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830狀告(2 / 2)

大管事連忙也跟了上去。

一主一仆一路無語,越走越快,一直來到了大門處。

此刻大門內已經圍著不少端木家的下人,一個個都往大門外看著,神情古怪。

這些下人一看端木憲來了,趕忙往後避開,自動地給端木憲讓出了一條道。

朱漆大門大大地敞開著,端木憲一眼就看到一男一女肩並肩地跪在大門外,正是端木朝與小賀氏夫婦倆。

他們的舉動也吸引了不少好事的路人,一窩蜂地朝這邊圍來,府外喧喧嚷嚷,嘈雜不堪,路人全都對著端木朝夫婦倆指指點點。

端木朝與小賀氏也同樣看到了大門內的端木憲,夫婦倆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端木朝扯著嗓門嚎啕大哭起來:“父親!母親重病了,快要不太好了,求父親念著以前的夫妻情分,看在幾個兒女的份上,陪我們回去看看母親吧。”

小賀氏捏著一方帕子,不住地拭著眼角的淚花,眼睛紅彤彤的,哽咽道:“父親,母親以前是有錯,但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您就去看看母親吧。母親她知錯了。”

端木憲看著跪地不起的端木朝夫婦倆,臉色越來越陰沉,仿佛有層層陰雲籠罩在他臉上似的,難看極了。

他可不信會有這麼巧的事!

即便真的那麼不巧,他們也不該選這個時機過來。

今天是禮部來下聘的日子,消息早就傳遍了京城,老二他們肯定也知道,所以,就算賀氏現在真的快病死了,老二也不該在這個時候來這裡哭喊,至少也要等下聘後再來“求”。

更何況,自己早已經休妻,從此夫妻是陌路人,賀氏死還是活,壓根兒不需要跟他說。

老二夫婦倆怕是彆有用心吧!

端木憲目光冰冷地朝端木朝射去,冷聲道:“你們兩個立刻走!”

端木朝的眼睛更紅了,在地上膝行了兩步,悲愴地看著端木憲,又道:“父親,兒子不走!”

“這是母親最後的願望了,她就想見父親一麵而已,一日夫妻百日恩。父親,您連母親臨時前那麼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肯成全她嗎?”

端木朝仰著頭看著端木憲,一副孝順兒子的樣子。

端木憲毫不動容,更沒有心軟。

他眯了眯眼,聲音更冷:“你們兩個真的不走?”

“父親,您不答應我們,我們就不走!”端木朝皺緊了眉頭,義憤填膺地說道,“您怎麼能為了小丫頭的這點小事,就不顧母親的生死呢!”

端木朝握著雙拳,看來又傷心又氣憤。

“是啊,父親,母親有萬般不是,她現在眼看著就要……您就當可憐可憐她吧。”賀氏用帕子抹著眼淚,抽噎著說不下去。

聽這對夫妻一唱一和,端木憲也能確定了。

老二的確是知道今天要下聘事,甚至他們倆多半是掐著時辰故意挑這個時間來的。

禮部下聘擇的是吉時,若是有心,想要知道時辰並不難。

端木憲直直地凝視著端木朝,覺得身心疲憊,渾身透出一股沉鬱的氣息,語調平平地質問道:“老二,你到底想乾什麼?”

端木憲其實也是可以下令把端木朝和小賀氏拖走的,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不太好,端木朝要是鬨騰不休,恐怕會耽誤吉時,再加上……

端木憲蹙眉朝周圍看了一圈,這裡還有不少來看熱鬨的百姓,這些百姓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

“不是說今天要來給端木四姑娘下聘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聽這兩人方才喊首輔父親,他們是首輔大人的兒子兒媳吧?”一個青衣婦人指著端木朝夫婦倆問道,“那他們說的母親豈不是首輔的夫人?”

“妹子,你不知道嗎?”旁邊另一個滿臉皺紋地老婦熱情地說道,“首輔大人早就休妻了!”

