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782告彆(2 / 2)

官道上,越來越熱鬨了,人來人往。

他們這群人皆是人中龍鳳,難免引來一些過往路人行商好奇的目光。

太陽越升越高,天氣也隨之炎熱起來。

李傳庭又拉了拉馬繩,朝太陽升起的方向望了一眼,眸光閃爍。

突然,他又轉過頭,以提點的語氣說了最後一句話:

“阿炎,你要謹記,你的根基是在軍中。”

他的意思是提醒慕炎不需要去刻意遷就那些文臣。

李傳庭深深地凝視著慕炎,眸色幽深。

他擔心的是,那些“告病”的文臣不會善罷甘休,事情都鬨到這個局麵,他們也有些下不來台了,恐怕還會鬨下去,而慕炎年紀輕,經曆的事也少,現在慕炎還穩得住,可若是那些文臣繼續節節逼近,慕炎又還能“穩”多久呢?!

要是慕炎亂了陣腳,遷就了文臣,而忽視了他原本的倚仗與根基,對他而言,反而不利。

臣強則君弱,君強則臣弱。君臣之間就是一場此消彼長的博弈。

“二舅父,我明白。”慕炎臉上笑容更深,知道李傳庭這句話已經算是推心置腹了。

於是,慕炎也多說了一句:“那些人啊,都是讓養心殿的那位給寵壞了,還以為朝廷缺了他們就不行了。”

慕炎簡單地一句帶過,並沒有解釋得很明確,但是他這麼說,李傳庭也明白了,慕炎心裡自有分寸。

那就好。李傳庭神情豁達地笑了,再次環視李太夫人與幾個晚輩,又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啟程了。你們也都彆送了!”

“駕!”

在端木緋等人的目送中,車隊上路了,速度一點點地加快,馬蹄聲與車軲轆聲隆隆地遠去,在官道上激起一片灰蒙蒙的塵霧。

望著前往遠去的車隊,周圍陷入一片沉寂,眾人皆是默然,一種傷感的氣氛彌漫在周圍。

京城與閩州相隔數千裡之遠,他們這一走,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相逢。

端木紜和端木緋姐妹倆的情緒有些低落。

慕炎看著端木緋這副樣子,心疼極了,他驅使胯下的奔霄朝端木緋又走近了一尺,在她纖細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

“蓁蓁,等明年你們就能再見了,到時候把你外祖父也一塊兒請來!”慕炎討好地看著端木緋,柔聲道。

端木緋眼睛一亮,原本緊抿的唇角一下子就翹了起來,小臉上又有了神采。

馬車裡的李太夫人也聽到了慕炎的這句話,再次挑開窗簾,眼神古怪地朝慕炎看去,挑了挑眉。慕炎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年會有什麼事需要自家老太爺也一起來京城的,就算小外孫女的大婚應該也用不著才是……

等等。

李太夫人突然想到了某個可能性——

立後大典。

李太夫人的手攥緊了窗簾,目光怔怔地看著前方這對言笑晏晏的璧人,兩人目光交集之處,彌漫著脈脈溫情。

她想起了女兒和女婿,想起當年女婿親自來登門求親時的一幕幕……

不管以後如何,至少當下,慕炎對小外孫女是一心一意的。

李太夫人唏噓地在心裡歎了口氣,就見端木緋轉頭朝自己看了過來,乖巧地說道:“外祖母,我們先送您回去吧。您昨晚沒睡好吧?”

看著貼心的小孫女,李太夫人心裡暖烘烘的,笑道:“外祖母年紀大了,夜裡時常睡不安穩,不妨事。”昨天她上半夜一直在做夢,半夜醒來後,幾乎就沒怎麼睡著過。

“祖母,我那裡有一張安神湯的方子,是徐太醫開的,母妃說管用得很,您不妨喝一劑試試。”涵星也湊了過來。

之後,幾個小輩就一起把李太夫人先送回了祥雲巷。

待李太夫人喝了安神湯歇下後,幾個小輩們就去了九思班看戲。

九思班又出了新戲,今天幾乎是座無虛席,熱鬨得很。

涵星一邊看著下方戲台,一邊湊到端木緋耳邊小聲地點評著這出新戲:

“這花旦是唱得不錯,可是這劇情也太不合理了,她相公都在外麵養外室了,她乾嘛不休了他?”

“沒良心的男人,他夫人陪著他過了這麼多年苦日子,他居然忍心下毒把她給毒死了!”

“……”

“這戲也太憋屈了!還不如我寫的戲本子呢!”

涵星撅著小嘴總結道,一副不太服氣的樣子。

端木珩聽得雲裡霧裡,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李廷攸湊到他耳邊小聲地告訴他,九思班的班主沒用涵星寫的戲本子。

“……”端木珩默然地喝著茶。

慕炎沒好氣地對著涵星說道:“既然不好看,就彆看了唄。”

慕炎一臉嫌棄地盯著涵星,覺得涵星這家夥真是話太多了,害得他根本沒機會和蓁蓁好好說話。

涵星斜了慕炎一眼,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知道什麼?看戲的樂趣就是一邊看,一邊罵!”

