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更樂了,笑得前俯後仰,眼睛眯成了兩個彎彎的月牙兒。
端木緋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少年的笑臉看著有些麵善,或許是因為弟弟也有一樣的單邊笑渦吧。
青衣少年笑了一陣,就緩了過來,說道:“我一匹給你便宜十兩,八十兩一匹,你告訴我!”
“才十兩?”
“你們不是要二十匹嗎?是兩百兩。”
“……”
兩人一來一回地討價還價,誰也不肯再退一步,突然,後方響起了一片喧闐聲,不知道是誰激動地叫了一聲:“官差來了!”
周圍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人潮湧動,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喊了起來。
“好像是坊間鎮的衙差來了!”
“衙差怎麼會來?這馬市不是縣太爺準了的嗎?”
“這馬市才開了大半天呢,難道今天就要關馬市?本來我還打算明天再來看看……”
“……”
周遭的人越說越熱鬨,整個馬市就像是一鍋燒沸的熱水,沸騰不已。
李廷攸朝馬市的入口方向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眼角的餘光忽然注意到張乾一行人的臉色都變了,身形僵硬得彷如凍結,神色凝重,倒是那青衣少年依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隻是稍稍挑了一下眉梢。
李廷攸不動聲色地以指腹微微地摩挲了一下係在腰側的馬鞭,眸光閃爍。
這時,那青衣少年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果斷地對著端木紜開口道:“這馬我就四十五兩一匹地賣給姑娘你了,姑娘是要二十匹吧,一共九百兩,但是要立刻結款,我隻收現銀和三大錢莊的銀票。”
少年一錘定音,張乾等其他人皆是默然。
這少年的態度實在轉變得太快,這種強烈的落差讓端木紜意外地揚了揚眉。
端木紜臉上依舊雲淡風輕,心中卻是想到了不少關於馬市的“傳聞”,馬市魚龍混雜,這馬上又沒寫名字,自然難免混進一些來路不明的馬,比如一些衛所剿了馬匪後,會把馬偷偷弄到馬市裡賣,所得銀子自然是不用上繳朝廷了;比如某些馬匪為了銷贓;比如……
隻是彈指間,端木紜已經是心思百轉,她櫻唇微啟,正要說什麼,後麵的騷動更劇烈了。
“那邊,就在那邊!”
“差爺,可不能讓那幫子馬匪給跑了!”
有人扯著嗓門高喊著,帶著五六個衙差氣勢洶洶地跑來了,步履隆隆,所經之處,其他人無不避讓到兩邊。
一聽到這裡有馬匪,人群裡更喧嘩更嘈雜了,隱約有一種不安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誰不知道那些個凶殘的馬匪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些衙差身上,追隨著他們的身影一直來到了端木紜他們的身旁。
“差爺,就是他,就是他們!”一個穿著墨綠色直裰的中年男子憤憤地抬手指著張乾等人嚷道,那中年男子身形矮胖,皮膚白皙,顯然是養尊處優,沒跑一會兒,就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額角滿是汗珠。
他身旁的衙差班頭身形健碩,足足比他高出了大半個頭,身側挎著一把長刀。
班頭冰冷的目光從青衣少年、張乾一行人身上掃過,當然也注意到了就站在一旁的端木緋一行人,但一看這兩夥人就不是一路人,就沒在意端木緋幾人。
“喂,”班頭昂了昂下巴,不客氣地盤問道,“你們這些馬是從哪裡來的?”
青衣少年來回打量了一下班頭和中年男子,露出了一絲了然。
他眸光一閃,原本蓄勢待發的身形放鬆了下來。
“馬當然是自家養的,”青衣少年雙臂抱胸笑了笑,露出一邊嘴角淺淺的梨渦,油腔滑調地反問道,“還能從哪裡來?”
班頭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聲,然後就轉頭問那個中年男子:“徐老爺,你怎麼說?!”
徐老爺以袖口擦擦額頭的汗珠,連忙道:“差爺,這些馬都是我家馬場的馬!昨日在路上被人劫走了,這是這夥劫匪!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這晉州口音!”
班頭淡淡地瞥了青衣少年一眼,再問那位徐老爺:“徐老爺,捉賊見贓,總不能憑你三言兩語,就說這些批馬是你的吧,就算你是人證,那物證呢?”
周圍那些看熱鬨的人也是頻頻點頭,是了,捉賊見贓,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差爺,我有物證!”徐老爺更激動了,舉起一隻手道,“差爺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檢查馬群的馬蹄鐵,我們徐家的馬那都是打了特製的馬蹄鐵的,上麵都刻著‘徐’字。”
班頭根本就沒打算問青衣少年他們的意思,直接傲然地一揮手,他手下的兩個衙差就挎著刀氣勢洶洶地往馬圈那邊走。
兩個衙差合力,輕輕鬆鬆地就扯住了馬群中的一匹紅馬,又抬起紅馬的前腿,檢查了那馬蹄上釘的馬蹄鐵。
周遭幾丈都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聞訊來看熱鬨的人那雜亂的腳步聲從外圍傳來。
須臾,其中一個衙差高喊了起來:“班頭,馬蹄鐵上是刻著‘徐’字。”
空氣一冷,似要凝滯。
那些看熱鬨的人驚得連連後退,那驚恐的樣子仿佛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好了!”班頭臉上的笑容更冷了,看著青衣少年一行人的眼神就如那盯上了獵物的猛獸般,神色間又帶著幾分趾高氣的威壓,“這下人證物證俱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徐老爺在一旁義憤填膺地說道:“差爺,您可一定要給小的做主,好好懲治這幫子無法無天的馬匪啊!”
青衣少年不急反笑,淺淺的笑容中帶著一分冰冷,兩分肆意,三分叛逆,就像是一頭漫步在山林間的豹子般,隨時會露出獠牙。
班頭根本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直接道:“既然罪證確鑿,弟兄們,趕緊給我把這夥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全都抓了!”
班頭帶來的四個衙差全都“刷刷刷”地拔出了刀鞘中的長刀,一把把銀色的刀刃在陽光下寒光閃閃。
空氣緊繃得就像是暴風雨前夕般,電閃雷鳴。
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令得周圍不少圍觀的人都暗暗地咽了咽口水。
青衣少年身旁的張乾等人都暗暗地看著他,眼神幽深如潭,一雙雙手或是摸到腰側,或是繃緊了胳膊,或是撫在腿側……
不遠處的李廷攸眯了眯眼,敏銳地注意到他們細微的動作,眸色變得深沉起來。
這些人好像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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