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珂一步一個台階,慢悠悠上了樓，不得不說，從某些程度來講,弗萊德選擇仆從的質量跟她有些相像呢，一樣是一男一女,一樣是其中包含了一隻高級怪物,很難不懷疑自己的行動被盯上了啊。
來到頂層的時候,羅珂踹開了一扇門,裡麵漆黑得幾乎沒有一絲光亮，隻有一麵牆上投著一個巨大的熒幕散發著微弱的光。
羅珂走進門,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坐在沙發上無神地盯著熒幕，她冰冷的聲音開口：“你的遊戲好玩嗎？弗萊德。”
“啊，你來了啊。”弗萊德沒有回頭,指了指自己旁邊的沙發道,“坐在這裡吧。”
兩個人之間其實從來就談不上不對付,今日是他們對峙的第一天呢,仆從們正在大樓裡激烈地戰鬥,他們兩個之間還能維持絕對的和平。
因為沒有必要,又不能弄死對方,一方死了,另一方就要被強製歸位，然後就什麼也做不了了，不論是羅珂還是弗萊德,顯然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羅珂沒有坐，她站著，站在弗萊德斜後方的位置，冷眼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你看上去依然很虛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莉婭已經在準備複生了吧？還有多久？”
“大概……不到一個月了。”弗萊德艱難地回答著，“你知道我的身體，每天都要休息好一會兒的。”
羅珂點頭，“也就是說，你會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徹底將地球毀滅？”
她是這麼理解的，弗萊德也一直是這麼做的，難道不是嗎？
可是弗萊德卻低聲笑了起來，他深邃幽黑的眼瞳看了羅珂一眼，用很緩慢的語速道：“你，似乎當了太久的人，把什麼都忘了啊。”
“什麼意思？”羅珂挑眉，“我不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東西。”
弗萊德隻是搖頭：“其實我想要的，也隻是複活莉婭而已，僅此而已了。”
“哦，是嗎。”羅珂走到祂身旁，雙手撐在沙發上看著熒幕上有關莉婭和弗萊德的影像，他們過去似乎錄了很多這樣的帶子呢。
“有件事，我不明白，你殺死莉婭的原因是什麼呢？”她覺得自己隻是問了一個稀鬆平常的問題，卻見弗萊德的身形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被打擊到了一般。
“你是這樣想的嗎？我的朋友。”弗萊德的聲音陰沉又悲哀，“莉婭的死，是我始料未及的。”
“什麼意思？”羅珂疑惑。
弗萊德深吸了口氣，用平靜而緩慢的聲音道：“莉婭是自.殺。”
“什麼！？”羅珂一震，啊，對啊，她怎麼忘了呢，能殺死古神新娘的，除了古神之外，還有她自己。
弗萊德朝羅珂看了過來，至此，羅珂才明白為什麼她出逃實驗基地那天，弗萊德會用那種嫉妒的眼神看著她。
他說：“因為，我不小心在她麵前顯露了本體，她接受不了我的樣子，哪怕後來我又換了回去，我依然對她一樣的好，但她還是把自
己關在房間裡不和我說話，第三天的時候，我看到她的身體懸在房梁上，腳底甚至還畫著靈魂消散的印記。”
“哈哈……”即便是此刻很不合時宜，即便知道弗萊德在回憶著自己最悲傷的往事，可羅珂還是笑出了聲，“真抱歉啊弗萊德，可我真的忍不住呢。”
“原來這就是你的新娘啊，你的婚姻真是失敗啊弗萊德。”羅珂一邊嘲諷著他，一邊止不住地想，而她的仲清霄呢？可愛的小妻子，不僅主動答應與她的本體交.配，還會可愛地給她的觸手們起名字，他連那些觸手們的樣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仲清霄，她美麗的珍寶，羅珂簡直要控製不住地衝下樓去抱著他親一會兒了。
“哎呀呀，弗萊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自.殺者的靈魂本就是破碎不全的，她竟然還畫了一個那樣的印記，莉婭是真的存心想要逃開你啊，你可真是陰魂不散，你費儘心思要複生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東西？你能說清嗎？就算你做成了，今後的你，也會失去神格的，你會失去阿爾瓦撒[1]的名字。”
