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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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驚堂木響起,張問達親自敲的,隻聽他冷聲道:“陳操,與案子無關的事情休得再提,否則彆怪本官無情。”
陳操朝著張問達拱手致歉,然後高聲道:“我陳家,自家父戰死薩爾滸後,家道中落,家中無餘財,後所得錢財,皆出自寫話本之手,所得多少,皆有賬目,諸位大人若是不信,查查賬本便知,黃大人供詞上說收我賄賂現銀五千兩,不怕大家笑話,現如今我陳家家業置辦之後,家中現銀不過五百兩,且全是散碎銀子,這麼多錢,在哪個錢莊換過一查便知,諸位不信,可放心去查。”
黃成先心裡咯噔一聲,先前質問自己的時候隨口一答,結果自己說錯了話,若是說自己記錯了,但已經簽字畫押,一旦翻供,自己所言就毫無依據,這案子也就完結了。
張問達點頭,示意陳一元,陳一元立刻吩咐衙役前往陳家取拿賬本,然後去金陵各大錢莊查看,看有無陳操兌換過現銀的記錄。
就在此時,衙門外響起鼓聲,張科被衙役帶進大堂,陳操眉頭跳了一下,感覺事情不妙。
張科看了一眼陳操,然後朝著張問達等行禮:“學生張科,見過諸位大人。”
陳一元盯著張科道:“張科,你來此有何事?”
秦為民覺得不妙,先朝著張問達拱手道:“張大人,此人乃萬曆四十六年舉人,江寧縣縣丞備選官張科,乃死者張亮的長兄。”
張問達點點頭:“張科,你有何事?”
張科朝著張問達行禮道:“啟稟大人,學生要告陳操,濫用職權,刑訊逼供,枉造供詞。”
謔...
這下就熱鬨大了,公堂上的人都開始交頭接耳,張問達看了眼陳操,發現陳操有一絲慌亂,不過隨後又鎮定起來,心中暗自有數,然後道:“仔細說來。”
張科將那晚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後,指著陳操道:“這廝還威脅我家,說什麼民告官者反坐罪加一等,學生乃舉人,對大明律一清二楚,他這等刑訊逼供,與那紀綱所為不出一二,此等敗類,有何臉麵為天子親軍?”
“陳操,你有張有才的供詞?”張問達反問道。
陳操從先前的驚訝心慌到張問達開口詢問自己這段時間內,已經緩過神來,然後朝著張問達及一眾陪審官抱拳道:“諸位大人,下官冒昧一問,刑訊逼供所得證詞,能不能作為呈堂證供?”
這?
大明朝自開國以來,官員審案就不乏用刑,所謂屈打成招造成的冤案數不勝數,刑部員外郎管的就是這些事情,為杜絕冤案,對於卷宗的合理性都要仔細審查,張亮一案就是托顧大章所賜。
然而坐在的官員心裡都清楚,用刑之後所得證據大多做不了真,但官員為了決案也不得這麼做,有時候對真正的凶手那是無可厚非,但畢竟真凶都是少數。
刑部尚書喬允升皺著眉頭,他乃南京刑部尚書,管著南直隸的所有案宗,對於用刑這塊也是駕輕就熟,自己當官這麼多年到底有沒有冤案不清楚,但能知道的是,不可能避免,所以他的表情也有些尷尬。
陳操見他們都不說話,轉而朝著旁聽席的眾多官員說道:“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陳操不認識顧大章,隻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在,恰好他們都看向顧大章,顧大章咳嗽兩聲,然後朗聲道:“我朝立國以來不乏刑訊,但都點到為止,也是儘量避免刑訊逼供下所產生的證詞,若是如此,陳千戶的證據怕是不能作數,而且還有濫用私刑的目的。”
陳操朝著顧大章點點頭,頗為高興的給他豎起了大拇指,若是陳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怕是打心底覺得這幫人都是沙比。
“張大人,您怎麼認為?”陳操看向張問達。
張問達看了看顧大章,然後說道:“顧大人的話本官認同。”
好...
陳操點點頭,然後從懷裡掏出張有才的供詞:“啟稟諸位大人,下官手裡拿著的乃是張亮之父張有才的證詞,請諸位大人聽清楚,是張有才的證詞,並非張家其他人。”
“諸位大人,他這證詞是逼迫學生的父親強行寫下來的,做的不數,請諸位大人明察。”張科拱手大聲喊著。
“本官逼迫你張有才什麼了?”陳操轉頭盯著張科,怒笑道:“本官去你張家,前前後後得到證詞,並沒有對你父親張有才用刑,此事你家中與我屬下人都清楚,是你父親自願寫的證詞,與本官何乾?既然如此,便沒有刑訊逼供這一說法,這份證詞就是有效的證據。”
張問達仔細的看完了張有才的供詞,當中是對張亮一案的看法以及認定,張問達此刻終於明白過來,張亮一案翻案還真的是有心人在背後操作,目的就是整人,這下更是對陳操堅信不疑。
陳一元開口:“張科,陳操是怎麼威脅你父親的?”
