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鬆甩開他的手, 隱忍到極致,怒氣終於爆發出來,他對著江珞彥怒道:“我說錯了嗎?你三番兩次地來找我是為了什麼,是因為喜歡佑安嗎?是想要得到他嗎?不,你想要的是我們痛苦,你對佑安的喜歡也不是真正的喜歡,你隻是覺得他家庭幸福,所以妄想得到他之後,自己也能獲得幸福!”
“你根本沒有屬於自己的家人。”周鬆冷聲道,“現在托你的福,我也沒有了。”
周鬆大口地喘氣,仿佛要從這些話語中排出令他感到絕望的情緒,他最後看了江珞彥一眼,轉身離開。
門被推開,因為慣性往內回彈,發出細微的響聲,江珞彥單手扶牆,另一隻手捂住臉,他自嘲地笑:“幸福……”
沉默許久,包紮好傷口的服務生走回來,看見江珞彥的模樣,站在門口遲疑片刻,猶豫地喊:“江總?你還好嗎?”
服務生沒有得到答複,但是他卻看見了江珞彥慢慢站直了身體,彎下來的脊背挺直,一眨眼,落寞的、可憐的江總消失了,改而換之的是光鮮亮麗、讓人追捧尊敬的江總。
“我沒事。”
江珞彥越過他,走廊燈光落在他的眉眼,映照出一片漠然,“我很好。”
……
這一次的爭吵對周鬆來說無疑是非常嚴重的,同時他也對這段感情感到迷茫,就像金佑安所說的那樣,他不信任金佑安,所以不敢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訴對方,即使那是幫助金佑安的。
周鬆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得到的答案是——他害怕金佑安不需要他的幫助。
時至今日,金佑安已經不是當初雨夜下毫無自保之力,父母親人不在身邊的,原書裡會被強取豪奪,經曆無數苦難的大小姐,甚至退一步說,或許金佑安一直都不需要他的保護。
周鬆對這種“不需要”感到恐懼,他急需要證明自己有用,證明自己是被需要的。
隻有有用的人才不會被拋棄。這句話在很早以前就深深地刻入了周鬆的心底。
可是金佑安又何曾相信過他,不然為什麼不聽他的解釋,就把他的戒指扔掉了呢?
就像李複君,甚至是江珞彥所說的,他和金佑安之間的感情並不牢固,一直存在裂痕,彼此相愛又彼此恐懼。
他們就想兩顆緊閉嘴巴的蚌,不願意將內裡的真心露出來,生怕露出來之後得到的不會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周鬆一整夜沒睡之後,胸口像是壓著沉甸甸的石頭,無法呼吸。
還是互相先冷靜,冷靜之後再仔細談談。
周鬆給金佑安發了解釋的消息,沒有得到回複,想起戒指的事情,周鬆也並不是完全記吃不記打,他沉默許久,心一狠也沒去找金佑安。
恰逢考試周,他回了學校,在學校度過了最後的半個月,徹底考完試放假的那一天,他離開教學樓,擠在人群裡,看見了一抹掠過的身影。
對方穿著灰色毛呢大衣,身體欣長,戴著口罩,圍著米白色圍巾,雙手插兜,在人群中格外矚目。
是金佑安。
周鬆人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前跑了幾步追上去,可正值下課,來往的人太多,再抬頭,金佑安已經不見了。
走了嗎?周鬆失望地停下腳步。
“擋在這兒乾什麼呢?”
身後傳來一股推力,周鬆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前踉蹌,又怕撞到前麵的人,腳步歪扭幾步,眼見著就要摔在地上,疼痛還沒襲來,手臂先被人攥緊提了回去。
“你再撞試試?”
冰冷的男聲自身後響起,伴隨著撞人的同學心虛的嘀咕。
“是他先擋道。”同學不服氣地說了句,見麵前戴口罩的人眼睛一瞪,人高氣勢足,嚇得立刻噤聲,忙不迭跟在其他人身後溜走了。
人走了,周鬆感覺手臂一鬆,拽住自己的人也要離開,便趕緊回頭抓住了對方的手臂,急急地喊:“等等。”
用的力氣不大,對方卻像是被拽得踉蹌幾步,不得已停在原地。
“乾什麼?”金佑安硬邦邦地問。
距離上次吵架過了半個多月,周鬆以為自己再看見金佑安會是在期末之後,他主動去找金佑安才會再次見到對方,卻沒想到對方現在突然出現了。
應該是來考試吧?周鬆心想著,臉上難得浮現出幾分雀躍和笑意,但很快又變得忐忑。
“上次做李複君模特的事……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隻是……怕你不同意我去。”周鬆怕金佑安沒耐心要走,趕忙拉緊他的手,把自己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我怕你不需要我,我本來就對你沒有什麼用……”
“那麼久了,你就想出這些?”金佑安的表情出奇地冷淡。
“我也沒有和李複君發生過關係,都是江珞彥胡說的,他故意想要惹怒你……”周鬆說出這句話時心情低落。
金佑安氣極反笑:“你有那膽子嗎?你們要是真有點什麼,李複君還能活在這世上我就是孬種。”
他看向周鬆,彎起的眼眸重新垂下,注視著麵前懵懂得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周鬆,怒火升起又落下。
他拿周鬆根本沒辦法。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你害怕我……?”周鬆抿唇,“我不會因為彆人需要幫助而拋下你,我也不會因為你需要幫助所以才會和你在一起,我是喜歡你才會和你在一起。”
不可否認,金佑安心裡那口氣又一下子鬆懈下來,他又恨又愛地看著周鬆,拍開他的手,“你能不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我不需要你在可能有危險的前提下去幫助我,我還沒那麼沒用到讓你來替我去求人。”
金佑安目光如炬地盯著周鬆的臉:“你敢說,隻是給李複君做模特嗎?他有沒有叫你做其他的事情?”
