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
八岐魔蛇冷笑道：“你們若是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敗吾族，未免太天真了。吾族在無儘歲月裡已存在了萬萬年之久，即使是世界意誌本身，也無力對抗，何況於你們這些衍生出來的修士。”
“既然已經聚齊了，那麼，隻要消滅你們，這方世界就連一丁點反抗之力也不剩了！”
說著，八岐魔蛇仰天長嘯。
龐大的魔氣源源不斷地從火山內部溢出。在它看來，沈鬱施展的這等秘法，在短時間內極大地提高自身力量，與同歸於儘也沒有太大區彆，且持續不了多久。
地球上的天眷者也到了，那麼，隻要將眼前三人全部殺死，哪怕季霄真能使出靈魂承接之術，讓自己遭受重創，那個時候的地球，也不存在任何能威脅到自己的人。
於是，除了保留必要的束縛，使非洲本源無法解脫，八岐魔蛇召出了其餘的全部力量。
斷裂的傷口，開始重新生長出新的蛇頭，這一次，不再是假象。除此以外，它身上的氣息還在不斷增強。
見狀，景浩言道：“沈道長！”
沈鬱終於偏頭看向他。
景浩言看見一雙充滿決絕眼神的眼睛，渾身一怔。
原來……如此麼？
“明白了。”
他打消了即將出口的話，飛回沈曉曉身邊，道：“路上我教給你的法訣，還記得吧？”
沈曉曉點點頭。
景浩言道：“那麼，開始吧。”
他抬手伸向沈曉曉的眉間。
季霄並不知景浩言要做什麼，也沒有詢問，而是專注地處理身上緊要的傷勢，以便於儘快恢複戰力。
沈鬱回頭看一眼三人。
前方，八岐魔蛇的力量已經達到巔峰，朝幾人投來了視線。沈鬱手持長劍，獨自迎了上去。
“那就先殺你！”
“轟——”
這一次攻擊，對方吐出的八條魔浪，在空氣中居然形成了八卦陣的形狀，將沈鬱圍住，使其無法躲避。
沈鬱手中之劍不斷旋轉，不但在自身周圍形成無數劍陣，更在身前凝聚出一道極強劍影，揮向八岐魔蛇。
“雕蟲小技！”
八岐魔蛇冷眼瞧著那道劍影，甚至沒有做出抵抗：“修煉連百年都不到的奶娃娃，就算是對上吾族分.身，一旦全力以赴，你們也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其中一條蛇頭張開血盆大口，猛地將劍影吞進肚子。
那看起來威勢驚人的劍影，進入蛇腹之後，竟是連一星半點的動靜都沒能製造，消失得無影無蹤。
反觀那頭，被魔浪不斷衝擊的劍陣，逐漸開始出現裂痕。
“沈道長，我來助你！”
景浩言的身體直接化身一柄銀色長劍，奔著由魔海組成的八卦陣飛來。沈鬱的餘光中瞥見飛劍，調整身姿與劍的方向，兩人一內一外，同時攻擊陣法的一處。
“啪”地一聲，虛空中有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緊接著，八卦魔陣逐漸消散。
不遠處，沈曉曉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整個人虛弱無比。
處於恢複狀態的季霄暫且停下，抱著她的身體，落到了下方的地麵上。他搭上沈曉曉的脈，查探片刻。
對方身體裡的“特殊”已經消失了。從今往後，沈曉曉失去了一切能力，若想修煉，就必須像普通人一樣，從頭開始，緩慢進行。
不過，性命倒是無礙。此刻的虛弱，隻是因為驟然間失去力量罷了。
季霄凝眸望向空中。
景浩言的力量因此大漲，此刻，乍看之下，對方的實力幾乎已經不弱於自己。
至陰者與天眷者，兩相結合，還能促成這樣的效果？
若是這樣的話……自己雖不是天生的至陰者，可論及對於魔氣的掌控，山海九洲絕沒有第二人在自己之上。那麼，是否也可以用同樣的法子，將體內屬於“魔”的力量渡給沈鬱，使其修為再進一層？
隻是一旦如此，自己便連想要“同歸於儘”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兩種方式，究竟哪個更強些？
思索片刻，季霄重新坐下，繼續恢複傷勢。
無論如何，這總不會錯。
“找到這方世界的至陰者，來激發體內的本源之力，倒是個好辦法。”
