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來者不拒,他穿一身黑色正裝,白襯衫打底,眉目清朗,一笑起來,眸光裡熠熠生輝,亮過墨色夜空裡細碎的星子,他喝酒喜歡一乾到底,不帶半分猶豫,喝得越多,眼睛越清亮,都能倒映出人的影子來。
他不肯和她說話,但使喚她使喚得相當順手,敬酒敬到三分之二,他將西裝脫下,遞給她,孟玳玳看他一眼,接了過去,指尖相碰,各自轉開。
他將袖子推到胳膊肘處,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每次一抬杯,對著的都是孟玳玳的方向,修長的手指,胳膊上的青筋線條,滾動的喉結,還有沾過酒的薄唇,一次不落地進到孟玳玳眼裡。
有醫院同事認出孟玳玳是心外孟老大的閨女,想調侃幾句,他攔住話頭,“她麵皮薄,有什麼話你們衝著邵陽說,他才是今天的正主兒,再不濟還有我。”
同事看他臉上雖帶著笑,眼神是嚴肅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閉上了嘴。
醫院的老領導歪到孟成麵前,笑嗬嗬道,“我怎麼看著這場婚禮像是陸北在帶著自己的新娘子給人敬酒,你這老丈人是不是馬上要當上了?”
孟成哼哼兩聲,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
陸北酒量再好,也擱不住他們這麼灌,邵陽生怕他半道兒撂挑子,一口一聲哥,明明陸北比他還小兩歲,“哥,你就當提前演習了,你結婚的時候,不也得有這麼一遭,咱提前演習,熟悉流程。”
陸北不理會他,隻偏頭對孟玳玳說,“去給我倒杯茶水。”
孟玳玳忙去給他端了杯茶水過來。
酒意將他的臉殺得玉白如紙,隻留耳根處一抹緋紅,孟玳玳有些擔心他的胃,她仰頭看著他,眼神裡有她不自知的殷殷關切,“還要不要喝?”
“不喝了,”陸北將杯子遞回給她,看一眼她的腳,拿下巴點點他衣服的側兜,“我衣服裡有創可貼。”
孟玳玳一頓,她今天穿的高跟鞋是新的,跟不算高,但架不住這樣一直站著,腳後跟已經磨得出了點兒血。
陸北俯身下來,挨到她耳邊,“去找個地方歇一會兒,這邊馬上就結束了。”
他聲音低啞,酒氣和熱氣噴灑在她的耳後,孟玳玳覺得她也染上了些熏熏然的醉意。
她躲到宴會廳外走廊的一角,先把雙腳從高跟鞋裡解放了出來,她看了看腳後跟,也不是很嚴重,就不想費一道手再貼創可貼了。
她看著窗外,放空自己的大腦,再次覺得結婚這件事兒太累人,這還是在她不是事主兒的情況下。
有人站到了她旁邊,孟玳玳轉頭看過去。
柳荷想扯出一個笑容,但笑得比哭得還難看,她輕聲道,“我和顧珩要結婚了,今天過來看酒店。”
孟玳玳敷衍地回,“恭喜。”
柳荷眼圈瞬間起了紅,“玳玳,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從見到你的第一麵就羨慕,你有愛你的媽媽,疼你的爸爸,還有很多很多的朋友,誰都喜歡你,誰都毫無保留地對你好。”
她越說越語無倫次,“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我不想和你說對不起,因為你根本不喜歡顧珩,所以,我沒什麼好對不起你的。”
孟玳玳起身,“你高興就好。”
柳荷眼圈更紅,她這樣輕飄飄的樣子比打她罵她,還讓她難受,她提起一口氣,也學孟玳玳的雲淡風輕,“不過我現在也不羨慕你了,我知道你心裡的人是陸北,可他不喜歡你,他對你再好,也隻拿你當妹妹,相比而言,你比我要慘一點兒。”
孟玳玳眼裡徹底冷下來,她似笑非笑,“柳荷,你信不信,隻要我想,我就可以讓他喜歡我,隻喜歡我。”
二十幾年的友情到了還是弄到最難堪的一步,孟玳玳話說得決絕,離開之後卻有些心灰意冷的頹喪。
宴會廳的敬酒環節已經結束了,她來到二樓的休息室,以為裡麵沒人,走進才發現他也在。
他懶懶地倚著沙發,半躺半仰,臉上敷著熱毛巾,在醒酒。
孟玳玳腳步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走到他跟前,“你還好嗎?”
陸北沉默半晌才開口,答非所問,“我以前沒交過女朋友,不管是明著的,還是背地裡的,一個都沒有。”
“……哦。”
陸北扯開臉上的毛巾,眸光深沉,將她定在原地,“孟玳玳,你對男朋友有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