“……”
周鬆啞然,他嘴唇翕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喜歡我,為我犧牲,你覺得這是偉大的嗎?這隻會讓我覺得痛苦。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李複君對你下手,你能不能再回來,一次僥幸,次次僥幸嗎?
如果酒店那個服務生騙你去了休息室,如果江珞彥想弄死你,你要怎麼辦?等我來救嗎?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呢?”
金佑安有時候會很慶幸周鬆是個好人,因為這樣,在一開始周鬆就會幫他,才會有後來的他們彼此相愛,但退一步說,如果當初是另一個人更需要周鬆幫助呢?
就像他說的那樣,是不是周鬆也會有幾率去選擇其他人?
金佑安最恨概率。
如果周鬆不會把自己放在第一,那麼他遲早有一天還是會失去周鬆。
或者還是關起來吧。
金佑安冷酷地想,至少他會讓周鬆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
“可是……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我什麼都不能為你做,就沒有一點用……”
“我不需要你有用。”
金佑安打斷他的話,頭疼得要死,“我喜歡你,不是看你有沒有用,你有用難道才叫周鬆,沒用就劉鬆趙鬆錢鬆嗎?”
“……不是。”
周鬆像小孩一樣低下頭。
“我不是因為你瞞我而生氣,而是你不把自己當回事。”
教學樓附近的人散了大半,變得空蕩蕩,金佑安站在周鬆麵前,說了一大堆,見周鬆沒反應,立即就要發火,手都叉腰上了,結果周鬆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聲音很小地說:“但是你把戒指扔了。”
“……”
金佑安氣焰沒了。
他啞口無言,然後也低下頭,憋了會兒,轉身一腳踹到地麵的一顆石子兒上,石子兒立刻啟航飛遠。
“……對不起。”他也很小聲地說完,然後對周鬆伸出手,“可以還給我嗎?”
第36章 小金自訴(可跳)
金佑安自小脾氣就壞, 被寵壞了,時常發脾氣摔東西,喜歡的不喜歡的一股腦全砸了, 因為總有替代品,所以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倔著一口氣,回家把自己買的對戒拆開戴進手裡,閃亮,碎鑽晶瑩美麗,比周鬆平平無奇的素戒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他戴了沒兩分鐘就開始捏戒指, 摸起來觸感完全不一樣。
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那枚戒指是沒法被代替的, 即使那隻是一枚看起來很普通的戒指。
因為那是周鬆送的。
現在他和周鬆吵架了,戒指沒了,周鬆不還給他, 他就真的沒有那枚戒指了。
金佑安在客廳裡坐了一晚上,躺在沙發上忽然有點恨周鬆,恨著又開始恨自己。
為什麼得到一個人那麼容易又那麼難,為什麼總是會對得到的感到不滿足。
金佑安知道周鬆和他並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或許周鬆短暫地以為他曾經落難,相依為命過,但實際上金佑安從一開始, 就沒有打算成為“灰姑娘”。
那天雨夜,在周鬆沒有來到他麵前之前, 他已經知道了崔浩的計劃,準備好要把二人狠狠教訓一頓, 落井下石的人根本沒有資格得到原諒。
隻是他沒想到,周鬆會伸出手說:“你願意跟我離開嗎?”
或許是在那一天開始, 周鬆對他變得不一樣。
破舊的單元樓,狹窄的樓梯,灰撲撲卻曬滿了陽光透出說不清的氣味的出租屋,周鬆就像一株破開土茁壯生長的植物,慢慢駐紮在金佑安的心頭。
金碧輝煌的房子住進了普通的人,人還是那個普通的人,隻是在這個房子的主人看來這個人已經成為了比房子更加耀眼的東西。
然後是離開,再然後是發現真相。
一直以為的“周鬆愛我”這四個字成了笑話,金佑安活了將近二十年,第一次成為了自作多情這四個字。
在跟周鬆冷戰的那段時間,金佑安有時候睡不著會開始恨周鬆,憑什麼不喜歡他,為什麼不喜歡他,明明對他那麼好,明明為了他什麼都可以退讓。
恨到最後開始恨自己不爭氣,為什麼一定要周鬆呢?他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叫周鬆的人,這個世界上可能隨便抓一抓都能抓出成千上百個名字一樣,長相相似,脾氣一樣的周鬆。
可是就算是一齊播種而下的種子,千千萬萬的人裡麵,他喜歡的、在意的周鬆隻有一個。
金佑安懷著這樣恨的心去想周鬆,在等待,在期待,在每一次的不經意中去知道周鬆的消息,在其他人的口中,在遠遠的目光裡看見那倉促的一眼。
好在上天總是眷顧他的,就像從小到大他想要的東西永遠會得到一樣,周鬆還是朝他而來了,但又一次的玩笑——周鬆連他是男人都不知道。
金佑安被擊敗了。
難道周鬆的喜歡建立在他是女人的基礎上嗎?