八岐魔蛇很快就明白了景浩言身上發生了什麼，隻是，它依舊沒有將其放在心上：“可惜，就算是這樣，你也隻是勉強具有參與這場戰鬥的資格罷了，終究還是弱者。”
至於季霄與沈鬱有樣學樣……八岐魔蛇不僅不為此感到擔憂，若是他們想這樣做，它甚至願意暫時停下來，給兩人時間。
沈鬱，景浩言，八岐魔蛇，三者之間的戰鬥越發激烈。
景浩言心裡卻愈發感到悲哀。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都做到這種程度了，甚至奪走了本來屬於另一個人的天賦，結果還是這樣弱小？
不，大概是不能說弱小的。因為此刻的力量，比之從前，實在已經強大了太多太多，天眷者與至陰者結合，的確十分奇特。那麼，若是季先生與沈道長也能這樣，像自己與沈曉曉一樣，這場戰鬥，是不是就會勝算大增？
仿佛撥開雲霧見青天，景浩言心中忽然想清了一切。
或許，自己的確是特殊的，正如師父說的那樣，這方世界沒有自己一定會麵臨滅亡。但是，自己的特殊之處卻不在於直接戰勝強敵，而是幫助自己的盟友，找到獲勝的契機。
想到這裡，景浩言一心二用，一麵不計損耗、不計傷勢地與敵人戰鬥，一麵給沈鬱傳音。
收到景浩言的傳音，沈鬱心中並未有太多的動容，正如他平靜地選擇施展禁術來對付眼前的八岐魔蛇一樣。事實上，早在他來到地球的第一天，心中就已經做好了今日的準備。
秘法很快傳音完畢，景浩言又道：“沈道長，請再助我一臂之力吧。”
“幫我靠近這頭魔物。”
沈鬱不言，以行動回應對方。
感受到兩名修士逐漸不要命起來，八岐魔蛇冷笑道：“怎麼，都不行了麼？”
一個施展禁術，本就難以久持，且結束之後必定反噬巨大。
另一個在短時間內強行融合天眷者與至陰者的力量，想來也是沒辦法持久戰的。
那麼，這場戰鬥變得更容易了。
不需要耗費多少力量，就能解決眼前兩個有資格稱之為“敵人”的修士，接下來再對付季霄，最後是這方世界本身。
從開始謀劃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兩千年之久。
這一次，因為意外的變故，魔族甚至不惜冒著巨大風險，降下分.身。習慣了漫長等待的它，此刻，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轟隆隆——”
忽然之間，天空上好似多出了一個銀色的太陽。光芒之耀眼，莫說百裡外的修士營地，就連千裡外的華國海岸，都可以感受得到。
“啊啊啊啊啊！！”
八岐魔蛇大幅度地扭曲著身體，發出極為痛苦的嚎叫。這種銀光對它造成的傷痛，遠比國安局先前使用的武器強烈了無數倍。此刻，雖然沒有一條蛇頭是徹底斷裂的，但是，八岐魔蛇的身軀上卻出現了無數細小的窟窿。
而這道銀光的來源，景浩言的身體像一片落葉，緩慢地往地麵墜下。
季霄飛過去，將他接住。
但，對方的身軀已經開始變得渙散，好像不再是實物，而是幻影。
“你……”
望著季霄驚訝且帶有悲痛的麵容，景浩言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季先生，不必為我悲傷。”
“我本是世上唯一被這方天地眷顧的人。可是，小的時候，我保護不了自己的母親，長大了，也保護不了自己的師門。”
“我是個無用的人，擔不起守護世界的責任。實際上，從知道自己是天眷者的那一刻起，感到驕傲的同時，有塊石頭也一直壓在我心上，讓我喘不過氣來，直到遇見您，季先生，或者該說一聲季前輩。”
“我能做的就這些了，剩下的，一切就交給前輩啦。”
“嗯，放心吧，交給我了。”
季霄輕輕衝他承諾道。
聽到這話，景浩言終於安心地閉上眼睛。
季霄懷裡的屍體化作星光點點，徹底消失於天地間。
不遠之處，戰鬥依舊在繼續。
趁著八岐魔蛇遭受重創，沈鬱使出了最強一擊，直直地捅進其中一條蛇腹。
八岐魔蛇再次發出痛苦地嚎叫，被長劍斬斷的那條蛇腹，轟然墜落在地。
與此同時，八岐魔蛇也發動了反擊。而這一次，沈鬱竟沒能做出任何有效抵抗，被其中一條蛇尾掃中胸膛，鮮血瞬間染紅了整片白衣。
“沈鬱！”
承接了八岐魔蛇的力量，沈鬱的身體被重重地甩向遠處，季霄連忙飛去接住他。
他抱著沈鬱，感受著對方的異樣，滿是震驚道：“你，你的身體為什麼……”
