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偏方(1 / 2)

聚精會神盯了半宿,李大牛時不時檢查被窩,又給滾來滾去擺造型的崔二蛋掖被角。

遺憾崔二蛋沒尿床後,他跟醒來的何桃花交接,還訴說了自己補貼家用的想法。

何桃花聞言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他們躲的是旱災,不像戰亂流民能往深山老林裡跑。所以缺水是什麼感覺,她是真真實實感受過的。旱的難受快死時,她也喝過童子尿。

要知道童子尿,又叫還元湯,本身就是藥引呢!

於是何桃花也開始精神奕奕盯著崔二蛋。

李大牛瞧著有事乾的奶,摸著枕頭下自己熟悉的斧頭,倒是顧不得思忖錦被蓋在身上是什麼感覺了,心滿意足倒頭就睡。

半夜好眠。

按著以往的時辰,李大牛自然醒來。

原本該是晦暗的屋,舍不得點煤油燈的屋,隻能借助自然月光照拂的屋,此刻卻是亮若白晝。

有瞬間雙眸都帶著銳利,李大牛握緊了斧頭。

等感受著柔順的觸感,他轉眸間望著蓋在自己身上跟泥鰍一樣滑溜溜的錦被,形容不出好看的錦被,李大牛一個激靈。

然後,不自禁的揪起沒多少肉的腮幫子。

疼得抽口氣後,李大牛感慨一聲不是做夢,才緩緩看向何桃花。

就見人雙眸亮晶晶的,手裡捧著精致的尿壺,像是捧著寶貝一般。

“奶,二……二蛋呢?”李大牛側眸一看空蕩蕩床,還有些緊張。

“老王他們抱回去了,害怕孩子醒來找娘。”何桃花回了一句後,聲音壓得更低:“不過回去之前,倒是尿床了。”

“我眼疾手快接到了!”

李大牛雙眸一亮:“那我去縣城醫館問問?”

“不用。”何桃花小聲:“隨行隊伍不是有太醫嗎?村裡老太太喝童子尿治病也很常見的。我就問他能不能喝童子尿。太醫就跟我解釋了。”

“說這個可以當藥引,但要對症下藥。”

李大牛聞言歎息一口氣:“那得跟醫館大夫搞好關係。倘若病人病情需要,咱們才能賺個錢。”

“京城不知道醫館大夫性情如何。”

“沒事,可以給你爹喝!”何桃花一聽乖孫的哀怨,趕忙把話補充完整:“太醫說這個尿能涼血散瘀,外用的話可以治療跌打損傷、目赤腫痛。護國公看著壯實,據說也受了不少傷的。所以才會有太醫隨行跟從。”

李大牛聽得這話,感覺自己都湧起一絲的愧疚。畢竟他先前關心護國公在外如何,也隻是為了更好的加深自己在大人心目中乖巧懂事的印象,好獲取利益。

不像奶。

到底是護國公親娘,總歸為孩子思考擔憂更多。

感慨著,李大牛積極問:“奶,您……您什麼時候問的太醫啊?”

猝不及防迎著孫子真摯孺慕的眼神,何桃花唇畔張合了兩下。想想自己大清早……不對,大晚上的所見所聞,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就……就王護衛帶著小內監過來要娃。我……我多嘴問了兩句。你爹胡鬨了一晚上,把太醫都鬨醒來了。”

“什麼?”一想起自己做蛔蟲聽到的心聲,李大牛害怕不已:“這……這出什麼要緊事嗎?我怎麼沒聽到動靜?”

不會崔玥把護國公給弄傷了吧?

“噓噓噓。你……你也大了,”何桃花往門口看了眼,“就是……你自己有數,以後記得啊。奶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個貴人家……就……就那個……那個……”

到底麵對才十歲的孫子,何桃花還是有些難以啟齒。可有些事真讓她大開眼界啊,所以又不得不說,免得進京後大牛丟了臉麵。

琢磨著,何桃花抱緊了尿壺。感受著冰涼卻又精致富貴的觸感,她沉聲道:“就那個後……還需要清洗需要藥膏的,需要抹需要塗。還說不弄乾淨要生病。”

“你爹成器,你以後也肯定會娶貴人的千金小姐。可彆像你爹這樣手忙腳亂的,顯得不疼人,不懂事。”

末了,何桃花叮囑的很認真:“這種事,本來該你爺跟你爹說。等你長大了你爹跟你說。可你爹太成器,眼下規矩都不一樣了。”

“奶現在撞見了,也就跟你叮囑一句。”

李大牛聞言也頗為肅穆頷首點頭。

他懂那個是哪個!