“真的嗎?我是去年才搬到京城來,這首輔的夫人犯了什麼錯,才會被休了?照理說,這有兒有女,兒孫滿堂的,不至於啊”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我也來了,聽說是首輔的夫人夥同娘家人在府中縱火呢!”

一說到娘家人,不少人都覺得自己悟了,這年頭為了娘家和夫家鬨翻的蠢婦不在少數。

“不過這首輔的夫人病得都快死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好歹夫妻一場,首輔怎麼也該去看看人家才是。”

“說得是。”

這些百姓越說越熱鬨。

端木憲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這些百姓都是知道今天禮部要來給皇帝下聘,知道自家四孫女是未來的皇後娘娘,才特意來瞧熱鬨的。

現在讓端木朝和小賀氏這麼一鬨,來得人就更多了,還把賀氏的事舊事重提,這要是撕破臉鬨起來,場麵隻會更難看。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等傳揚開去,隻會壞了這大喜的日子,以後旁人提起新帝給皇後下聘時,怕是隻記得來鬨事的端木朝夫婦和賀氏了。

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可就變成一場笑話了!

端木憲的臉色越難看,端木朝的心裡就越得意,眸底掠過一抹利芒。

他就知道他抓到了父親的軟肋。

端木朝重重地對著端木憲連磕了三下頭,磕得額頭一片青紫,繼續苦苦哀求道:“父親,兒子求您了。您就跟兒子回去看看母親吧。”

當他再次仰首看向端木憲時,一顆顆淚珠已經在眼眶中打滾,一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的樣子,忍辱負重。

端木憲板著臉,撩袍跨過了高高的門檻,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台階下的端木朝,冷聲道:“老二,我不想和你猜來猜去地繞圈子,你想做什麼,就直接說吧!”

端木朝聞言,嘴角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翹了翹,心裡愈發得意了:這件事差不多成了!

小賀氏也是欣喜不已,勉強壓抑著心頭的狂喜。她沒抬頭,隻是抓著帕子裝模作樣地抹著淚。

端木朝以袖口擦了擦淚,委婉地說道:“父親,母親生病了,兒子現在也沒差事,這看病要錢……兒子眼看著入不敷出……”

端木朝分家時分了那麼多的田莊和產業,又怎麼會沒錢給賀氏看病,他言下之意很明確了,其實就是變相地逼迫端木憲給他謀份差事。

“……”機敏如端木憲如何聽不明白,嘴角緊抿。

端木朝繼續說道:“父親,四侄女的婚事再重要,但您也不能不管母親的死活啊,這讓四侄女將來如何‘母儀天下’?!”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端木朝的音調拔高了不少,威嚇之意溢於言表,但神色間卻做出一副真誠的樣子。

不過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周圍圍觀的百姓就更多了,好奇地張望著,打聽著。

權輿街的儘頭,還能看到還有更多人再聚集過來。

端木憲的臉色又陰沉了三分,大管事更是汗如雨下,生怕場麵難以收拾。

大管事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了一步,湊到端木憲耳邊小聲地提醒道:“老太爺,吉時快到了。”

等禮部的人到了,這要是端木朝硬攔著不讓禮部的人進門就不好看了。

這要是平時,先把人趕走法子多的是,可以讓護衛動手,也可以去請京兆府的人來,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是四姑娘的大好日子,絕對不能讓人破壞了,大管事也心知二老爺的倚仗就是這個。

然而,四姑娘是老太爺的心頭肉,老太爺就是看穿了二老爺的意圖,也不能委屈了四姑娘。

端木朝昂著下巴,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父親,四侄女今天可在府中?兒子相信她要是聽聞她祖母病了,一定也會‘擔心’……”

“夠了!”端木憲出聲打斷了端木朝,聲音冷硬,“我知道了。”

最後四個字端木憲說得是咬牙切齒。

端木朝心下更得意了,他就知道父親一定會屈服的。

端木朝順著杆子往上爬,道:“我要父親給我一個承諾。”

“我相信父親您一言九鼎。”小賀氏接口道,眼睛裡早就不見一點淚光,閃閃發亮。

端木憲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徐徐道:“你明天去吏部吧。”

被兒子用這種方式要挾,端木憲的心裡自是惱的,冷笑地暗道:老二不就是要一個差事嘛,朝廷的差事多得是,自己如他所願給他一個就是。還要看他能不能擔得下!

