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陸卿這短暫的遲疑與低語並沒有露餡，寧澤和西老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具詭異的屍首上，神色頗為凝重。。
寧澤皺眉催問：“那麼……西老太爺當時是什麼反應？”
“老, 老太爺當時也被嚇了一跳。”西老三怯生生道：“後來看著沒什麼異樣, 就, 就讓我下去仔細看看……”
說到這裡, 哪怕被符咒綁得結結實實滿滿當當, 西老三的毛臉上都不由露出了憤恨之色, 顯然對當初西老太爺那種送死你去的領導風格大為不滿。於是抖得愈發詳細：
“——我去看, 看了一下, 也沒什麼, 就是發現骨堆下麵埋著有一張絹帛，上麵都是用血寫的小篆。我勉強認了幾個，好像說什麼凡是開墓的都於他有恩，可以向下再挖三尺，自有報答。”
寧澤眯起了眼睛，語氣驟然嚴厲：“——報答？你們刨了他的墳，不報複就算得上墓主人寬宏大量，怎麼可能會有報答？!”
言下之意是大有懷疑。西老三嚇得尾巴哆嗦, 絞儘腦汁想辯解發誓。陸卿卻直接截住了它的自辯：
“地下三尺都有些什麼？”
——如果不是西老太爺開墳劈頂，那個“赤腳仙”永遠不可能從屍身中解脫。說是報恩倒也沒錯。但修道之人不會留存什麼身外之物, 又能怎麼“報答”這些妖物呢？
西老三遲疑了一會, 小聲招供：“當……當時老太爺看了絹帛, 立即就施法將土層移開，結果下麵埋著的都是用黃金雕的小西瓜。老太爺把西瓜一個個分給我們，結果不多不少，恰恰好挖墳的每個都有一隻。老太爺拿到的是最後一個, 這個西瓜上雕刻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蝌蚪古文，在場誰都看不懂……”
陸卿不由抿了抿唇。
原本他心中還存著僥幸的念頭，以為西老太爺挖出屍解仙不過是偶然的運數，並無過多的怪異。但現在看來實在大謬不然：埋在土裡的報答“恰好”是猹妖最愛的西瓜，數目又是若合符節絕無差錯。巧合太多已經無從解釋，這分明是“赤腳仙”早就預計好的結局！
但這樣精細入微、無所不察、幾近於“前知”的卜算法術……效力實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陸卿思路飛轉，尚未來得及說話，寧澤卻已經好奇開口：“說實話你們這些妖怪都已經活了幾百上千年了吧？活生生的古人都見過，怎麼連他們寫的古文都看不懂？”
西老三呆了一呆。刹那間也許是誠心符法力過強，或者對寧澤之前的態度還有餘憤，它竟然下意識開口：
“你們不是也見過活生生的科學院院士麼？你看得懂他們寫的論文和公式？”
寧澤噎住了。
眼見著寧澤即將惱羞成怒，陸卿趕緊打斷：“既然文字是刻在西瓜上，想必是專門留給西老太爺的——那些蝌蚪文字到底說的什麼？”
西老三遲疑了一會，慢慢搖了搖頭。
“……不知道。”它囁嚅道：“老太爺琢磨了十七八天也沒有什麼思路。後來就將西瓜給仔細封好，叫親信送下山去辨彆。至於送去的地方——我，我偷聽了一下，好像是在隔壁省省會的什麼紫竹路……”
它這個地名說出來，陸卿還毫無反應，旁邊寧澤卻已經麵色立變：“——紫竹路？！”
陸卿有些奇怪：“怎麼？”
寧澤稍一遲疑，低聲道：“紫竹路是附近好幾個省的科研中心，很多關鍵的研究機構都開在附近。比如說之前我們說的那個高能研究所，還有農科院、建築科學院，以及——以及古文字研究所。”
陸卿微微愣住，隨後立即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難道——不，不可能吧？！”
寧澤勉強擠出了個苦笑。
陸卿是真被驚住了：如果消息屬實的話，那麼至少在二十幾年前起，猹妖西老太爺就已經與古文字研究所的某個人有了勾結，而且還是關係極深，甚至能夠托付這種隱秘的“勾結”！
到底會是誰？
搞古文字的圈子極其狹窄，二十多年以來搞不好這個人一直都待在研究院裡——甚至已經功成名就，擁有了足以遮掩自己的話語權！
陸卿瞬間明白了寧澤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