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求情(1 / 2)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一個在略顯嚴厲的女音在花廳的入口方向傳來,引得花廳裡的幾人都循聲看了過去。

一個五十來歲、白淨富態的老婦帶著七八個丫鬟婆子走了進來,那老婦穿著一件栗色六團花刻絲褙子,下頭一條鑲邊墨綠馬麵裙,花白的頭發梳了一個簡單的圓髻,發髻上插著一支通透碧綠的如意紋翡翠玉簪,緊抿的嘴角看來不怒自威。

正是宣武侯府的太夫人趙氏,也是王婉如的祖母,季蘭舟的嫡親外祖母。

“外祖母。”季蘭舟對著趙氏福了福。

與此同時,丫鬟也把王婉如攙扶了起來,王婉如氣得臉色通紅,眼眶中更是含著淚,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趙氏也看到了剛才孫女摔倒的那一幕,心疼極了,看著季蘭舟輕斥道:“蘭舟,如姐兒怎麼說也是你的嫡親表妹,就算她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你身為姐姐,也該好好與她說,姐妹倆鬨成這樣,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趙氏神情溫和慈祥,語氣也並不嚴厲,但是任誰都能聽得出她更偏心自己的親孫女。

王婉如不是傻子,當然也聽出來了。

她快步上前,親昵地一手攙著趙氏,一手指著季蘭舟跺腳道:“祖母,你快把她趕走!她在我們侯府白吃白住,非但不領情,還欺負起我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趙氏眉頭微蹙,對著王婉如說道:“如姐兒,你也不對。蘭舟是你表姐,你不能這樣與你表姐說話!”她看著十分公允的樣子,把表姐妹倆都斥了一遍。

季蘭舟眼簾半垂,盯著百褶裙下露出的繡花鞋尖,沒有說話,那纖細如天鵝般的脖頸是那麼優雅柔弱,楚楚動人,讓人看著就心生憐惜,生怕太過大聲就會驚著她、嚇著她。

“蘭舟,”趙氏放柔音調道,“你是姐姐,要有姐姐的風範,來,你跟如姐兒賠個不是,今天這事就過去了。再說了,你日後嫁了惟哥兒,就不僅是如姐兒的表姐,也是親嫂嫂,彆跟妹妹置氣……”

趙氏不說什麼嫂嫂還好,一說這個,王婉如就好似被踩著了痛腳一般,整個人炸毛了。

“祖母,像她這樣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才不配做我的嫂嫂呢!”王婉如恨得牙癢癢,再次抬手指著季蘭舟的鼻子道,“她根本就不懷好意!祖母,肯定是她知道二哥哥有機會尚公主,才會故意弄了一幅假畫給我,想讓三公主殿下恨上我,故意破壞……”

王婉如越說越激動。

她本來想得好好的,借著這幅畫討好了三公主,一旦她當上了伴讀,就可以在三公主麵前多提提哥哥,給哥哥和三公主當紅娘,可是這一切都被季蘭舟破壞了。

“胡鬨!如姐兒,你彆再說了!”趙氏連忙打斷了王婉如,聲音微微拔高,王婉如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下去。

“蘭舟,你如表妹還隻是個孩子,方才說得話也隻是在賭氣。”趙氏替王婉如圓場,“你好好跟她賠個不是,她消了氣,也就過去了。表姐妹倆哪有隔夜仇。”

“外祖母……”季蘭舟纖細修長的手指揉著手裡的帕子,委屈地抿了抿櫻唇,那漆黑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仿佛隨時都要落下來似的,“既然是如表妹讓我走,那我就走吧。我也總不能一直賴在外祖母家……”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瘦弱的肩膀如風雨中的嬌花般微微顫抖著。

趙氏聞言臉色都變了,忍不住瞪了一眼身旁的王婉如,那一瞬間,她的眼神銳利如劍,刺得王婉如顫抖了一下,低下頭去。

“蘭舟,這怎麼可以!!”趙氏連忙斥道,聲音溫和不失威儀,“自你爹過世後,我對你視若珍寶,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我也知道姑娘大了,就跟雛鳥一樣終歸要離巢,你怎麼忍心……還有你舅父舅母也把你疼若親女……”

趙氏這番話說得可謂恩威並施,表明他們王家念著她喪父養她多年,對她這麼好,她現在翅膀硬了,就要搬出去,又把王家置於何地,不怕被人罵忘恩負義嗎?!

“……”季蘭舟咬了咬下唇,嘴唇被咬得微微發白,模樣愈發嬌弱可憐,既沒有答應留下,也沒有再說非要離開。

趙氏眸光微閃,轉移話題道:“蘭舟,如姐兒,我剛才收到了端木家的帖子,端木家的大公子得中今科解元。”

趙氏慈愛的目光在王婉如的臉上,端木家的大公子還不滿十七歲,與五孫女相差個三歲,剛剛好,若是兩家能夠結成親家,那豈不是……

聽到端木家,季蘭舟長翹的眼睫如蟬翼般微微顫動了兩下,她想起了那位聰慧的端木四姑娘,想到了對方說的那四個字——

過猶不及。

季蘭舟的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猶豫了,耳邊聽到外祖母和藹的聲音傳來:“蘭舟,屆時你也跟你幾位表姐表妹一起去散散心,好好玩玩。”

趙氏嘴角掛著一抹和煦的淺笑,看著幾步外的外孫女,一方麵覺得季蘭舟不識相,另一方麵又有些怪王婉如不懂事,這丫頭也不想想季蘭舟要是搬走的話,就必然會把季家的東西都帶走……已經這麼多年了,這些東西又怎麼拿得出來!!

