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卒中(1 / 2)

岑隱回行宮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開了,端木緋待在清涼殿裡,短短半個時辰,就有好十幾撥人過來特意告知她說,岑督主回來了。

一開始端木緋還頗為高興,可是等到迎來第五撥人時,她就已經木然了,隻差在清涼殿門口貼個告示,表明她已經知情。

想著岑隱剛回來肯定很忙,端木緋也就沒急著過去找他,心裡打算過兩天再說。

又打發了一撥過來報信的人後,涵星正好從曉然堂下課回來了,臉上帶著神秘兮兮的笑,“緋表妹,我有一件大喜事,你可想知道?”

端木緋以為涵星也要說岑隱回來的事,故意裝模作樣地用手指掐算了一番,笑眯眯地說道:“難道是和岑督主有關?!”

涵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緋表妹,你怎麼知道的?”總不會真的是算出來的把?!

涵星一臉敬畏地打量著端木緋,緋表妹之前還隻是算算天氣,現在已經到了能掐算過去未來的地步了?……那麼,緋表妹能不能幫她算一算她未來的駙馬呢?!

涵星先是升起幾分興致,可隨即想到章文軒和戚氏的事,又覺得嫁人什麼的真是沒意思,還是挑駙馬好玩些。

涵星呷了口茶後,才唏噓道:“父皇這次默許戚夫人義絕,還真是多虧了岑督主。”

涵星說什麼?!正在喝茶的端木緋差點沒茶水嗆到,突然意識到她和涵星根本就是雞同鴨講,涵星要說的想必不是岑隱回行宮的事,而是戚夫人義絕的事。

“咳咳……”

端木緋忍不住就乾咳了兩聲,涵星疑惑地朝她看來,眨了眨眼。

端木緋以茶蓋輕輕撥動著浮在茶湯表麵的茶葉,若無其事地笑了,“我想待會去看看戚夫人……”

“是該去看看她。”涵星唏噓不已地歎了口氣,“那個章文軒實在是太無恥了,還有臉去找父皇作主呢!”

端木緋才湊到唇畔的茶盅,霎時頓住了,把茶盅放了回去,好奇地問道:“涵星表姐,章文軒去找皇上了?”

涵星一聽端木緋還不知道這件事,得意極了,點頭道:“是啊。後來父皇還叫了戚夫人過去說要為他們夫妻說和,不過……”

涵星故意賣關子地頓了一下,方才在端木緋催促的目光中接著道:“不過,本宮聽說,岑督主說了一句話……”

端木緋好奇地又問:“岑督主說了什麼?”

“岑督主說啊,不如把宣國公叫來。”涵星笑得更燦爛了,雙眼閃閃發亮地說道,“說章楚兩家是姻親,章老太爺不在行宮,可是宣國公與章老太爺是多年故交,不如聽聽宣國公的意思。”

“宣國公一向明察秋毫!”端木緋笑眯眯地撫掌道,“有他為戚夫人作主,難怪這事會如此順利!”

“這首功還是當屬岑督主。”涵星雙手合十,一臉崇拜地嬌聲道,“彆人都說岑督主心狠手辣,行事張狂,但照本宮來看,岑督主行事最是光明磊落,雷厲風行!”說著,她壓低聲音湊在端木緋耳邊,與她說悄悄話,“父皇也該跟岑督主學學才是。”

想到父皇居然被章文軒這種人三言兩語給說動了,涵星一副怒其不爭地搖了搖頭。

說得是。端木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涵星更樂了,覺得果然還是緋表妹與她最合得來,她又道:“本宮聽說,父皇已經同意戚夫人回京後暫且搬出章府獨居,等到章家和戚家兩家長輩從淮北來京後,再行定論。”

無論是和離,還是義絕,都不僅僅是他們二人的事,涉及到章、戚兩家。尤其對於章家而已,戚氏是章家的宗婦,就連皇帝也不能就此同意了兩人義絕,能夠默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是該如此。”端木緋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心神已經轉到了彆的事上,當她還是楚青辭時,從小心疾纏身,一直請的是京城百草堂的名醫,等回京後她可以介紹給戚氏。有道是是藥三分毒,戚氏這長年累月的,難免有一些毒素會堆積在體內,若不及時排解,以後也不知道會對身子造成多大的損傷。

不知何時,外麵的蟬鳴聲也停了下來,天空變得有些陰沉,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天空中的燦日。

涵星看著窗外那陰雲密布的天空,蹙眉自語道:“也不知道等章家老太爺他們來了,會不會又有變故……”

端木緋沒說話,也抬眼望著陰沉的天空,眸子清亮。

以她所知,章家的門風素來清正,章文軒做出這樣卑劣的醜事,章老太爺多半是不知情的,他若是知道了真相,未必饒得過章文軒,再加上前幾日祖父楚老太爺也說過可以為戚氏做主一二。

唔,端木緋抿了抿小嘴,對回京後的熱鬨很期待。

自己的那幅《飛瀑圖》總不能白白被毀了一遭!