金佑安感到痛苦,但他居然還在想,如果周鬆道歉,他會勉為其難地原諒周鬆的,他那麼寬宏大量,善解人意,怎麼會和周鬆計較呢……放屁!最討厭周鬆了!
明明看起來什麼都會妥協的人,實際上最會躲避問題。
是因為不會拒絕所以選擇答應,因為不想要麵對好或者是壞的選擇所以選擇了在大眾眼中看起來的好。
那天在酒店金佑安是知道小智打電話給周鬆的,他默許了,躺在沙發上的時候他聽見聲音,當腳步聲一步步靠近,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以至於提前暴露自己裝睡的事實。
“隻要周鬆跟我說對不起就原諒他。”金佑安這樣想,也這樣做了。
……周鬆也很好騙,輕而易舉就被他糊弄過去,如果一直一直這樣隻被他騙就好了。
李複君、江洛彥、陳堯、林誌、謝靜觀……太多人了……周鬆的精力逐漸分散給了很多人,他不再是周鬆視線裡的唯一。
金佑安從周鬆身上明白,他不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周鬆像以前一樣待在他的身邊就好了,像在出租屋一樣,下班後就回來找他,上班他們也能在一起。
做了藝人總是不方便,即使這份工作滿足了他的需要,但他也失去了更多和周鬆相處的事情。
處理了江珞彥,父母的消息終於傳來,他跟李複君的交易陷入膠著,直到有一天對方看了他許久後忽然鬆口,說:“可以。”
為什麼?
他並沒有給李複君更多的籌碼。
是誰?
原來是周鬆。
是他最不想給出的寶貝。
周鬆欺騙他這件事,比起和李複君接觸,比起因為想要幫助彆人而有可能導致自己收到傷害,更令金佑安痛苦。
但是不可否認,周鬆沒有在李複君麵前受到傷害,也沒有因為江珞彥而受傷,他心裡是鬆了口氣的。
隻是……
周鬆是真的喜歡我嗎?是不是迫於我的需要而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不會拒絕所以和我在一起……我們之間的感情究竟有多麼牢固,又有多麼地鬆散,仿佛一拍就散。
所有的話彙聚成“周鬆或許不喜歡我。”
所以他摘下了戒指,想要給周鬆更深刻的教訓,因為他身上似乎沒有其他的可以令周鬆生氣難過的東西了。
可是為什麼又後悔了呢?
金佑安輾轉反側許多日,不再去想了,一咬牙,乾脆自己先理直氣壯地準備去要債。
周鬆送給他的戒指,就算化成灰了,也還是他的,他憑什麼不能拿回來!
第37章 第 37 章
金佑安的道歉在意料之外, 周鬆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從金佑安口中聽到“對不起”三個字。
這三個字一出來,周鬆滿腔的委屈和難過一下子就全冒出來了。
原本還乖乖地聽金佑安劈裡啪啦地說話,這會兒眼眶發酸, 垂著頭,聲音也變得悶悶的:“不還給你。”
金佑安的道歉和周鬆的拒絕都是十分罕見的,但這倆出現在同一個時間點注定會讓兩人的位置顛倒,以至於金佑安愣了幾秒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要不回那枚戒指。
金佑安的手還伸在周鬆麵前,周鬆忍了忍,手蜷縮握緊了, 不去握金佑安的手。
“你以為我很想要嗎?隻是你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東西, 我就算扔了也不能給彆人, 所以你要麼還給我,要麼就扔掉。”
金佑安惱得想跺腳,眼睛卻一直盯著周鬆, 心中忐忑地想,周鬆這家夥不會真的沒撿起來,直接扔掉了吧?
周鬆默不作聲,任由他轉來轉去,狐疑又煩躁,過了好一會兒,肩膀被撞了一下, 金佑安悶悶地說:“快點給我,我已經說了對不起了, 明明這次是你的錯,是你先瞞著我。”
金佑安說著聲音低低的, 滿腹委屈,看周鬆像是在看負心漢:“你和我在一起, 就是這樣對我的?”
眼見著眼淚像是下雨一樣要掉下來,那雙漂亮的鳳眼耷拉著,眼中晶瑩,可憐得緊,周鬆心一慌,下意識安撫:“我沒有……”
他手一抬起來,就中了招。
冰冷的東西霎時就囫圇套進了他的手指,在傍晚的夕陽中閃閃發光。
那是一枚銀色碎鑽戒指。
“跟你換。”金佑安慢吞吞伸出自己另一隻手,露出來手上戴著的戒指。
周鬆恍然間想起金佑安生日那天夜裡,他在緊張地掏出戒指的同時,對方也在不知道窸窸窣窣地拆些什麼東西。
原來是戒指嗎?
金佑安也買了戒指,可是怎麼一直不跟他說呢?