趙氏那和藹的麵龐上,那雙渾濁的眸子變得幽深無比,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古井。

季蘭舟是她的親外孫女,她當然疼她,疼她無父無母,疼她孤苦伶仃,嫁給彆人,若是被欺負,連個給她撐腰的娘家人都沒有。對這丫頭來說,嫁給次孫王廷惟才是最好的。

次孫不能繼承家裡的爵位,但是將來他的孩子卻可以繼承季家的爵位,那豈不是等於他們王家又多了一個爵位,而季家也有人繼承香火,如此,也是兩全其美了。

等等,剛剛孫女的意思是說,三公主瞧上了次孫?!

趙氏飛快地朝王婉如瞥了一眼,想問但又顧忌一旁的季蘭舟,打算待會兒隻剩下她們祖孫倆時,再問個究竟。

“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出事了!!”

花廳外,忽然傳來一個慌張無措的女音,伴著一陣急促淩亂的步履聲。

一聽事關二公子王廷惟,趙氏和王婉如祖孫倆的麵色都變了,齊刷刷地朝廳堂的門口望去,四周靜了靜。

很快,一個青衣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稟道:“二……二少爺被帶去京兆府衙門了!”

“你說什麼?!”趙氏再不複之前的雍容高貴,整個人都慌了。

王婉如也是,激動地上前了一步,眉宇緊鎖,此時此刻,她早就把季蘭舟給忘了,心裡隻有哥哥王廷惟的安危。

那青衣丫鬟俏臉發白,繼續稟道:“聽說今日在中盛街上,幾個武將醉酒鬨事,二少爺不小心被牽扯進去了……”

“二少爺的小廝剛才回來報信,說是鬨事的武將是以原秦州衛指揮同知丁中慶為首的幾個武將。他們來京述職後,經常閒來無事就當街縱馬,醉酒鬨事也是時有發生,仗著他們是五軍都督府的人,不服管束,今天又喝了酒,把酒樓都快砸了,還……還不小心衝撞到了二皇子殿下。”

青衣丫鬟說的這一字字一句句聽得王家祖孫倆震懾不已。

不僅是王家,端木憲次日下了衙門後,也跟端木緋提起了這件事。

當然,端木憲知道的遠比王家人要更加全麵——

“那些來京述職的武將被晾在京中也都兩個多月了,早就心浮氣躁,新任的衛國公一來左右不了吏部,二來又壓不住下頭的部屬,以至這些人更加煩躁,今日在榮盛酒樓裡,他們喝多了,一言不和,兩夥人就大打出手……”

“混亂中,有一人不小心從二樓摔到了一樓後院的池塘裡,那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兩夥人一直從酒樓的後巷打到了附近的一棟宅子裡,還把人家的大門都給砸了,不想二皇子和宣武侯府的王二公子就在宅子裡……不小心‘衝撞’了二皇子。”

說到這裡,端木憲欲言又止,神色複雜地咳了咳,語氣也變得微妙婉轉起來。

“嘎嘎!”

書房外傳來小八哥粗糙的鳴叫聲,夾雜著枝葉搖擺的簌簌聲,襯得書房裡尤為安靜。

端木憲眸光閃了閃,端起茶盅,以喝茶掩飾自己的異狀。

他身居首輔這個位子,京中某些個流言蜚語當然聽說過,他心知應該是二皇子和人在那宅子裡幽會時,被不慎衝撞了。

這個二皇子還真是陋習難改,便是成了親又如何?!難當大任啊!

端木憲慢慢地淺啜著茶盅甘醇清香的茶水,心裡暗暗搖頭。

端木緋期盼地看著端木憲,隻等著祖父繼續往下說。

對她而言,每天來端木憲這裡,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從祖父口中知道一些京中最新鮮的“熱鬨”。唔,雖然她不能親眼去看,但是能聽聽熱鬨也不錯,是吧!

端木憲被小孫女那灼灼的眼神看得隻能放下了茶盅,對上小丫頭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實在沒好意思說那些二皇子的醃臢事汙了小孫女的耳。

想了想後,他語調生硬地轉開了:“當時,兩方人鬨得挺大,也造成了數人受傷流血,還誤傷到了無辜的百姓,所以,京兆府就出動了。為了不讓人逃走,京兆府的幾個衙役守在那宅子的後門,正好撞上了打算翻牆悄悄溜走的二皇子。”

可想而知,當時的場麵到底有多難看、多尷尬。

“……”端木緋歪了歪螓首,聽到這裡,反倒是一頭霧水了。

二皇子被京兆府的衙役衝撞了,這一點她是聽明白了,可是二皇子為什麼要翻牆呢?

端木緋不禁想起了在雲清茶樓曾經看到過慕祐昌和王廷惟在一起,兩人看著頗為投契。

“祖父,二皇子殿下是找了王二公子當幕僚嗎?”端木緋看著端木憲一本正經地問道,“十二日那天我給大哥哥送考時,看到王二公子也進了貢院,今科他應該也參加了秋闈,可考中了?”

幕僚?!端木憲才剛又含了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

“咳咳咳……”他嗆了好幾下才緩過來,一眼就對上小孫女有些無奈的眼神,仿佛在說,祖父,您也太不小心,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祖父,我給你重新沏杯茶吧。”端木緋十分貼心地說道。

自家四丫頭就是孝順!端木憲心中既感動又有些一言難儘,暗道:也好,小丫頭還是“單純”點的好。

等新泡好的茶送到端木憲的案上時,端木緋隨口又問了一遍:“祖父,王二公子考中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