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放肆(2 / 2)

季蘭舟的丫鬟看著自家主子與兩位端木姑娘處得融洽,暗暗地鬆了口氣。

雖然以前她看著端木大姑娘和四姑娘都對縣主很好,但以前是以前,她們與縣主交好,卻不代表願意接納縣主為端木家的嫡長媳。

現在看來這點是不用擔心了。

有了端木大姑娘和四姑娘的支持,想來縣主很快就可以在夫家站穩腳跟。

頓了一下後,端木緋洋洋得意地炫耀道:“大嫂,這些‘火麒麟’啊,在這裡吃得好,‘動’得也多,自然就養得好了。”

端木緋的語氣中透著幾分意味深長,端木紜就笑著在一旁解釋,小八哥和小狐狸都喜歡來這裡賞魚,魚看到它們就怕,所以每天動得多。

季蘭舟聽著,紅潤的唇角翹了翹,輕笑出聲。

她眼神專注地看著池水裡的一尾尾“火麒麟”,那雙半垂的眸子裡清亮如水,溫婉沉靜。

世人常說,姑娘家似花。花開得是否嬌豔取決於它所在的土壤與水分,若無人好好照料愛憐,花就會枯萎。

可她覺得女子更像是魚。

水裡自有水草,便是沒有人投喂,魚兒也可以吃水草為生,未必就活不下去,可若是能在眼前這般的池塘裡,便能活得這般朝氣蓬勃。

也許是被拘束在一片池塘裡,但是這片池塘是家,可以讓她過得如魚得水的家!

端木家很好。

這裡會是她的家,屬於她自己的家,以後,她就再也不是寄人籬下了。

這時,剛才去取魚食的碧蟬小跑著回來了,“四姑娘,大少夫人,奴婢取來魚食了。”

碧蟬把裝魚食的匣子放到了兩人之間的小方幾上,季蘭舟隨意地抓了一把魚食,撒了出去。

池塘裡的那些“火麒麟”立刻就瘋狂地搖著尾巴遊了過來,在水裡撲騰著搶食。

池塘的水麵隨著那些魚兒的遊動,泛起了陣陣漣漪,波光粼粼,映得季蘭舟的眸子也更明亮了,眼波蕩漾不已。

其實五日前,端木珩就去找過她,他特意在惠蘭苑門口等她下學,送她回了縣主府。

一路上,他與她說了,為什麼祖父端木憲會臨時決定提前他們倆的婚事,也把端木家如今進退兩難的境況告訴了她。

她知道端木珩是想給她一個機會退卻,但是她選擇前進。

端木珩願意告訴他端木家的困境,反而讓季蘭舟越發肯定了他的人品,這門婚事比她預想得還要更好!

人生本就不可能平平順順,比如她自己,曾經父親在世時做了布政使,那個時候,她是無數閨秀豔羨的對象,可是一朝之間,噩耗傳來父親過世了……後來連母親也去世了,隻留下她變成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任由外祖家拿捏。

可是再難的關卡,她也走出來了,她替冤死的生母找到了殺害她的凶手,她從外祖家那個牢籠中掙脫了出來,一步步地走到了現在。

她想有一個家,一個可以坦誠以待的家!

端木珩君子端方,溫良如玉,隻要他以後也如這般對她開誠布公,他們夫妻倆齊心協力,便是現在端木家身處刀山火海,也能闖得過去,也能渡過這個難關!

“大嫂,你看那條胖魚,太壞了,為了搶魚食,狠狠地在旁邊那條魚的臉上甩了一尾巴……”

端木緋清脆的說笑聲回響在季蘭舟耳邊,她的笑意也傳染給了她,季蘭舟也笑了。

在這裡,她很自在。

季蘭舟素隨性地又灑了一把魚食進池塘。

一尾“火麒麟”歡快地耍著尾巴從水麵下一躍而上,魚尾灑下一片晶瑩的水珠。

端木紜看著池塘裡搶食的魚兒,想到了什麼,突然話鋒一轉道:“蘭舟,二妹妹的事,你彆放在心上,她就是這火爆脾氣,改不了了。”

季蘭舟臉上笑容不改,溫聲道:“夫君與我說過她的性子,我不會放心上的。”

端木珩與她說過端木綺?端木紜和端木緋飛快地彼此互看了一眼,也就是說,在認親以前,端木珩已經提前與季蘭舟說了端木家這些人的性情……

如此甚好。

端木紜的唇角勾了起來,看來這對新婚的小夫妻倆琴瑟和鳴得很。

端木紜笑著道:“阿珩做事一向穩妥持重。”

季蘭舟怔了怔,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鳴賢街上望著那些學子們時那種仿佛燃著火苗的眼神,忍不住道:“其實,他偶爾也想衝動一下的……”

端木紜和端木緋再次麵麵相看,端木緋把小臉湊了過去,“大嫂,大哥哥可是悄悄乾了什麼‘壞事’?”

