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楚玥帶著女使站在廊下等了好一會兒,屋子裡頭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隔了些距離裡頭的人又刻意壓低了聲音,她沒能聽得真切。
但最終,沈確似乎是生了氣拂袖而去的。
行至她麵前時,李楚玥福身行禮,沈確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並未多言,如冰般薄涼的眼眸淡淡掃過了她的臉,連一聲免禮也未說,便帶著人離開了。
李楚玥心裡頭升起一股難言的異樣,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隻覺得,如此行徑的沈確,好生無禮。
“玥兒,進來吧。”屋子裡頭傳來了李甫隱的聲音,李楚玥收回了還落在沈確背影的目光,匆匆進了門。
“父親。”她入門行禮,低聲喚了聲父親。
不待她開口,李甫隱便直接開門見山道:“是想問懷淑公主和親之事吧?此事還未定下,陛下不忍心送公主和親,我和朝中諸位大臣也不讚同。”
聽到父親這麼說,李楚玥鬆了口氣,疑惑道:”那二哥哥?”
聽她一起李恪行,原本還端坐在椅子上的李甫隱砰的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沉聲道:“你二哥哥被齊王擺了一道,自以為出了個好主意,替陛下分憂了。他也不想想,真要是個好主意,齊王怎麼不自己說?”
“眼下,譽王自然認為是咱們李家要送他的胞妹去和親。”
說到這,李甫隱頓了頓,抬眸看向李楚玥,眼底裡的慍怒散去:“時候不早了,玥兒早些回屋歇息吧,朝堂之事自然有爹爹在,你不必擔心。”
李楚玥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追問和親之事,左右爹爹說還未定下,便肯定是還有回轉餘地的,至於最終結果怎麼樣,也不是她一屆女流之輩能改變的。
“爹爹,您也早些休息。”
說完,她便退了下去。
院子裡已經點起了燈籠,夜幕四合,星野低垂。
李楚玥帶著綠袖往自己院子裡走,腦海裡卻忍不住想起今日在抄手遊廊撞到沈確那一幕。
她有些猶豫不定,開口問道:“綠袖,我今日在遊廊裡,沒有衝撞到譽王吧?”
綠袖搖了搖頭:“沒有,姑娘您處變不驚,做得很好。”
可她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不由自主地摳了摳自己的手指甲。
從前她因為太後的緣故經常入宮,時常能在宮裡碰見幾位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對她十分熱情,唯獨沈確,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
亦或者說,沈確此人,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
她記得十歲那年的中秋宮宴,戶部尚書家的小姐下台階經過沈確時不小心崴了腳朝著沈確的方向摔了過去,原本沈確隻需輕輕扶一把她的胳膊,便能將人扶穩。
可他偏偏劍走偏鋒,身形一閃,不僅沒有扶人家一把,反而是躲開了。
害得那位小姐摔進了旁邊的花圃裡,臉上被花圃裡的細枝劃了一道血痕。
想到這,李楚玥忽然停住了腳。
是啊,沈確為人清高,對誰都不熱枕,更不愛多管閒事,剛剛怎麼可能好心扶她!
“綠袖,我告訴你,幸好我剛剛躲開了。我敢打賭,沈確是故意等在那撞我的!”她一麵說著,一麵摳了摳指甲,又蹙了蹙眉。
“真壞。”
綠袖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又提起此事,但卻跟著附和:“定然是這樣的姑娘,您生得如此貌美,身邊必定是群狼環伺。”
李楚玥認真點頭,在心裡默想,下次再碰上,她得離沈確遠遠的,可彆訛上她。
兩人走回了屋,綠袖替李楚玥將外頭避寒的大氅脫下,又往爐子裡添了些紅蘿炭,歎息道:“不過譽王殿下,倒是生得英俊不凡,頗有幾分潘安之貌。”
聞言,李楚玥皺眉,猛地搖頭:“你見過潘安了?可彆瞎說,彆被男人的皮囊騙了。男子漢,須得像父親和大哥哥那樣,文韜武略,才華橫溢。”
綠袖低頭,嗯了一聲。
李楚玥脫了鞋襪,盤腿坐到了火炕上,在外頭奔波了一日,她也有些乏了,此刻屋裡燒著炭,暖融融的,她單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胡亂的翻著話本子。
腦子卻並不平靜,不住地響起綠袖的話,她說,譽王殿下生得英俊不凡。
“你當真覺得譽王英俊?比大哥哥和爹爹還英俊?”
綠袖正在給李楚玥鋪床,聞聲頓住,思索了一番:“譽王殿下,當是當今上京第一人,外頭都是這麼說的。”
李楚玥有些不服氣:“什麼第一人,定然是他自己給自己封的,明明大哥哥才是第一人,爹爹第二,他頂多第三。”
想到這,李楚玥又在心裡罵了一聲沈確。
又壞又歪心眼。
綠袖沒再接話,隻是好奇道:“也不知譽王會不會成為太子,若是他做太子……”
“不可能……”李楚玥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誰都可能是太子,唯獨譽王不可能。
若不然,母親也不會這麼急著讓她上元節獻舞去拉攏齊王了,譽王沒有做太子的可能,二皇子陳王又剛剛打了敗仗,這太子之位幾乎是齊王的囊中之物了。
“為何?”綠袖不解。
李楚玥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譽王殿下的生母當年以巫蠱之術謀害聖上和太後,人贓俱獲,還是皇後姑母親自派人去捉拿的,也是姑母親自將她關進了冷宮。”
“他怎麼可能做太子呢?”
他做太子,間接害死他生母的陛下和太後,下令捉拿他生母的皇後,站在太後皇後身後的李家,該如何自處?
雖說徐庶妃是咎由自取,可那畢竟是他的母親,便是做錯了,也還是他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