周鬆怔怔地看著手指上的戒指,虛虛地握一下手,多了一塊金屬質地的東西烙在手上,有種奇怪的感覺,可他的另一根手指還戴著那枚素戒。
“周鬆。”金佑安戳了他肩膀一下。
和好也就在這樣輕飄飄的兩個字下即將達成,金佑安真的很會撒嬌,當然,或許也是因為周鬆受不了他任何語氣的服軟。
周鬆抿唇:“我們真的適合在一起嗎?我……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我怕我們會吵架。”
他沒有辦法改變自己。
“我也沒有辦法改變自己,我會一直發脾氣,需要你來哄。”金佑安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這並不是無解的問題。
“既然你無法把自己放在第一,那麼就把我放在第一。”金佑安說著彆人聽了會覺得震驚且不要臉的話。
他有理有據:“我不需要你事無巨細地跟著我為我做事……”
“真的嗎?”
“……偶爾需要。”
金佑安嚴肅:“不要打斷我說話。”
周鬆看他繼續說。
“隻要你毫無保留地對我說出一切事情就好,不要隱瞞我你要去做的事情,讓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會做什麼,安不安全。”
“如果你阻止我呢?”周鬆覺得金佑安時常對做完的事情反悔。
“……你要是做好的事情我肯定不會阻止你啊。”雖然這樣說,但是金佑安還是不情不願地說,“你不要騙我就好了,我有辦法保證你的安全。”
“不會做違法的事情吧?”
“周鬆,你什麼意思?你再說一遍?!”金佑安美目怒瞪。
周鬆連忙摁住他:“沒關係,對我做違法的事情也沒關係。”
“為什麼?要是我把你關起來,每天隻給你吃一頓飯,讓你不能出門怎麼辦?或者我把你吃掉,今天吃一頓明天吃一頓……”金佑安雙手抱臂,勢必要得出一個答案。
“也沒關係。”周鬆說,“隻要你是金佑安,就沒關係。”
“……不要說甜言蜜語。”
金佑安捂住他的眼睛,在終周鬆茫然地仰頭“看”過來時,輕輕眨了一下眼。
夕陽下周鬆的臉仿佛鍍上一層柔軟的光,即使金佑安鬆開手,他也依舊閉著眼睛,短暫地、順從地給予金佑安等待,然後才想要睜開眼。
在這睜眼的瞬間,他的臉被輕輕捧起來,麵前的金佑安摘下口罩,低頭吻下。
“……我們不要再吵架了。”
“嗯。”
/
吵架又和好,和好又吵架……
“這是小情侶常乾的事兒。”林誌發表評論。
他坐在桌前,一邊用叉子吃小蛋糕一邊跟周鬆說:“你們才談沒幾個月,就這點吵架很正常啦,而且床頭吵架床尾和,實在生氣又舍不得分開不如床上打一架。”
說到這林誌又睨了周鬆幾眼,發覺對方滿臉萎靡,估摸著這“打架”是純“挨打”的一方,不免心生憐憫,低聲問:“要不這幾天我陪你去看中醫,咱就是說,虛還是要補補,年輕小男孩體力旺盛,你這可頂不住。”
“……不用了。”
周鬆臉發燙,但婉拒。
他不僅僅是因為最近金佑安纏人得緊,還因為他的考試終於全部結束到了論文階段,他準備報考明年的研究生考試。
與其糾結於以往,不如爭取再往上走。
同時,周鬆也開始在林誌的店裡擔任副店長,準備積攢經驗之後開店。
林誌自然是歡迎,二人來往得更頻繁,以至於……
“還不下班嗎?”謝靜觀推開門進來,戴著金絲眼鏡,笑容燦爛,“你已經好幾天沒回去了。”
臨近十二月底,過幾天就是平安夜和聖誕節,店內忙著籌備活動,剛好甜品店樓上平層出租,林誌乾脆短租下來做二樓,順帶有一個臨時房間,帶著周鬆一起在店裡住了幾天。
謝靜觀獨守空房,怨念頗深。
金佑安這幾天出差,短信電話不斷,周鬆脾氣好一一接了,倒是沒有直麵真人的危機。
隻不過……
“小鬆哥,走了。”小智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從遠處跑來,吐出一口霧氣,臉頰紅撲撲的,指著外頭,“我們一下飛機就來這兒找你了,快走吧,老板等著你呢,我給你們倆定了個情侶座,今晚你們好好玩兒。”
周鬆看見不遠處的車前,金佑安裹著白色羽絨服站在那,黑發披散,身高腿長,看見他後伸出手懶懶地舉了一下,手上套著的是藍色的小雪人毛絨手套,是周鬆前段時間外出購物時覺得特彆可愛,買的最大碼。
“我先走了。”周鬆跟林誌招呼一聲,聲音還沒消下去,人就已經往外跑了。
“欸你圍巾!”林誌彎腰探出櫃台喊。
小智:“哎呀我來吧。”
“你瞧瞧人家。”謝靜觀委屈地喊。
林誌白他一眼:“滾遠點兒。”
