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出手(2 / 2)

皇帝轉動玉扳指的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麵沉如水。

是他大意了!

阿隱所言甚是。

“這件事事不宜遲。”皇帝果斷地說道。

岑隱應了一聲,順著皇帝的話說道:“皇上,那不如就讓耿世子即刻啟程送人回北燕吧。”說話的同時,岑隱朝耿海望了一眼,那紅豔的嘴角勾出一段意味深長的弧度,如同一把利劍般朝耿海直刺過去。

耿海瞳孔微縮,暗道不妙。

他本來覺得北燕使臣回不回北燕與他無關,因此完全沒插嘴,卻忘了他之前為兒子領了送使臣回北燕的差事,今日卻是給了岑隱這奸滑的閹人可乘之機。

耿海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嘴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本來,在先北燕王還在位時,護送北燕使臣回北燕的差事那可是一件美差,無驚無險,又能立下軍功,可是現在北燕那邊狀況不明,大盛派去北燕的使臣都快三個月了,還沒有回來,也沒有音信。

這趟差事太危險了。

岑隱這一招是陽謀,這分明就是在報複自己剛才告他的狀。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繞個圈子對自己的兒子下手,出手真是太狠了!

耿海的眸中寒意森森,表麵上卻是言辭鑿鑿地說道:“皇上,臣以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北燕那邊情況不明,我大盛還是應該以靜製動,靜觀其變才是。”

岑隱看也沒看耿海,氣定神閒地對著皇帝說道:“皇上,此事事關兩國邦交,還是宜早不宜遲,應讓那北燕新王看到我大盛的誠意,方好繼續維持兩國之好。”

“皇上,耿世子年輕有為,眾所周知。臣實在不知除了耿世子,誰還能擔此‘重’任。”

岑隱滿是溢美之詞,然而耿海卻笑不出來,眸子越來越幽深,頸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淌下涔涔冷汗。耿安晧是他的嫡長子,也是他最出色的一個兒子,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的兒子決不能以身涉險。

皇帝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右手握了又張,張了又握。阿隱所言不差,這件差事事關兩國和談,不容有失。

耿家人,他放心。

皇帝看向耿海,朗聲道:“耿海,這件事還得你家安晧出馬。”

耿海的心急墜直下,仿佛一下子墜入了無底深淵一般。

耿海的心久久無法平靜,眼底似是醞釀著一場風暴。

就在這時,內侍來報說,大皇子和耿世子過來謝恩。

皇帝立刻笑著讓二人進來,心情大好地誇獎了他倆一番,跟著就對耿安晧說了讓他明日就回京,儘快送北燕使臣回去。

“……”耿安晧完全沒想到皇帝會突然提起此事,驚訝地微微瞠目。他飛快地看了一眼耿海,見父親微微點頭,就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定了定神,立刻就抱拳應道:“是,皇上。末將定然不負所托。”他的聲音明快,神采飛揚,看來躊躇滿誌。

“真是虎父無犬子,將門無懦夫啊。”皇帝的心情更好了,看著耿安晧的眸子裡帶著看待子侄的親切,感慨道,“安晧,若朕沒有記錯,你那元配也已經去了一年多了,你年紀還輕,續弦的也該早點定下。”

耿安晧眸子一亮,想到了那抹倩影,立刻見機行事地接了一句:“末將想請皇上賜……”婚。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岑隱突然開口,笑道:“臣看衛國公正在向世子使眼色呢,想必衛國公已經有世子妃的人選了……皇上還是莫要亂拉紅線了。”岑隱的語氣很是隨意,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

皇帝下意識地朝耿海望去,正好看到耿海在悄悄對著耿安晧眨眼睛,不由麵色微沉,心中略有不悅。

耿海的麵色有些尷尬,他本來是想阻止兒子貿貿然向皇帝提起賜婚,沒想到又被那個岑隱抓住了小辮子。

皇帝很快又笑了,戲謔地說道:“阿隱,幸好你提醒朕,朕差點就亂點鴛鴦了。”

耿安晧還想說什麼,就聽岑隱笑吟吟地又道:“皇上,常言道:‘英雄配美人,才子配佳人’,臣聽說,那些個少年郎繼大皇子和耿世子後,也紛紛大展身手,現在演武場那邊可熱鬨得很。沒準秋獵之後,京中要辦不少喜事……”

“哦。還有這等事?”皇帝說著也來了興致,起身道:“那朕可要去湊湊熱鬨。”

賜婚的話題無疾而終,一眾人等簇擁著皇帝去了演武場。

此刻的演武場上比之前大皇子和耿安晧比試時,人還要多出了近一半,熙熙攘攘。

年年秋獵,都是少年英才一舉成名的機會,繼大皇子和衛國公世子後,已經有不少少年公子進行了切磋,四周圍觀眾人也隨著那一場場比試而熱血沸騰。

原本就熱鬨的演武場隨著皇帝的到來,瞬間就炸開了鍋,眾人皆是俯首給皇帝行禮,喊聲震天。

那些少年郎一個個愈發振奮,為了在皇帝跟前露臉,爭先恐後地登場比試,有的比試騎射,也有的直接騎馬挎槍地彼此對搏……

皇帝連看了兩場切磋,興致很好地賞了勝出者,又對著耿海、魏永信幾人連讚“自古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雲雲的話。