張科拱手:“啟稟府尊,他的屬下打了學生一巴掌,然後就開口威脅抓學生等回去用刑,我父親害怕便答應寫這些證詞。”
不僅陳一元,就是陪審的幾個大佬和旁聽的人都感到可笑,一巴掌連牙齒都沒落,這根本不叫用刑,張科見著這些人的反應,瞬間感覺自己來錯了。
陳操禁不住的冷笑,而後又掏出一封書信:“諸位大人,這乃是張亮生前與某人的通信,信中所言乃是約張亮到醉鄉樓喝酒的內容,張亮一案事發,下官乃南直隸的錦衣衛千戶,死者又是國子監的人,查案乃是下官的職責所在,所以便去了張家封存了這些張亮的信件,下官得知這個消息後,派人去查過,醉鄉樓的姑娘說過,當日是有一人陪著張亮一起去的醉鄉樓喝酒宿娼,至於是誰,他們不清楚,再根據張有才的證詞,所以下官懷疑張亮之死乃是一起有預謀的事情,目的是什麼,現在尚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你怎麼推翻你沒有行賄的事情,若是照你之言,黃成先就是在誣陷你,但他好歹也是一府通判,正六品官,大好的前程不要了?”熊明遇皺眉說著。
陳操自信一笑:“回熊大人,下官早有計較,請堂上諸公仔細一聽,張亮有一貼身奴仆叫張七,乃是賣身給張家的賤民,一直隨張亮在國子監就讀,然而案發當晚,張七在把挨了打的張亮送回家中後便舉家離開,”陳操的腦袋不時左看右看,目的就是讓堂中人都聽到:“下官在案發第二天就派人去張七家中查看,據他們的鄰居說,張七一家天沒亮就走了,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讓一個賣身給張家的奴仆冒著風險舉家而走?”說著又道:“凡賤籍賣身為奴者,即便是被主家打死,官府亦不追究,所以,張七是知道私下跑掉會被主家打死,更何況他能往哪裡去?”
陳操見所有人都在點頭,若有所思,然後又道:“下官的屬下仔細詢問過張家人,他們在江寧縣衙也有備案,張家人在張亮死後的第一時間便是去找張七,到了張七家時便發現他們一家都不在了,試問,張七一家冒著被打死的風險趁夜離開為的是什麼?”陳操環顧了堂中所有人,高聲道:“原因就是,張七知道張亮必死無疑,他作為貼身奴仆,主子死了,他也肯定活不了,所以,怕死的張七趁夜帶著家眷逃離。”
謔...
大堂徹底沸騰,張問達都陷入了沉思,而曹於汴、顧大章和聽審的百姓團中的顧麟生趙成幾個人臉色卻難堪起來,毫無疑問,這次張亮被審一案,他們就是幕後主使,即便不是,也參與了不少。
“陳操,張七一家可有下落?”陳操一直胸有成竹,張問達才想明白陳操那晚說過要把事情鬨大的理由,原來如此。
陳操點頭道:“下官在停職之前,便已經在江寧縣的淳化鎮上找到了失蹤已久的張七一家。”
顧麟生站不住腳,趙成臉色蒼白,張七一家乃是累贅,他們清楚,但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殺人,隻能是嫁禍,否則也不會搞這麼多的彎彎繞出來。
顧大章臉色鐵青,看向顧麟生時有些恨鐵不成鋼。
“下官在先前抓了江寧縣戶房的司吏及一眾胥吏,他們承認給張七偽造了路引,目的是上元縣,下官於是先扣押了這些人,並且知會了江寧縣衙,爾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上元縣,到了地方才知道,張七一家來了之後便又走了。”陳操深吸一口氣:“下官終於在不日前得到消息,張七的兒子在淳化鎮內豪賭,半天就輸掉了三十兩銀子,諸位大人,”陳操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張七一家乃是張家的賣身賤戶,每月張家隻給十五文的生活錢,他的兒子張十四乃遊手好閒之徒,江寧當地青皮曾舉報,張十四欠了他們十幾兩銀子,但在案發當晚,張十四一次性還清欠款,接下來便失蹤了,從這些消息來看,諸位大人以為,張七一家從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
沒參與的自然覺得頭頭是道,參與的就明白自己很快便要暴露了。
陳操打趣的說道:“哦對了,下官說一句題外話,張十四在淳化鎮賭坊內輸完銀子要莊家借錢給他時曾與莊家對話時說,南京太仆寺少卿顧雲程顧大人乃是他的主人,有的是錢給他花,爾後那莊家便又借了三十兩銀子給他賭,若是下官沒有被停職,或許還真的得去顧大人府上問一問到底有沒有張十四這一號奴才。”
“胡說八道,”顧大章終於忍不住了:“陳操,你莫要信口雌黃的將我父親編排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