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1 / 2)

覬覦春色 妙玉子 12553 字 7個月前

徐懷安的突然來訪惹得蘇老太太與蘇其正十分訝異。

花宴上的賓客才剛剛散儘,她們安平王府素來與梁國公府沒有什麼交情。

好端端的,徐世子為何登門?

還是蘇禮率先回過神來,又懊惱又頹喪地說了一句:“徐世子應是為了陸夢嫣來興師問罪的吧。”

眾人這才憶起徐懷安險些與陸夢嫣定親一事。梁國公府與陸中丞家對這樁婚事皆是心照不宣,隻盼著擇個良辰吉日定下親事。

誰曾想會遇上今日這樣的禍事。蘇禮與安平王府都無意奪人之美,此時心間都湧起些愧怍之意。

蘇老太太也是個實誠人,當下便哀歎一聲道:“徐世子心裡堵著氣也是人之常情,老身親自去向他賠禮道歉。”

蘇婉寧隻是靠在宗氏懷裡默默落淚,她知曉胞弟的婚事也擾了徐世子的命定姻緣,心裡也是戚戚難安。

宗氏如今的心思都放在女兒和她肚子裡的外孫身上,便隻溫聲相勸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想來徐世子不是個蠻不講理之人,由你祖母出麵賠個不是,這事總能囫圇過去。”

母親的撫慰聲如縷縷和煦的春風般拂進蘇婉寧的心間,總是讓她生出幾分麵對風雨的勇氣來。

蘇禮見狀也安慰了蘇婉寧一番,之後便跟著蘇老太太一同去了前廳,打算好生與徐懷安賠禮道歉。

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並不會推諉自己肩膀上的責任。譬如今日後罩房的這場大火,徐世子與陸家小姐都無故受了牽連。

蘇禮不僅要向徐世子誠摯地道歉,成了婚後更要尊重敬愛陸家小姐。

至於旁的事、旁的人,也隻能奢望下輩子再與她相逢了。

蘇老太太與蘇禮走在通往前院的抄手遊廊上,祖孫兩人心間都裝著沉甸甸的心事,一時皆是相對無言。

直到走到廊道的拐彎角時,蘇老太太才溫聲與蘇禮說:“我私庫裡還有一柄太後娘娘賞下來的玉如意。梁國公府的富貴權勢遠勝我們家許多,本是瞧不上這等珍品,不過是儘個心意而已。”

蘇禮恭聲道:“都是孫兒不孝,讓祖母擔憂。”

蘇老太太搖搖頭,嘴角的笑意裡透著幾分灑脫:“事已至此,再扭捏於其中也隻會徒增傷悲。陸家小姐是個端莊的好孩子,隻是可惜了雯姐兒,她雖是個庶出,可品性樣貌卻不比旁人差。祖母知曉你也是心悅她的,她也日日夜夜盼著嫁與你為妻。”

這話若再往下深究,隻怕蘇禮也要酸了鼻頭、紅了眼眶,蘇老太太便止住了話頭,爽朗一笑道:“旁人都笑我們安平王府日薄西山。可祖母卻不信,你是個識大體又有擔當的好男兒,將來定能撐起安平王府的門楣。”

蘇禮的一顆心又是被冷風吹得窸窣作響,一時又因祖母的話而注入了絲絲暖流。

祖孫二人相攜著走進前廳,卻正好在影壁的拐角處遇上了喜色洋洋的許湛。

許湛朝蘇老太太行了禮後,便笑著指了指前廳的方向,道:“慎之來尋我說話。”

蘇老太太這才憶起自家這位姑爺與徐世子關係匪淺。她心裡略略安定了一些,隻盼著徐世子通情達理些,看在許湛的麵子上不要難為了她們安平王府。

“姑爺來了,小桃,快去沏兩盞新茶,再讓小廝們去醉紅樓跑一趟,買些新奇的糕點來。”

許湛聲量高昂,與蘇老太太閒話時前廳內的徐懷安已聽見了外間的聲響。

他難掩心中的焦急,便乾脆走到了門扉處去瞧影壁處的景象。

蘇禮實在厭惡自己這風流的姐夫,若不是蘇老太太在旁坐鎮,他連個眼風都不願往許湛身上攬去。

他正側著身望著前廳,頃刻間便瞧見了長身玉立的徐懷安。

“徐世子。”蘇禮輕喚一聲,立時肅正了麵容朝徐懷安作了揖。

蘇老太太也在婆子們的攙扶下緩緩上前,方才榻上泰山石階,她便佝僂著腰身顫顫巍巍地要向徐懷安行禮。

“徐世子,安平王府對不住你。”

話音甫落,徐懷安立時傾身上前扶住了蘇老太太,態度謙卑又惶恐,“老祖宗,您是慎之的長輩,緣何要如此折煞慎之?”

他口裡隻自稱著表字,字字句句都透著親昵之意。

蘇老太太也看不透他的意思,這便被徐懷安扶起了身子,聽他言辭誠懇地說:“今日慎之冒昧登門,是為了求老祖宗的原諒。”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許湛倍感疑惑。難道慎之不是為了尋他而來?