“這比試較量縱然好,可還須得點到即止。”魏永信對著皇帝似有感慨地說道,“臣那個內侄女昨日得了皇上的賞賜後,也是太過輕狂了,才會惹人嫉妒,被人借著比試射傷了手臂,臥病不起……”

皇帝眉頭一挑,想起了魏永信的那個“內侄女”。

魏永信本來在等著皇帝詢問,他可以順勢“訴苦”告端木緋一狀。這個端木緋小小年紀竟然用那等帶倒鉤的箭頭,真是出手狠辣。

他沒想到的是,皇帝隻是神色淡淡地“哦”了一聲,隨口道:“就是那個小姑娘啊。”

魏永信怔了怔,感覺有些不對。

“永信,你也太寵你那小妾的侄女了,端木家那個小丫頭朕也知道的,上次她說自己打了頭獾子,你猜怎麼著,都是朕的兩個公主和她姐姐讓著她,把獾子趕到陷阱裡讓她對準了再射箭……她還得意地在朕麵前炫耀好半天。”

皇帝說著也覺得有些好笑,舞陽和涵星顧著小丫頭的麵子,這些還是岑隱悄悄告訴他的。

“她就是個小丫頭而已,騎射一塌糊塗,這射出來的箭都是輕飄飄的,連隻兔子都射不死,依朕看,怕是準頭不夠才不慎擦傷了人,意外而已,你那個‘內侄女’也太嬌氣了些。”

“……”魏永信的表情有些怪異,沒想皇帝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皇帝一向自詡自己有識人之明,魏永信知道再說下去無益,話鋒一轉,又道:“這小姑娘家家的嬌氣一些也屬尋常,臣這內侄女受了傷,就怕會留疤,都哭一晚上了,臣想著,求皇上賜太醫給她瞧瞧。”

本來魏永信也不用拿這等小事來煩擾皇帝,可是這太醫院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昨天蓉蓉拿了他的帖子去請都沒把太醫請來。

皇帝皺了下眉。

岑隱說得沒錯,魏永信近來也太輕狂了,仗著是寵臣,就拿太醫去討好自己的寵妾……

皇帝的眸色漸漸幽深起來。

他當然也知道魏永信那些寵妾滅妻的荒唐事,隻不過這是臣子的私事,所以皇帝也不想多管,可如今看來,也該敲打一番了。

“這事不妥。”皇帝直接拒絕了,語氣輕描淡寫,“你啊,彆整天兒女情長的,還是悠著點吧,要是朕今日給了你太醫,明日又得有一堆彈劾折子遞到朕禦前了。”

“皇上,臣心裡有數。”魏永信看似滿不在意地隨口附和了一句,心中卻是一陣暗潮洶湧,不知道該氣那些禦史成天盯著彆人家的內宅,還是怨皇帝連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不肯答應。

罷了,不過是一個太醫而已,既然皇帝不肯給,那麼他就讓人快馬加鞭去臨近的懷慶鎮請個名醫過來就是。

皇帝搖了搖頭,頗有“拿他沒轍”的味道,指著魏永信道:“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內宅不修。小心以後在這方麵吃大虧……就連朕都聽聞你那寵妾囂張跋扈的事。”

魏永信笑著應了:“皇上說得是。”

他表麵上說得好聽,心裡卻是不以為然,他隻是寵一個女人而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偏偏那些禦史就愛找茬。

皇帝沒有看出魏永信的不滿,饒有興致地繼續看著場中,隻見三匹矯健的駿馬正繞著演武場疾馳,“嗖嗖嗖”的羽箭從弓箭中不斷射出……

當領先的駿馬飛馳過演武場的東南角時,皇帝忽然注意到兩道眼熟的身影,涵星與端木緋正在一起看熱鬨,一會兒拍手,一會兒說說笑笑地交頭接耳,兩個小姑娘神采飛揚。

看著兩個小丫頭笑得開懷,皇帝仿佛被感染般,笑意更濃了,調侃地對著身旁的禮親王道:“涵星自小就頑皮,可彆把端木憲家裡的孫女給帶歪了,不然端木憲非來找朕算賬不可……”

端木緋小臉上紅撲撲的,興奮地對著指著前方對涵星道:“涵星,你看,第三名快要追上了!”

“他會不會後來者居上?”涵星也是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個居於第三的青衣騎士。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兩人的後方突然傳來一個溫文儒雅的男音,“第二個人應該能獲勝……”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那青衣騎士的射出的兩箭連連落空,而居中的藍衣騎士則在射中了最後一個靶子後,揮鞭越過了最前麵的靛衣騎士,一馬當先地衝過了終點。

四周爆發出如雷般的掌聲,表姐妹倆齊刷刷地循聲望去,

涵星的右後方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處杏黃色錦袍的少年,笑吟吟地看著二人,正是二皇子慕祐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