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成全(1 / 2)

“咯嗒。”

茶盅放在方幾上發出的碰撞聲在這一刻尤為響亮,端木紜忽然站起身來,看也沒看跪在地上的端木綺母女。

“祖父,我和妹妹先回去了。”端木紜對著上首的端木憲福了福,告辭道。

對於此刻的這場鬨劇,端木紜從頭到尾都沒有置喙什麼,也懶得與小賀氏這種潑婦論理,就像她之前說的,端木綺的事還輪不到她來管。

端木憲被小賀氏吵得頭也痛了,心想著反正這裡也沒有端木紜和端木緋什麼事了,就溫和地說道:“你們回去吧。四丫頭,你大病初愈,回去後要多休息。”他對著端木緋諄諄叮囑著。

看著祖父那和藹的態度,跪在下方的端木綺心中仿佛被澆了一桶熱油似的,怒火燒得更旺了,眸子裡一片赤紅,像是有什麼野獸在其中怒吼著,翻滾著。

她纖細的身形又繃緊了幾分,就是不肯服軟,更不肯在端木紜和端木緋的跟前服軟。

端木紜和端木緋給端木憲行了禮後,就不疾不徐地朝廳外走去。

隨著她們姐妹倆的離去,廳堂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直到端木緋跨出了高高的門檻,才聽到端木憲冰冷的聲音響起:“綺姐兒,既然你這麼‘心急’,那我就成全你,我會儘快和楊家定下婚期,等笄禮後,你就出嫁吧……”

“不,我不要!”

端木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從後方廳堂裡傳來,幾乎要掀掉朝暉廳的屋頂。

端木憲再也沒說什麼,似乎他要說的都已經說了。

端木紜拉著端木緋的小手往前走去,沒有回頭。

她也支持端木憲的決定。

既然留端木綺在家裡一直惹事,那不如早些嫁出去吧,總這樣鬨騰不是給妹妹添麻煩嗎?!

雖說就算端木綺真鬨出什麼事來,安平和封炎也應該不會遷怒妹妹,但是像今天這種醜事傳出去到底不好聽。

她的妹妹還要風風光光地嫁人呢!

姐妹倆迎著迎麵而來的微風,徑自往湛清院的方向走去,把後方的喧囂徹底拋在了身後。

端木緋一回湛清院,就讓人開她們姐妹的私庫,去找李家送來的那匹碧色的料子。

端木紜笑吟吟地坐在一邊,拿起羅漢床上完成了大半的繡活,繼續縫起最後幾針來。

忙了好幾天,這件披風終於快完成了。

端木紜不緊不慢地縫著,一針接著一針。

不一會兒,綠蘿就抱著那卷碧色的料子來了,與她一起來的還有針線房的程嬤嬤。

端木緋看著布卷的粗細估計著這卷料子的長度,提議道:“姐姐,我看這料子做兩身衣裳也夠了,乾脆我們各做一身一式的騎裝,你說好不好?”

端木緋這麼一說,端木紜暫時放下手裡的繡活,抬起頭來,撫掌道:“蓁蓁,這個主意好!”

端木緋的興致更高昂了,拿出那幅《火鯉圖》,又道:“程嬤嬤,你就依著這幅圖做繡樣,我再給你畫個騎裝的樣式……”

她吩咐丫鬟備了筆墨,就刷刷刷地執筆畫了起來。

“這騎裝是蹴鞠用的,所以不要有大翻領。”

“袖子要做窄袖口,最好把手腕這裡束起來。”

“還有這裙擺,莫要太長了……”

“……”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皆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程嬤嬤在一旁偶爾也提幾句建議,比如這裡可以再鑲個邊,領口可以再繡個花什麼的。

明明她們是在說衣裳,可是端木紜說著說著就跑題了,不知道怎麼就把話題轉到了首飾上:“蓁蓁,你的首飾與這騎裝都不配,我得再給你打幾套輕便乾練的。”

“……”端木緋抿了抿小嘴,手裡的筆停頓在了半空中,看著坐在羅漢床上的端木紜,想說她的首飾都快放不下了。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端木緋揮了揮手打發了程嬤嬤,小臉有些糾結。

以姐姐的脾性,恐怕不會覺得是自己的首飾多,隻會說是屋子太小了……算了,她住得好好的,可不想改建屋子。不過一些首飾而已,姐姐高興就好。

端木紜又拿起了繡活,仔細地給手上的那件披風收針,沒注意端木緋那糾結的小臉。她以剪子剪斷了線後,把手裡的針線放進了一旁的針線籮裡,目光怔怔地盯著手裡的這件披風。

這是一件玄色的披風,穩重大氣,披風上繡著一頭展翅翱翔的白鷹,那銳利的鷹眼清澈如藍天,仿佛盯著不遠處的獵物般,睥睨天下。

端木紜一手輕輕地撫著披風上微凸的繡花,眼神有些恍惚了,周圍的聲音似乎離她遠去……

自打端木緋的病好後,湛清院裡就是一片歲月靜好,府裡的那些喧鬨絲毫沒有影響到姐妹倆。

碧蟬每天都精神奕奕,院裡院外地跑,找府中的其他人打探消息,看著比這院子裡的任何都忙碌。

聽說,當晚端木緣的藥性過去後,就把她的兄長——府裡的二少爺端木珝叫了去,端木珝跑去二房大鬨了一番,又是砸東西,又是叫罵,若非是下人攔著,怕是要衝去端木綺的房間了。