弗萊德空洞的眼神看了她一會兒，沉默了許久，道：“我起初，並沒有這樣想，羅珂，我並沒有想要插手地球的任何事，並沒有想要複生她，並沒有想要毀滅任何一個生命，即便它們渺小如塵埃。”
羅珂挑眉，“你的意思是？”
“你忘記了嗎？古神，再強大的古神，如果事先沒有接收到祈願者的祈願的話，也無法做出任何行動，你、我，身為古神的我們，是無法做出主動的毀滅與破壞的，尤其這還是帶給一個地球數億人生命的災難，我自然知道此舉喪心病狂，自然知道一旦邁出了這一步，我勢必會迎來神格破碎的結局，可我已經無法選擇了，羅珂。”
“是誰向你做出這種祈願的？”羅珂的臉色變得不佳，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弗萊德的意思是在說，祂接收了來自人類的祈願，是人類自己想要迎來這場災難，一旦祈願接受，在沒有達到祈願者的目的之前，弗萊德至死都不能終止。誠然祈願者死後會為自己做出的邪惡祈願付出相當的代價，但那已經是他們死後的事了，地球恐怕早就毀滅了。
“還不明顯嗎？我的朋友。”弗萊德抬起頭來凝望著她。
白金會館的富人們，從始至終，他們的群體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他們在這場災難中享樂，以人們的慘烈為樂，他們在這座城市的上空，放飛了無數架無人機，在為他們現場直播著煉獄的情景。
也許不隻是這座城市的上空。
“人類很喜歡這樣的自相殘殺嗎？”羅珂思索，“我在課本裡學到的他們，很博愛而偉大呢。”
“不過，長時間站在金字塔頂端，是會藐視生命的，我們不也一樣嗎？弗萊德。”羅珂說著，“看來，你打算把業力轉承給這些人類呢，一筆不錯的交易啊弗萊德，這麼說來，你除了現在極度虛弱一些，這件事也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呢。”
幾乎可以說祂能夠無償地複活莉婭了，隻是眼下這段
時間有點難受而已，人類的幾十年罷了，對於祂們不過是滄海一粟。
所以弗萊德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些人的祈願，將這場災難降臨在這裡。
“那個梁翼是什麼人？”羅珂再度問道。
“他啊，其實也沒什麼用，隻是恰好懂得一些我們的古語罷了。你應該聽說過他後來被人類科學院封殺的事情吧？那就是因為梁翼通過某種通訊方式聯係到了我，還與我進行了對話，是他把這些人的祈願帶給我的，我確實還為此費心自學了三個月人類的語言。”
“所以殺掉也無所謂咯？”羅珂目光逐漸變冷，“把富人們對你的祈願一字不落地告訴我，弗萊德。”
她想要很認真地看看，能不能從中鑽一些空子了。
無趣又愚蠢的人類們，卑微如螻蟻的人類們，是很煩呢，總是在不斷打擾著她和仲清霄的生活。
可是羅珂發現，如果這些人類全部消失的話，好像……也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有趣啊。
她可以稍微出手一下，畢竟這場考驗對於人類來說，也有點太沉重了不是嗎？
“你在想什麼？”弗萊德問，“你是為了你那個小人類才來我這一趟的吧？你好像對他很認真呢，你看上去比當初剛剛擁有莉婭的我還要狂熱。”
“你似乎從未擁有過莉婭哦。”羅珂毫不留情嘲諷著祂，弗萊德就是很不行啊，她這樣惡劣的性格，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貶損給她帶來麻煩的人的。
“我的小妻子，會主動親吻我的本體呢，他一點也不介意哦，弗萊德，這才是擁有，我們之間，我才是第一個擁有人類新娘的哦。”
而且，弗萊德的人類看上去什麼都沒有教會祂呢，什麼古神啊，討嫌的怪物罷了，羅珂眼神冰冷，她從來沒有認為過自己是古神，因為她很清楚，她也好，弗萊德也好，被稱為其他古神的那些存在也好，所謂的古神，不過就是被放逐的神罷了。
因為不再被信仰而被放逐，隻是擁有著冗長的生命隻能荒誕又無趣地一點點消耗著，似乎沒有儘頭。
就算弗萊德做了這一切，又能怎麼樣呢？祂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