兩人湊在一起說了會兒又笑,小智左看看右看看,可憐單身狗沒人理,抱著周鬆的圍巾蹭蹭蹭地往車的方向跑,結果人剛到,車就開動了。
“你自己打車回去。”車窗半開,露出他老板漂亮且無情的臉。
但是當小智聽到手機“叮咚”的響聲後,拿起手機看見的銀行卡到賬信息,登時眉開眼笑,恨不得化身為禦前太監,嗻個幾聲。
“好嘞,兩位玩好兒~”
第38章 第 38 章
正值午後, 三四點,陽光不是太熱烈,暖融融地灑下, 車開在高架橋上,往外看,整個城市仿佛都覆蓋上一層柔軟的融金色毛毯。
車窗開出一條縫隙,風吹得周鬆眯起眼睛,乾燥的空氣充斥著某種獨屬於冬天的氣息,他額前的頭發被吹得翹起來, 圍巾沒戴, 過了會兒便覺得脖子領口冷, 重新把窗戶關上。
“我們要去哪兒?”周鬆去看金佑安。
金佑安少見地開車,但車技意外地嫻熟,車速快而平穩, 車內開了空調,他穿著高領黑色毛衣,皮膚冷白,聽見周鬆的話挑眉說:“我要把你賣給人販子去挑水泥。”
周鬆聽到挑水泥就很想笑,孫成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複金佑安,給金佑安接了個角色,喜劇片裡家道中落的大少爺去工地裡麵打工, 聽說需要挑水泥搬磚,這個片兒還是個頗有名氣的喜劇導演新開的賀歲片, 機會難得。
金佑安氣急敗壞地在家裡罵了孫成好幾天,最後還是受不了挑水泥, 乾脆自己找上導演給換了個戲份更少的炮灰角色,這才罷休, 隻是嘴上那話一時半會還找不回來。
“人販子不會把拐來的孩子送去挑水泥,會送去做乞丐或者賣給沒有孩子的人。”
周鬆想起來自己以前看過的新聞,大概就是一些年幼的孩子被打斷手腳,粘在滑板或者是器具上麵,讓皮肉和物件粘合在一起,之後再放到街上乞討。
“這種人就應該槍斃。”金佑安看了他一眼。
周鬆沒發現,點頭讚同,“不過現在也沒有太多這種情況了,至少城市裡看不見。”
孩子變金貴了,大家看著愛著,怎麼也不敢讓孩子離開眼前。
話說到這裡又沒了聲兒,周鬆雀躍的心慢慢歸為平靜,他朝著窗外看了會兒,再次問金佑安:“我們要去哪兒?”
他發現這並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往市區裡麵走,而是在往外。
周鬆想到了某個可能,他情不自禁地攥緊自己的衣擺,目光緊緊地看向金佑安。
金佑安給了他答複:“我們去見個人。”
/
車離開市區,來到郊外,再開了一個小時,拐進臨市的城鎮,再半小時,繁華的街道已經成為了灰撲撲的,充滿年代感和陳舊氣味的鄉鎮。
當車開到路邊停下時,路過的人幾乎都會往這邊看上一眼,尤其是當金佑安和周鬆下車之後,視線聚集得就更多了。
兩人和這小鄉鎮格格不入。
周鬆環顧四周,倒是對這裡沒有什麼太大的熟悉感,路過挑著旦賣油果子的老爺爺一邊走一邊吆喝,脊背彎著,筐裡油果子散發出很淡的黃糖油香味兒。
金佑安盯著那竹筐看了好幾眼,好奇想吃,又怕路上風大塵多,吃了不乾淨。
他還沒多想會兒,一眨眼周鬆就上去跟老爺爺買了兩個油果兒。
周鬆拿回來時東西還燙著,遞了一個給金佑安,“今天剛炸的。”
他喂到金佑安嘴邊,香味誘惑著,最後金佑安還是猶豫地張開嘴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又帶著炸出來的香氣,酥脆,內裡又是軟甜的。
金佑安沒吃過這東西。
“好吃嗎?你應該會喜歡。”
“一般般。”金佑安嘴硬。
周鬆看他接過油果兒三兩口就吃了,不由失笑,自己咬了一口,邊吃邊看四周。
他們到這裡天微微變得暗沉,深藍色的天空掛著點棉絮狀的烏雲,光還沒徹底淡去,兩邊的樓房遮住了光,底下的商鋪不約而同開燈,天上的燈黑了地上的燈又亮了。
金佑安不太認得路,按照手機左拐右拐,牽著周鬆的手到了一家麵館前。
“沒什麼好怕的。”金佑安察覺身旁的周鬆停下腳步,被燈光照著的臉浮出一絲不安,他眼瞳黑潤,這會兒竟像個怯鄉的孩子般。
金佑安握緊他的手。
周鬆深呼吸一口氣,正要踏步往前走,一道身影先一步抓著拖把走出來。
逆著光,對方的臉模糊且不清晰,可周鬆一眼就看出來熟悉感。
朦朦朧朧的畫麵變得熟悉,他愣在原地,直到對方疑惑地走近,麵部表情變化,最後驚喜地朝他撲來。
拖把柄掉在地上發出“哐當”聲響,周鬆還沒反應過來,人就來到了他的麵前張開雙臂……
“你洗手了嗎就碰。”金佑安及時阻止了對方。
金佑安扯住周鬆的手臂把人往後帶,沒讓對方撲成功。
許思敏傻眼:“什麼?”