“……”慕炎被她的歪理堵得無語了。

端木緋忍俊不禁地掩嘴笑。她知道慕炎其實不喜歡看戲,也就是願意陪著自己罷了,她把剛剝好的一小碟小核桃肉遞給了慕炎,作為安撫。

慕炎愛吃這個,平時卻很少吃,他不耐煩剝,吃東西一向是囫圇吞棗,隻求快。

被順毛的慕炎樂了,美滋滋地吃起了端木緋給的小核桃肉,小口小口的,吃相斯文得緊。

“……”涵星看不下去了,悄悄地從桌子下拉了拉端木緋配在腰際的絡子,覺得表妹也太寵著炎堂哥了,他一個大男人哪裡還要人哄!

端木緋繼續剝著小核桃,笑得眉眼彎彎,又甜又糯。

慕炎願意用各種法子哄著她,找些她喜歡的東西給她,陪她做她喜歡做的事,同樣地,她也願意哄著他。

對她來說,哄他開心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這時,上半場結束了,戲台上的那些戲子款款地下了台。

大堂裡的觀眾們還有幾分意猶未儘,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方才的戲。

慕炎嫌這裡吵,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拉著端木緋去戲班的後園子逛一圈,然而,這個念頭才起,就被打斷了。

落風硬著頭皮進了雅座,走到慕炎跟前稟道:“公子,懷州那邊來了八百裡加急的軍報。”

慕炎的俊臉差點沒垮下來,後悔自己出門前沒看黃曆。他難得和蓁蓁出來玩,怎麼就偏偏這麼倒黴!

端木緋體貼地說道:“阿炎,你去吧。”

頓了一下後,她又笑吟吟地補充道:“等你得空了,再去我那裡看畫吧。我這兩天再多畫幾幅,到時候,你挑幅你喜歡的。”

慕炎被哄好了,比了個“二”的手勢,意思是他要兩幅。

等端木緋點了頭,他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就算慕炎心裡再不甘願,也隻能走,八百裡加急的軍報意味著“十萬火急”,懷州那邊肯定是出事了,而且這事還不小。

懷州初定,慕炎和岑隱也早就預料到那裡遲早會出現亂子……

慕炎從九思班出來後,就與落風一起策馬前往皇宮。

正午的烈日灼灼,街上的人不多,沉悶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躁動不安的氣氛。

慕炎箭步如飛地趕到了武英殿,正殿中,一個風塵仆仆的方臉小將正候在那裡,焦急地來回走動著。

小將自數千裡外的懷州而來,這一路,日夜兼程,已經是幾天幾夜沒睡過覺了,整個人不止是狼狽,而且憔悴,眼圈微微凹了進去。

見慕炎來了,那滿臉胡渣子的方臉小將立刻快步上前,聲音洪亮地對著慕炎抱拳行了禮:“參見攝政王!這是懷州軍報!”

慕炎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方臉小將恭敬地雙手把軍報呈上,落風也沒閒下,端茶倒水。

慕炎打開軍報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半垂的眼簾下,眸色幽深如淵。

殿內氣氛凝重。

那小將神情肅然地在一旁稟著:“原南懷的大公主蘇娜已經在一些南懷餘孽的擁護下自立為王,定都懷州南部的舜樺城,並招了桑家的桑維帕為王夫。”

慕炎修長有力的手指在軍報上微微地摩挲了一下,臉上平靜無波,毫不見驚色。

自金吾衛拿下那些營救曆熙寧的懷人後,東廠仔細地審了那些懷人,也約莫知道這些事。當下,慕炎就派了一隊人快馬加鞭地前往懷州。按時間來算,他派去的人應該還沒到懷州。

那小將以眼角的餘光瞥著慕炎的神色,心裡歎道:攝政王果然不愧是攝政王,年紀輕輕,卻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度。

方臉小將的神色間愈發恭敬了,有條不紊地繼續稟著:“蘇娜是在六月初從桑府逃走的,桑家卻隱瞞不報,一直到八月初舜樺城出了‘聖女下降’的神跡,桑家實在瞞不過去了,這才來稟了。”

“當即駱總兵就派了三千人前去舜樺城平亂,結果大越城出了岔子,桑家反了,與舜樺城那邊裡應外和,兩頭一亂,讓南懷餘孽還趁機拿下了舜樺城旁的廣義城。”

話語之間,氣氛更為壓抑。

方臉小將下意識地屏息,頭伏得更低了,不敢再看慕炎,心底有忐忑,也有慚愧:攝政王把懷州交給了他們,可是他們卻不頂事,讓局麵鬨得這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