蘇禮特意不往許湛身上瞥去眸光,便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徐懷安身上。

他越看越覺得徐懷安舉手投足間彬彬有禮,與祖母說話時也恭敬有德,人更是生的英挺俊雅。

聽說還是個潔身自好,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收用的真君子。

蘇禮心裡歎息連連,依稀記得梁國公夫人也曾問起過長姐是否婚配,可惜那時長姐已與許湛定下了親事。

正如他與雯兒一般,總是少了點緣分。

正當蘇禮胡思亂想之時,一階之隔的許湛已走到了徐懷安身旁,疑惑不解地問他:“你是何錯之有?”

什麼樣的錯事才會讓徐懷安在花宴歸家之後連晚膳也顧不得用,這便又趕來了安平王府?

蘇老太太心裡也懷揣著同樣的疑惑。

徐懷安瞥一眼許湛,心裡猶豫了一瞬,便道:“慎之抓到了縱火之人。”

“什麼?”許湛驚呼一聲道。

蘇老太太與蘇禮也瞪圓了眸子,再沒想到徐懷安特意登門是為了後罩房的這場大火。

蘇禮是個直率人,當下便上前一步朝徐懷安福了福身,細問他個中緣由。

徐懷安滿臉柔和地答道:“那人名叫張進,起火時在後罩房附近鬼鬼祟祟的想要逃出二門,正巧被我的小廝撞見,如今晚輩已冒昧地將他扭送去了刑部,未曾事先知會貴府長輩們一聲,是慎之的錯。”

這話說的不儘不實。

譬如徐懷安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把張進交給安平王府的長輩。因這場大火是蘇氏順勢而為,裡頭藏著些難以言喻的隱情在。

蘇婉寧在內宅裡過得這樣艱難,徐懷安不想給她添一點煩憂。

隻是他光明磊落了這二十年,今日卻違背了聖人教義,說起了謊話來。

徐懷安的心裡總是有些悵然。

直到蘇禮歡喜著說:“太好了,既是抓到了幕後凶手,長姐也不必將這事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了。”

他是喜形於色,可卻不該當著徐懷安的麵前扯出內宅女子的事來,蘇老太太是個極在意規矩禮儀的人,當即便瞪了蘇禮一眼,製止了他後頭的話語。

祖孫兩人打起了眼神官司,偏偏許湛快意慣了,便走到了徐懷安跟前,笑著與他說:“慎之,我與你說個好消息。蘇氏有了身孕,我父親和母親總算不用日日催著要嫡子了。”

方才太醫診出蘇婉寧已有兩個月的身孕後,蘇其正便將這消息告訴了許湛。

許湛心裡欣喜異常。許厲錚和鄒氏日盼夜盼著長房嫡子能早日降世,為了讓蘇氏有孕,鄒氏見天地賜下燕窩鹿茸,不僅蘇氏要喝,連許湛也逃不過日夜一碗的規矩。

他心裡是苦不堪言。

如今蘇氏有孕,一來他不必時常留宿在鬆雲苑裡,往後也能明目張膽地去樊樓裡與魁娘們尋歡作樂,誰叫蘇氏有孕後伺候不了他呢。

許湛喜形於色,卻是沒有察覺到與他對立著的徐懷安麵容裡一閃而過的陰戾。

即便瞧見了,許湛也隻會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眼前之人是他十幾年的密友,是與親人同樣重要的摯友。怎麼會在得知他有了子嗣之後露出如此陰狠的神色來?

“恭喜許兄。”徐懷安悄悄地斂下蒲扇般的睫羽,遮住了明眸裡翻湧著的情緒。

蘇老太太沒想到許湛會這般收不住秘密。

寧姐兒這胎都還沒坐穩,若這位徐世子是個口無遮攔之人,隻怕不出幾日寧姐兒有孕一事便會傳遍整個京城。

她心裡很是不悅,隻可惜自己已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年邁之人,不可能一輩子照拂著子孫兒女,便索性泄了要說教許湛的心思,隻與徐懷安說:“多謝世子爺為我們安平王府抓住了幕後凶手。”

其餘的事她是一個字都不多探問。

“老身身子不適,便先告辭了。”蘇老太太朝徐懷安歉然一笑後,便拉著蘇禮離開了前院。

徐懷安恭敬地目送著蘇老太太離去,待她與蘇禮的身影淡出他的視線之後,他才幽幽地對許湛說:“嫂夫人既有了身孕,許兄就不該再胡鬨了。”

許湛本是興致勃勃地要留徐懷安在安平王府用膳,卻沒想到會從他嘴裡冒出這麼掃興的一番話來。

他心下不悅,去瞧徐懷安麵色時,卻發現他正以從未有過的冷凝眸光定定地打量著自己。

“慎之……”許湛心下發毛,總覺得此刻的徐懷安與以往那個溫和端方的好友全然不同。

他仿佛是正在竭力壓製著心裡洶湧的怒意,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之後才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許湛不懂他,心裡悻悻地不知該如何回答,便隻能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幾時胡鬨過。蘇氏想要什麼我沒給她?連我房裡的寶欣、寶月、寶雪都被她打發去了彆的院子裡,我已是對她百依百順了。”

西邊的餘暉終於被濃重的夜色所吞噬,前廳的廊道上也點起了燈盞,永蘆在影壁那兒提著燈探頭探腦,似是在催促著徐懷安回府。

徐懷安知曉他勸服不了許湛。這世上最難改的便是人的心誌,說破天他也隻是個外人,管不了許湛的去向,也護不了蘇氏的周全。

“嗯。”他淡淡應一聲,方才趕來安平王府時的熱切心緒已然冰涼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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