“既是禁術，自然就有代價。自施展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
沈鬱猛地反過來握住季霄的手腕，道：“現在，我將屬於天眷者的力量傳給你。”
“這一次，我當輔助，你來最後一擊。”
因為沈鬱最後的這句話，季霄一時怔然，有些無措。
感受到某種力量源源不斷的傳輸，他回過神來，握住對方的手，搖頭道：“不，不該這樣！”
“師兄，是我連累了你，你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算要犧牲，也該由我來，與這個世界有緊密聯係，想要保護這個世界的，從始至終都是……”
“不，不是為了這個世界。”
“就像當初，之所以會來到這裡，也不是為了探查變故，天下蒼生。”
沈鬱輕輕說道。
季霄雙眼濕潤，感受著懷裡逐漸變輕的身體，淚水不自覺地流下來。
他已經知道了沈鬱的未儘之語，也完全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事實上，他早就感覺到了，隻是太過懦弱，太多擔憂，找了種種理由，種種借口，去避開思考這件事。
“師兄，我、我其實……”
“對不起。”
“當年，真的很抱歉。”
耳邊傳來沈鬱最後的一句話，很輕很輕，像風一樣的呢喃。
“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搶你的風頭，所有人都隻能看見你，知道你的名字。”
不，不是這樣的！
自己其實不是因為總是被沈鬱搶風頭，覺得不甘心才進入魔域的，真的不是！那隻不過是一句玩笑話！
但，沈鬱已聽不見了。
他徹底消失了，連屍體都沒能留下，就像景浩言一樣。
季霄抬頭，望向不遠處重新飛向地獄穀火山內部的八岐魔蛇。
得到了沈鬱傳來的屬於山海九洲天眷者的力量，他的傷勢不但全部恢複，修為的增長也難以用具體數值來形容。
八岐魔蛇正在飛快遁逃。
接連兩次遭受重創，此時此刻，它十分清楚：如果季霄此刻選擇以靈魂承接之術來對付自己，已經不單單是重創的事情了，對方完全可以吞掉自己的所有力量。
就算那個時候，季霄也活不了。可是整個魔族不但不能從地球上獲得一絲好處，還要因此損失慘重，也是無法更改的事情了。
它當然不願意。離開地球是暫時沒辦法辦到的事情，那麼，現在隻有儘快躲開季霄的追殺。隻要躲進山穀底部，憑借魔氣在這裡多年的經營，以及留存在非洲本源上的力量，或許能抵抗季霄。
然而，季霄一揮袖子，便讓整個火山內部沒有一絲可以躲藏的空間。
八岐魔蛇看著他，警告道：“季霄，從一開始我們便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根本沒必要現在這種地步。”
“此刻，我族雖處於下風，可你要是強行想吞掉魔族的力量，毀滅魔族降臨的分.身，自己也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知道，犧牲兩個摯友，你很憤怒。這樣，我們各退一步，我族放棄入侵地球，如何？”
季霄沒有說話，雙手輕輕動作，強大的光芒開始在手中凝聚。
八岐魔蛇見狀道：“你一定要同歸於儘不可？”
“同歸於儘？”
季霄仿佛聽見一個笑話，冷冷地看著八岐魔蛇，道：“現在，你不配。”
在耀眼的銀光中，八岐魔蛇幾乎沒有多少反抗的力量，很快便灰飛煙滅。
季霄望向西側被囚禁的非洲本源，雙手微一施法，便解開了對方的束縛。一個半人半神模樣的銀色光團，唰地一下從火山內飛出，不知去往何方。
季霄也並不在意。
劫難終於結束了。
可是，為了終結這場災難，卻付出了太多代價，甚至包括了對自己最重要的人。
原地不知發呆了多久，火山外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銀色光團。
季霄終於抬頭看去。
那銀光與先前接觸過的銀龍，又或是瑪雅羽蛇神，既有相似，又不完全相同。比之那些本源，還多了幾分神聖感。
這時，他忽然隱隱聽見，對方在呼喚自己。
“季霄，到我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