出現的卻不是什麼巨獸，而是源源不斷的魔氣，四周的魔氣濃度因此不斷高漲。
安倍彌生與曹子華見狀，立即運轉法術，抵禦這股魔氣。
沈曉曉有些不知所措，她仍然沒有感覺不適，可是看見地麵晃動著升高，黑色的魔氣不斷從中湧出，不免也感到緊張。
季霄對曹子華道：“退！”
曹子華一怔，連忙後退兩步，離開了祭祀廣場的範圍。
地麵的晃動因此停止，魔氣也不再從下麵湧出。但，比起之前，空氣中魔氣的濃鬱程度顯然已經提高了一個層次。如曹子華這等修士，必須不斷運功，才能抵禦魔氣的侵蝕。
“是我大意了。”
曹子華感到歉疚不已，他一邊運功抵禦魔氣一邊道：“現下該如何是好？秘密應該就在廣場的祭台中央，可是我們根本過不去。”
如今的情形，自己必須不停地施法對抗魔氣，可以說什麼都乾不了。
更加糟糕的是，這樣下去，自己要不了太久就會耗儘修為，在這麼個鬼地方，豈不就成了純粹的拖累？
安倍彌生的情況要稍好些。
當魔氣停止溢出之後，他也需以靈氣對抗空氣中的魔氣，但顯然還有餘力。
季霄則跟沒事人一樣。
如果這裡沒有人也沒有攝影儀器的話，他可能要忍不住開始吸收眼前的無源魔氣了。
不，有攝像儀器也沒問題，隻要自己做得隱秘一些。
季霄嘗試著開始少量地吸收祭祀廣場附近的無源魔氣——廣場暫時進不去，便要在廣場附近尋找線索，自己可以不斷地吸收無源魔氣，積少成多。
令季霄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
他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吸收。
就算是有主的魔氣，季霄也可以強行吞噬，隻是要更艱難，轉化的比例也更低。至於無源魔氣，則像剝好了皮的菠蘿一樣，是可以立即享用的美味，不用耗費任何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