一路上他們要是不全族拿刀刃,要不是族長魄力安排妥當,恐怕族內的婦孺就會跟某些人一樣。會被匪兵扛著去樹林,有喪心病狂直接就地強,甚至連孩童都會搶。青天白日的,仿若畜生一般。

一開始長輩們還會捂著他們的眼睛。後來實在捂不過來了。

沒了糧沒收留的城池,甚至皇帝老爺居住的京城都趕人,世道就徹底亂了。

哪怕他當時小,可一次次的目睹一次次淒厲的哀嚎聲……讓他不得不印象深刻。

光想著,李大牛心裡有些悶得慌,堵得慌。他還記得奶她們這些長輩都唏噓感慨了。那時候他小,也沒人想著避開他們這些娃娃。

因此他記住了。男人仗著武力,單方強勢的,那都是殺女孩子清白,是壞的。

“奶。咱們這麼辛辛苦苦來到濱州日子又好過了。族人怎麼就……就這麼失心瘋了呢?好好的正頭娘子不當,琢磨為奴做妾?”

“你想想啊崔玥這買一隻雞五兩銀子啊,我現在想著都還心疼。”何桃花看著孫子雙眸散不開的苦悶,努力笑了笑:“我現在還抱著尿壺呢。這……這據說也要十兩銀子。”

“彆說族親了,我要是年輕個三十來歲,我都心動。在地裡累死累活能夠攢多少家底?”

“這達官貴人手裡漏一點,都能輕鬆許多年了。”

“再說了……”何桃花眉頭緊擰片刻,歎口氣:“要是十年前你爹敢娶個二婚的,我鞋底都能打人腦袋上。可世道亂,誰都不容易。”

“我……我竭力去理解,反正你爹是國公,肯定有自己的主意。”

“可對咱們這樣大多數的村婦而言,肯定會琢磨,這破鞋都可以,她們肯定可以啊。昨天在喊的那兩都是黃花大閨女呢!”

李大牛聽得這聲強調,看看還抱著似寶貝一般的何桃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能屁股決定腦袋!”

“反正我還是很討厭第一天就這麼鬨的。”

何桃花重重嗯了一聲:“不去想他們什麼心思,咱們自己良心過得去就行。吃完飯,琢磨琢磨怎麼安排。儘早定下來對族親的評定,也好讓所有人都踏踏實實該種田種田,該嫁人嫁人,彆胡思亂想了!”

李大牛當即手腳麻利疊被。

一出門聽得大少爺的呼喊,聽得詢問早膳愛吃什麼,聽得……李大牛眼眸轉了轉,放下束縛,乾脆詢問道:“二蛋吃什麼啊?我能吃跟他一樣的飯長長見識嗎?”

“當然可以,您稍等。”

李大牛乖巧稍等。

兩炷香後,他努力用心記憶:“山藥香菇粥、奶黃包、豆漿。”

食材不算精致,但是擺盤卻是精致可愛。

當然味道更是不錯。

慢慢吃完後,李大牛瞧著也沒過來一起吃的護國公,念著先前得到的信息,也就不去多想了。

跟自家奶慢慢捋著逃荒。

李家逃荒之前一共十三房,共計六十八家,四百三十九人。

再加上接回村的出嫁女、有願意闖關東的姻親一百六十一人。

共計六百人。

這隊伍在浩浩蕩蕩的闖關東大隊中,不算最多的。畢竟大家都活不下去了,畢竟北上都要經過京城。

對他們而言一開始京城才是奔頭。

到達京城後就有達官貴人,為了麵子都得施粥賑災。

但沒想到奸佞心狠手辣,連皇帝老爺都能害。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北上。

“得虧族長英明。”何桃花回想著逃荒,忍不住紅了眼眶。

在農村上了年紀的,都要提前準備棺材的。當年全族逃荒了,家裡什麼東西都帶上了,也包括了棺材。

這些棺材,就成了折損在路上族親最後的歸屬——寧可屍骨燒了,也不能被人挖出來當糧食吃。

她之所以將逝去的人記得清楚,因為他們夫婦兩原先備好的棺材都裝滿了骨灰。一開始還琢磨一個罐子裝一個的。後來遇到瘟疫,就再也分不清楚誰是誰了。

“到濱州時當時分家分戶,統計過的,當家男人,活著的也就二十七家了。活著的人,哪怕把你那二叔爺李二鬥一家算上,也就一百八十三人了。”

“熬過開荒熬到現在的,也就一百三十七人。”

何桃花喑啞著聲:“應該沒算錯。先前你爺辦喪,這些族人還是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