想著,她白皙如玉的臉頰氣得鼓了起來,這時,一隻黑色的小鳥拍著翅膀從枝頭飛過,撩得枝葉簌簌作響。

端木緋怔怔地看著那隻飛遠的鳥兒,忽然有些想念自家聒噪的小八哥了。

對於這行宮中的其他人而言,皇帝的態度就代表了一切。

本來還有一些人在議論著這“義絕”到底是不是章家對不起戚大家,但看到皇帝此刻的態度,瞬間就了然了。

“這章文軒肯定大有問題啊!”

“那還用說嗎?章大夫人十數年來無所出,可是章文軒的小妾表妹卻是一個接著一個生,我看啊,肯定是章文軒寵妾滅妻。”

“何止是寵妾滅妻?!我看啊,沒準還想殺妻害命呢,這才逼得原配發妻提出義絕。”

“這說到寵妾滅妻,章文軒有本事就做到魏永信那樣肆無忌憚啊!既然沒種明目張膽,那就該夾著尾巴做人,對發妻好點,哪至於寒了發妻的心!”

眾人越說越覺得自己真相了,一個個談論得越發熱鬨了,各抒己見。

這些議論自然也傳到了章文軒的耳中,章文軒心裡發苦。

直到此刻,他方才確信戚氏不是在鬨彆扭,而是真的要和他一刀兩斷了。

當年,田家出事後,外祖父還有幾個舅父死的死,發配的發配,田家女眷們要麼為保清白直接自縊,要麼就被連坐沒入了教坊。因著自家與田家是姻親,自家也儘力去救,最終動用了不少人脈,才把舅母和表妹從教坊裡贖了回來。

後來,母親章太夫人問他打算什麼辦。

他和田家表妹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雙方家裡其實都有意,但還沒有正式訂下婚約……以當時田家的情況,表妹已是賤籍,就算他們訂下過婚約,這個婚約也是無效的,自己不可能娶她為正妻。

可是,他也不想做一個背信棄義的人,他不能辜負了表妹。

彼時,他不過才十五歲,他想著,既然不能娶表妹為妻,那就納為妾吧,自己總得護著她一生一世才好。母親沒有反對,說是可以給他挑一個門戶低些、性子溫和、容得下表妹的發妻。

戚氏就是母親挑中的人選,也帶他偷偷去瞧過,他第一眼看到戚氏時,就覺得她是個眼神溫暄清亮、氣質溫雅大方的姑娘,默許了母親的意思。

之後,他“不慎”衝撞了戚氏,進而又向戚家求了親,迎娶了戚氏,一切順理成章。

他與戚氏成婚後,為了能讓他名正言順地納表妹為妾,戚氏就暫時不能有孕。

本來他是想著等到表妹進了門,生下孩子後站穩了腳跟,戚氏再有孩子也就無妨了。但是豫哥兒出生後不久,正好他的一個同窗的後宅生變,因為主母懷孕而害死了庶長子,那一日同窗喝得酩酊大醉,痛哭流涕,把他也給驚到了,就想著還是等豫哥兒再長大些吧。

跟著,菱姐兒又出生了,他又猶豫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漸漸地,他覺得其實維持這樣也不錯,他與戚氏相敬如賓,子女雙全,表妹也對戚氏十分敬重,一家人和樂融融,於是他就沒再想改變了。

十幾年的光陰似乎轉眼即逝。

章文軒思緒混亂地走出了鴻濤軒的院子口,驀地停下了腳步。他想出門散散心,卻又不想看到其他人那一道道仿佛是帶了刺的目光。

章文軒仰首望著上方陰沉的天空,覺得四周的空氣沉甸甸的,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明明在來京城以前,他們一家人在淮北過得很好的。

然而,現在一切都脫軌了。

章文軒心煩意亂地握緊了拳頭,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這一切,都是戚氏的錯!

這十幾年來,他對她那麼好,他托付以中饋,更托付以他的信任,從未質疑過她,連孩子都抱到了她的膝下養著,視她為母。而她卻背棄他,讓他聲名掃地,讓他章家成為一則笑話!

章文軒越想越氣,越想越怕。

現在這件事還隻是在行宮範圍內傳播,可是等他們回了京後,等父親母親從淮北趕來,母親肯定會和稀泥,可是父親……

以父親那眼裡揉不下沙子的性格,父親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