金佑安耐心地說:“你沒洗手不能碰他。”剛拖完地手上還抓著拖把呢,碰到周鬆得多臟啊。
許思敏恍然大悟,看著麵前這個戴口罩的漂亮男人,又去看周鬆,笑容滿麵的:“我這不是高興嗎?我和小周都好久不見了!上次見麵還是他初中剛畢業那會兒,現在一看都長那麼高了,好在臉型樣子沒怎麼變,不然我要認不出了。”
說著她招呼二人進店:“進來坐吧,沒吃飯吧?我讓我老公給你們做兩碗牛肉麵。”
她跑回去撿起拖把洗乾淨晾曬在一旁,又洗乾淨手,見周鬆和金佑安過來,便上前一步結結實實地把周鬆抱了一頓。
“大小夥子了。”許思敏感慨。
她鬆開手,金佑安在旁邊看著,忍不住摟了一下周鬆的肩膀。
“也沒多大。”金佑安嘀咕。
周鬆哭笑不得。
兩人跟著許思敏進店,因著是工作日,店裡的人並不多,隻有兩三個,玻璃櫃台後一個略微肥胖的男人正熟練地煮麵挑起落下,靠裡的桌子兩個穿著校服外披棉襖的小孩正坐在一塊兒寫作業,一個大概九歲,另一個六歲,聽到聲音回頭,看見許思敏張嘴喊:“媽媽。”
許思敏“欸”了聲,笑著走過去招呼孩子喊人,“叫哥哥。”
“那個好像是姐姐。”六歲的那個孩子指著金佑安說。
“不是留長頭發的就是姐姐,這個是哥哥。”許思敏跟小孩解釋。
小孩懵懵點頭,又對金佑安喊了聲“哥哥”。
金佑安點頭算應答,周鬆在旁邊找了個位置,抽出紙巾想擦一下再讓金佑安坐,結果他還沒動作,金佑安就先一步坐下來。
金佑安表情彆扭,明顯不是很舒服,背挺直了,手也不搭在桌子上,見周鬆看他,說:“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周鬆在他旁邊坐下來。
許思敏又把自己的丈夫喊出來跟兩人打招呼,之後又進去做麵了,等到兩碗熱騰騰的麵條放到周鬆和金佑安麵前時,這場“敘舊”才真正開始。
而在對話中,周鬆也逐漸清楚,即使樣貌相同,麵前的“許思敏”也不是他現實中認識的“許思敏”。
但無論是麵前的許思敏還是現實中的許思敏,都會過得很好。
“雖然沒有那麼光鮮亮麗,偶爾很累,但是我還是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啦。”
許思敏笑容明媚,她今年三十五,眼角已經有了皺紋,麵容卻看不出多少生活的磋磨,她摟著旁邊的孩子,丈夫忙完後出來收拾桌子,還在兜裡掏了幾顆糖果遞給湊過來的大女兒。
那年紀稍大的孩子就蹦蹦跳跳走過來,馬尾一晃一晃,見周鬆看她,大方地分了一顆青綠色的糖果遞過去,估摸是青蘋果味兒的。
周鬆握著糖果,又放到了金佑安手上。
“你現在是……和這位先生在一起嗎?”許思敏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試探著問。
金佑安也跟著看向周鬆。
“嗯。”周鬆點頭。
金佑安在旁邊撐著下巴,筷子戳戳碗裡的麵,嘴角翹起來。
他進了店之後,因為沒什麼人就摘了口罩,這會兒垂著眼睫,長發垂在肩頭,竟顯得有點嬌羞,把小孩看得一愣一愣的,指著金佑安跟許思敏說:“媽媽,這個哥哥好像明星,我在電視上看見過。”
許思敏一聽,仔細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隨後緊張起來:“欸,欸,這不好坐外麵吧,我們進去說,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呢。”
周鬆去看金佑安,征求他的意見:“你想進去嗎?”
金佑安不太想進去,但他站起身,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一旁挨著許思敏坐的小孩:“你們繼續聊,你帶我進去。”
說著順便還指揮大的,“你也一起,幫我把水端著。”
兩小孩乖乖聽話,跟在金佑安後麵進了內裡小隔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帶誰。
許思敏“噗嗤”一聲,忍俊不禁:“沒想到他是這個脾氣。”
怪有趣的。
周鬆這會兒竟然也忍不住背地裡嘀咕幾句:“他平時脾氣可壞。”
說是嘀咕,可臉上笑意做不了假。
許思敏看得感慨:“看你現在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以前你最擰巴,我都怕你以後折騰得自己闖禍,又硬憋著,現在看來還是我看走眼了。”
周鬆聞言,倒是想起了原主,在原劇情裡對方因為背叛金佑安拿到一筆錢離開,最後又被金佑安和他的追求者報複,流落街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應證了許思敏的話。