她對著季蘭舟一陣擠眉弄眼,季蘭舟忍俊不禁地發出愉悅的低笑。

“嘩嘩嘩……”

“沙沙沙……

水聲與風聲交錯在一起,仿佛在一呼一應地彈奏一曲樂章般。

端木府中因為這樁婚事這幾日都是喜氣洋洋,相比之下,京城裡的氣氛卻越來越凝重。

三皇子慕祐景那日被皇帝打發出禦書房後,就沒有消停,朝上朝下頻頻出聲,一力勸說遊說群臣,交出君然以換取大盛與北燕兩國的和平。

在慕祐景的有心推動下,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都在討論這件事,沸沸揚揚。

比如,今日在這西城門外的一間小茶寮裡,便有十來個茶客正圍著北燕與君然的話題說在興頭上。

“也不知道官家在遲疑什麼,隻要交出君然,就能換得兩國太平,這不是再簡單不過了嗎?”一個著湖藍暗紋直裰的少年激動地放下手裡的茶杯,茶杯重重地落在略顯陳舊的桌麵上。

“是啊。”一個老者歎氣道,“先簡王就戰死了,大盛還有什麼良將可以對抗北燕?北燕如狼似虎,要是能止戰,總比國破家亡得好!”

有人點頭,也有人不以為然。

“這位小老弟,還有這位老哥,此言差矣!”另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行商慷慨激昂地反駁道,“簡王府一門英烈,為了我大盛拋頭顱灑熱血,怎麼能夠把人交出去,這不是讓邊疆的將士齒寒嗎?!”

“就是,就是!先簡王為了護衛北境而戰亡,這屍骨未寒,就要把人家的兒子交出去,這也太不像樣了吧!”一個大嗓門粗聲附和道。

藍衣少年麵色微沉,右手成拳在桌麵上敲擊了兩下。

角落裡一個著青衣綸巾的中年文士就出聲道,“這兩位老兄,在下倒是覺得你們想得未免太簡單了些!”

“兩國戰事涉及的可是大盛數千萬黎民百姓的安危,兩國若是能和談,又何必再挑起戰事,擾得這天下不太平,百姓跟著受苦!”

“而且,我大盛與北燕一旦繼續開戰,各位可曾想過這一戰會持續多久,上一次北燕與大盛一打就是近十年!又會耗費多少兵力和軍餉,國庫空虛,這些軍餉自然終究是取之於民,又會給百姓帶來多少賦稅!!”

說到賦稅,不少茶客都麵色微凝。

對於這些京城中的普通百姓而言,北燕大軍直入中原什麼的,還有些遙遠,大盛已經太平百餘年了,前朝末年的戰亂也不過是史書上或者說書人口中的故事而已,可是這賦稅就是眼前手邊的事了。

大盛的賦稅本就重,這要是戰亂不休,恐怕是還要再加賦稅,這讓百姓的日子還怎麼過?!

茶寮裡,登時就靜了下來,與外麵官道上的喧喧嚷嚷,形成了極致的對比。

藍衣少年環視著茶寮中的一眾茶客,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

他清清嗓子,義正言辭地又道:“這位兄台說得有理,豈能為了一人而犧牲一國?!”

“孰輕孰重,不是很明顯了嗎?!”

就在這時,一道破空聲從後方傳來,藍衣少年感覺不對,但還沒反應過來,那中年文士麵色一變,喊道:“殿……公子小心!”

已經遲了!

一條長長的馬鞭從茶寮外如蛇般飛來,狠狠地抽在了藍衣少年的右臂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藍衣少年反射性地痛呼了一聲,臉色變得鐵青,脫口斥道:“放肆……”

第二個“肆”字的尾音變得虛浮,他看到了茶寮門口那個手執鞭子的少女,瞳孔猛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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