聽說,端木珝之後去找了端木憲,然後就氣衝衝地策馬出府了。

聽說,次日一早,端木緣的外祖家唐家那邊就來人了,唐太夫人口口聲聲說三老爺夫婦倆不在,他們這舅家還在,會給端木緣做主討公道。當時端木憲不在,小賀氏得知後,就匆匆去接待唐家人,端木紜也樂得清靜。

聽說,唐大夫人一見麵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小賀氏的臉上……

兩家鬨得不可開交,而端木紜隻當什麼也不知道,帶著端木緋出門了。

姐妹倆先去了岑府,端木紜想著妹妹的病多虧了岑隱幫忙,所以親自上門道謝。

現在才巳初,岑隱不在府裡,姐妹倆留下端木紜才剛做好的那件披風就告辭了,接著馬車又調頭去往金玉齋的方向,端木紜打算帶著妹妹去打首飾。

馬車穿過兩條街道後,車速就緩了下來,前麵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音,似乎外麵的街道上聚集了不少人。

端木緋從車廂的一邊挑開了窗簾,往外看去,就見街上人頭攢動,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大部分人都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端木緋心念一動,這裡是興遠街,要是她記得沒錯的話,前麵應該就是四夷館了。

仿佛在驗證她的猜測般,路邊走來一個身著青衣短打的中年男子,拉住一個灰衣男子急切而好奇地問道:“老弟,我聽說皇上剛剛下旨到四夷館了?”

“是啊是啊。”灰衣男子興致勃勃地直點頭,“我剛剛聽人說,皇上給一個什麼藜族的親王下了旨,貶親王為郡王,連封地都奪了一半呢!”

“什麼?那可是大盛朝有史以來第一回啊。”青衣男子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了,“也不知道知道那個什麼王爺到底是犯了什麼事……”

兩個男子說著朝四夷館的方向走去。

不止是他們,還有更多人聞訊而來,跑去看熱鬨,興遠街上人流越來越擁擠,馬車幾乎是寸步難行。

拉車的馬夫遲疑地請示道:“大姑娘,四姑娘,小的要不要換一條路走?”

端木緋與端木紜相視一笑,端木緋開口道:“不必了,我和姐姐下車走過去吧。”

金玉齋就在興遠街和蘭亭街的交叉口,從這個位置走過去也就是一盞茶功夫的事,倘若她們調頭繞路,就要從另一邊的華盛街繞一個大圈子。

姐妹倆很快都下了車,吩咐車夫從另一條路走,待會兒去金玉齋接她們。

車夫應了,揮著馬鞭調轉方向,和姐妹倆背道而馳。

越靠近四夷館,看熱鬨的人就越多,聚集在四夷館的大門外交頭接耳。

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以看到一個中年太監跨過高高的門檻從四夷館中走了出來,大門口的庭院裡,幾個衣著華貴的男女頹然地癱軟在地,失魂落魄,其中一個男子手裡捏著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端木緋經過時,隨意地朝四夷館內看了一眼,自然認出了對方是華藜族的阿史那親王,不,經過今天的這道聖旨後,他就是阿史那郡王了。

端木緋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與端木紜一起穿過人群間的空隙慢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然而,大門另一邊的阿史那已經看到她了。

“端木四姑娘!”阿史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仿佛瞬間又獲得了某種力量似的,從地上一躍而起,朝端木緋的方向踉蹌地跑來,眼底又隱約浮現了一絲希望。

如果端木四姑娘肯幫自己去跟岑隱求求情的話……

來傳旨的中年太監一聽“端木四姑娘”,耳朵霎時就豎了起來,他往街上看了看,也看到了端木緋,連忙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中年太監帶來的幾個禁軍中,立刻就走出了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地攥住了阿史那的雙臂,如鐵鉗般。

端木緋和端木紜都沒有理會阿史那。

“放開我!”阿史那激動地叫嚷著,掙紮著,然而,無濟於事,他很快就被這兩個禁軍用汗巾捂上嘴巴拖走了。

中年太監見狀,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心道:幸好沒讓這個粗魯的蠻漢衝撞了四姑娘。

他步履匆匆地下了石階,來到端木緋跟前,對著姐妹倆拱了拱手,親熱地喚道:“四姑娘,您和令姐是出來散心嗎?……哎呦,這街上人多,咱家讓人給四姑娘開道吧。”

中年太監甩了甩手裡的銀色拂塵,對著隨行的小內侍和禁軍招呼了起來,兩個小內侍連忙指揮七八個禁軍把周圍看熱鬨的那些路人全部都驅逐到了街道兩邊,沒一會兒,就清出一條足夠三四人並行的道路來。

“勞煩公公了。”端木緋笑吟吟地對著那中年太監拱了拱手,笑得甜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