周鬆又想起來自己原本世界的“許思敏”,對方也像現在的許思敏一樣溫柔且樂觀,但更堅強,自小就帶著周鬆和一群小蘿卜頭,是人人信服的大姐,可周鬆卻一直記得她被領養家庭放棄選擇後,坐在台階上摸著他的腦袋說:“沒有關係,聽話,聽話一點就好了,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我們要做一個好人,好人,人人都會喜歡好人。”
是,人人都會喜歡好人,雖然人人也會欺負好人,但總會有人偏心好人。
周鬆在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聽到對方成功升職的消息,現在過得也會很好吧,跟麵前的許思敏一樣,有著不一樣但光明的未來。
“我們都很好。”周鬆握住許思敏的手,“我們都會很好。”
第39章 第 39 章
晚上將近九點周鬆和金佑安才離開城鎮, 他們開車往回走,路上周鬆沉默了許久,終於在車子駛入寬敞的馬路, 兩邊燈光耀眼,人聲鼎沸的地方,周鬆忽然像是重新進入了這個世界。
“我是八歲進入孤兒院的。”周鬆起初聲音低低的,但很快變為正常,窗外的燈光橙黃色,透過玻璃折射, 照在他臉上, 呈現出柔軟又傷感的色彩。
他回憶起過去, 屬於真正的周鬆的過去。
“我的父母因為一場車禍意外雙亡,肇事者也一起死了,賠償不起錢, 家裡沒有積蓄,沒有直係親屬,親戚不願意收留,所以我進了孤兒院。”
被當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的感覺不好受,即使周鬆懂事聽話又能乾,他們也不願意收養一個跟自己關係不親近的孩子。
八歲,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的年紀,大部分領養人傾向於收養學齡前兒童, 能夠更好地培養感情,周鬆超出了這個範圍, 這對當時的周鬆來說並不算太傷感,除了父母的死亡外, 一切好像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生活的三點一線的其中一個“家”變成了孤兒院。
他時常會想念父母,但早已懂事的他也明白,父母不會再回來。
許思敏比他要大兩歲,學習成績優秀,照顧孤兒院的其他小孩,人天生崇拜領導者,周鬆也不例外,所以他成為了跟班中的一員,也因為過於聽話而被對方喜歡。
女孩天生要敏感多情,許思敏在小升初前一年被一家夫婦看中,想要領養回家,許思敏高興又不安,她偷偷帶著周鬆去看這戶人家,發現對方家裡有一個剛上小學的孩子。
那天傍晚,許思敏牽著周鬆一路走回去,眼淚掉了一地。
最後許思敏沒有被收養,因為她刻意在領養家庭麵前表達了對年幼孩童的不滿,那戶人家思來想去,最後給許思敏留下東西,跟院長選擇了放棄領養。
“沒有關係,我們自己長大,也可以變得很厲害,成為一個好人。”許思敏這樣跟他說。
事實證明也的確是,他們平安長大了,沒有背景沒有親人,但做一個足夠好的人,也總是會有人湊過來,久而久之,好像也有了很多朋友,每個人都能說上一句話。
“還好我做了好人,不然就遇不到你了。”周鬆說到最後釋然。
金佑安給予了他肯定:“接下來就不用做了,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第二個我了。”
“……”
傷感的氣氛一下子被打得煙消雲散,周鬆無可奈何,應和他說:“你說得對。”
金佑安又不滿意了,恰好車停在紅綠燈間隙,他立刻扭身就要找茬,結果他一側身過去,周鬆就彎腰湊過來親了他一口。
“謝謝。”周鬆認真地說。
他的眼睛盈滿了光,金佑安在裡麵看見了自己的臉,也仿佛從中看到了那顆真摯的心。
“……小事一樁。”金佑安坐回去,稍稍挺直了脊背,如果有尾巴,說不定要得意地翹起尾巴來。
開了一下午的車,金佑安在回家後就開始抱怨,撒嬌地讓周鬆給自己按摩,結果按著按著周鬆就被按在床上了。
迷迷瞪瞪地脫光衣服塞在暖和的被窩裡,周鬆看見金佑安在床邊不知道倒騰了什麼東西,剛要撐著身子坐起來,金佑安就轉過身來了。
冰涼的東西貼在了脖頸,周鬆仰起頭一看,詫異:“你怎麼翻出來的?”
是之前那枚他買的素戒。
金佑安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了,周鬆記得自己放在房間的抽屜裡,還用書夾著,現在卻出現在了金佑安的脖子上,用銀色細鏈串著,戒指晃蕩,跌在他的胸膛。
“可以給我嗎?”金佑安用確定的語氣說確定的話。
他目光緊緊地看著周鬆,抿著唇,眼神凶巴巴,仔細看有有些忐忑不安,周鬆忍俊不禁,想逗他,故意拉長調子:“可是你本來就丟了啊,而且你現在可是沒經過我的同意私自翻我東西,還戴在脖子上,你這樣問是不是沒有什麼道理?”