“你好自為之!”端木憲意味深長地看著端木朝說道,帶著幾分警告,幾分冷然。

端木朝鬨了這麼一通,終於得償所願,哪裡還會在意這些。

“多謝父親。”端木朝喜出望外地對著端木朝作揖,笑得眉飛色舞,飛快地與身旁的賀氏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夫妻倆都覺得還是女婿能乾!果然被女婿說對了,自家爹就是要麵子,今天這個機會正正好,錯過了,就沒下次了!

端木朝生怕端木憲又改變主意,連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笑嗬嗬地說道:“父親,兒子回去照顧母親了,今日是四侄女的大好日子,兒子就不耽誤父親了。”

“父親,兒媳也告辭了。”

夫妻倆得償所願,也不再久留,上了自家的馬車,就匆匆地離開了,而路邊那些圍觀的路人完全沒看懂這是怎麼回事,一頭霧水地麵麵相看。這夫妻倆方才不是說他們母親重病呢,怎麼現在又走了呢?!

端木憲轉過身,又跨過門檻,往外書房方向走去,把府外的喧喧嚷嚷拋諸身後。

微涼的春風迎麵而來,端木憲一路沉默,越走越快。

“……”大管事看著端木憲僵直的背影,心裡擔憂不已。

突然,端木憲停了下來,抬手捂著胸口,氣息起伏不定,連帶麵色也有些發白。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地把心口的鬱氣壓了下去,仰首遙望著碧藍的天空,靜止不動。

管事想起上次老太爺小卒中的事,憂心忡忡地皺起了眉頭,真怕老太爺會被二老爺給氣病了。

太醫說了,老太爺不能動怒,萬一引發大卒中,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大管事上前兩步,走到端木憲的身側,試探道:“老太爺,要不要去叫大姑娘和四姑娘……”

端木憲抬手打斷了他,揉揉眉心道:“不必了。”

今天是好日子,他一個人生氣就夠了。

就是因為是好日子,他才不想出任何意外。

端木憲的眼眸變得越來越深邃,他這把年紀什麼風浪沒見過,今天的事其實也就是小事,隻不過因為端木朝是他的親生兒子,才讓端木憲的情緒起了如此大的波動。

大管事跟著端木憲幾十年,對端木家的情況再了解不過,心裡也是唏噓,暗道:幸好大少爺是個好的,老太爺也不至於後繼無人。

端木憲定了定神,吩咐道:“你去看看席宴準備得怎麼樣了?”

禮部今日來端木府下聘,按照規矩,女方是要設宴招待來下聘的男方長輩或者媒人的。

大管事連連應聲,“老太爺放心,小的立刻親自去看看,保證萬無一失。”

“還有,我看方才門房那邊吵吵嚷嚷的,圍了不少下人,你讓閒雜人等都散了,彆讓人看了笑話……”

端木憲一忙起來,也就把方才的糟心事給拋到腦後了,一邊說,一邊目光朝皇宮的方向走去,心想:這個時辰,禮部應該啟程了吧。

禮部是擇了吉時,從宮裡出來的。

下聘的隊伍浩浩蕩蕩,有抬聘禮的人,有敲鑼打鼓的人,也有隨駕的禁軍,至少有百來號人。

為首的是兩人,慕炎和岑隱。

兩人分彆騎著一黑一百兩匹馬,齊頭並進。

再後麵就是禮部尚書範培中了。

範培中看著前方的慕炎,眼角抽了抽。

今日的慕炎著一襲紫色繡雲鷹的錦袍,銀色的繡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腰環嵌著白玉、繡五蝠捧壽的腰帶,一頭烏發以銀色鏤空發箍束得高高,看來神采奕奕。

在範培中看來,新帝此刻花枝招展得就跟個開屏的孔雀沒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