“……你人都是我的,我要什麼道理?”金佑安強作鎮定,“你的就是我的。”
周鬆憋笑:“這個嘛……”
“好了不準說了。”金佑安捏住他的嘴把他捏成鴨子嘴。
周鬆無辜地眨眼,金佑安癟嘴,直接靠在周鬆身上,隔著被子那麼大一團地撒嬌:“還給我嘛。”
周鬆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摟住他:“本來就是你的,以後可不能再扔了,沒有第二次。”
即使是好脾氣的周鬆,也會為自己的心意被拋棄而感到難過。
金佑安當然知道,所以他把戒指當成項鏈戴到了身上。
“才沒有下一次。”
金佑安心滿意足地鑽進被窩裡,微涼的手摸到周鬆細膩的皮膚,充滿著沐浴露的香氣,鼻尖觸碰,帶來癢意,周鬆挺著腰躲避反而被牢牢攥緊。
他垂眸去看金佑安,臉頰泛起潮紅,眉頭微蹙,似羞窘似無奈,最後隻吐出兩個字:“……輕點。”
……
時間眨眼消逝,冬天罕見下了一場薄雪,驚得不少人連連在網上感慨,發圖片和視頻,周鬆也不例外,他在輔導班出來,站在街旁,仰拍了一張照片,樹葉上掛了薄薄的白色雪花,風一吹還能抖下幾顆瑩白的小顆粒,像鹽一樣。
圖片發出沒幾分鐘,點讚和評論就一大堆,周鬆挑了幾條回複,收起手機打算走遠一點坐公交車回去,就看見路邊有個老奶奶正拖著蛇皮袋翻箱子,袋子尾部爛了一部分,有些空罐子和紙皮掉了很遠,對方卻沒發現,還在專心致誌地翻垃圾桶,翻完沒發現空罐子,又把掉下來的垃圾重新撿回去。
周鬆小跑上去,把距離自己最近的空罐子撿起來,遞給老奶奶,“奶奶,你的袋子爛了,瓶子掉了很多。”
老奶奶仰著頭看他,混濁的眼球有幾分無助,她對著周鬆擺擺手,指了一下耳朵,又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嚨。
她是聾啞人。
周鬆啞然。
老奶奶笑了一下,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袋子少了很多東西,她提了一把,眼神變得著急,回頭去看,瘦小的個子,步履蹣跚,蛇皮袋尾部又拖拽出礦泉水瓶瓶口,周鬆沒忍住跑上去幫她托起蛇皮袋。
……
金佑安接到周鬆電話後開車到了之後,就看見周鬆和一個老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吃漢堡,椅子旁邊還放著一個尾部打結的蛇皮袋,裡麵是突出來的瓶子和紙皮,另一邊還放著兩個大的超市袋子,走近一看,一個是購買的食物,另一個裝滿了空水瓶。
他走到周鬆麵前,周鬆臉頰灰撲撲的,眼睛卻很亮:“你來了。”
金佑安雙手插兜,黑色風衣,圍巾是周鬆織的,針線密且厚實,相比於周鬆脖子上戴的針線大到能穿拳頭的紅色圍巾來說真是精品。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金佑安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紙,抽出一張去擦周鬆的臉,擦不掉。
問歸問,但答案很明顯。
金佑安看向老奶奶,老奶奶局促地坐著,對金佑安露出小心翼翼的笑。
金佑安看著不太和善,她有些緊張。
“可以送奶奶回家嗎?她一個人回去坐公交車都要一個半小時。”周鬆特地按照老奶奶的地址去查過地圖,太遠了,出租車司機又不接單。
小智回學校讀書去了,孫成因為金佑安這幾年退居幕後,帶了新人,正入火朝天,除了節假日,日常都不太聯係,金佑安近段日子倒是換了新助理,但周鬆跟對方不太熟悉,所以沒有貿然聯係。
思來想去,還是找了金佑安。
“拜托。”周鬆攥住金佑安的衣袖,“我會把你的車開去清洗的。”
“叫你平時開車你又不要。”金佑安沒好氣。
周鬆無奈:“上次開了一次,輔導班的同學圍著車拍了一個多小時的照片。”車太貴了。
“那就叫他們滾開啊。”金佑安理所應當地說,但也知道周鬆做不到。
無可奈何,金佑安最後還是捏著鼻子當了一趟司機。
開車送老奶奶回家的路上,周鬆開了車載,音量還沒調節,聲音就先一步傳出來:“……江氏集團現任總裁江珞彥陷入輿論,他是否是江總的親生孩子,尚且存疑……”
周鬆愣住,隨後把聲音調低了,裡麵所有的消息也聽得一清二楚。
江珞彥不是江家的親生孩子,江夫人當年誕下死胎,因為在產前就有輕微抑鬱,江父為了不讓對方太難過,就假裝孩子在ICU養護,待過了幾個月後在孤兒院收養了江珞彥,替換孩子,自此江珞彥在江家得以生活下去。
在原劇情裡周鬆知道這個秘密是由意外暴露的,現在……
“看我做什麼?又不是隻有我說,江世宏早就有了個十幾歲的私生子,江珞彥倒了才好,他好讓自己的親生骨肉頂上位置。”金佑安翻白眼,表示自己不屑繼續對付江珞彥。
周鬆對此也隻是略微感慨幾句,並沒有太多傷感,畢竟從新聞聽上去,江珞彥現在正在和私生子大戰三百回合,而且還勝利了兩百九十九場。
把老奶奶送回家,周鬆又在附近打聽了一下對方的消息,跟金佑安說:“如果在前麵一點開個店就好了,可以把老人招過去做點零工,洗碗、掃地都可以,包吃,一個月給幾百塊,也比在外麵撿垃圾好。”
“你可以幫一個人但幫不了幾百幾千個人。”金佑安睨他一眼。
周鬆撲上去抱他,彎著眼睛:“但是大小姐可以對不對?”
雪噗噗落下來,站在車前的周鬆踮起腳尖,碰住金佑安的人,親上去,把對方的臉也蹭上了一點灰色。
金佑安揚起下巴不給他繼續親,他就跳起來,最後被金佑安敞開的黑色風衣裹進懷裡,溫暖地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看你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