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昭順著沈知韞的話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沈知韞見賀令昭一臉沉思的模樣,以為他會有所感悟。卻不想,過了片刻之後,賀令昭拍了拍胸脯,長舒一口氣:“幸虧我出身好,不用靠學問這種東西改命。”
沈知韞:“……”
她就不該對這樣的人抱有期待!
到沈家拜完年之後,賀令昭又開始無所事事了。賀承安如今還在盛京,賀令昭不敢出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也默契的不來找賀令昭玩兒。
賀令昭十分無聊,便一個勁兒的往沈知韞麵前湊。
沈知韞看書的時候,賀令昭晃著腿問:“那破書有什麼好看的?你成天都看,不覺得悶得慌啊!”
沈知韞作畫的時候,賀令昭瞄了一眼,十分不解問:“你畫幾個醜樹杈子做什麼?!”
原本纖細精巧的樹枝,因賀令昭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瞬間被畫粗了。這一粗,這幅畫就全毀了。
這兩天,賀令昭就像個跟屁蟲似的,她走哪兒他跟哪兒,嘴還一直叭叭個沒完。
沈知韞一直在忍他,如今畫到一半的畫,賀令昭一句話全毀了。沈知韞隱忍兩天的怒氣,一瞬間全爆發了。她怒不可遏道:“你不懂能不能把嘴閉上!”
什麼醜樹杈子!這個淺見寡識的吳下阿蒙!!!
賀令昭沒想到沈知韞會這麼大反應,他頓時被嚇到了,忙不迭賠罪:“好好好,我閉嘴,我閉嘴。”
說著,賀令昭還後退了幾步,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
但作畫講究心靜,被賀令昭這麼一打擾,沈知韞也靜不下心來,索性直接將畫紙揉成一團,然後麵帶怒氣掀簾出去了。
青芷聽到動靜過來時,正好看見沈知韞怒氣衝衝往外走,她忙快步跟上去。
賀令昭摸了摸鼻尖,看著那團扔在地上的紙,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沈知韞好像真生氣了。
而出了院子的沈知韞,冷著臉不停往前走的同時,在心裡把賀令昭罵了個狗血淋頭。他那是什麼眼神?!什麼叫他畫幾個醜樹杈子做什麼?!她明明畫的是逢春,隻是才起筆而已。
青芷亦步亦趨跟在沈知韞身後。
沈知韞一直走到隱蔽處的長廊裡才停下。如今天氣還尚冷,沈知韞出來的急,既沒帶手爐也沒穿狐裘,青芷便勸道:“小姐,您即便與姑爺置氣,也不能傷了自個兒的身子。今兒天冷,我們回吧。”
沈知韞不想回去:“我想再坐一會兒。”
青芷見勸不動沈知韞,又怕她凍著,便提議她回去取狐裘,沈知韞應了。
青芷離開後,長廊裡就隻剩下沈知韞一個人了。
沈知韞正坐在廊下獨自生悶氣時,隱隱嗅到了清雅的每香。沈知韞轉頭,就見角落裡有一株不起眼的臘梅,上麵隻剩下零星的花瓣了,但卻仍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天上鉛雲密布,逐漸又起了風。
沈知韞有些冷正打算回去時,就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隱約還夾雜著賀令宜的聲音:“阿音,我與父親大概沒有機會在盛京過上元節了。”
沈知韞覺得這個時候出去有些尷尬,想著賀令宜他們應當是路過,便打算等他們離開了再出去。
卻不想,程枝意聽到這話時,卻停了下來:“是羌無人那邊又有新動作了麼?”
每年開春的時候,羌無人總會頻頻滋擾邊境。
“暫時還沒有,父親的意思是早些動身過去。”說到這裡時,賀令宜的目光,落在了程枝意的臉上。
今日是程枝意父親的忌日,程枝意與賀令宜剛去祭拜了,是以他們夫妻二人都穿的極為素雅。尤其是程枝意,她身形本就纖弱,今日又穿了一襲霜色襖裙,頭上隻插了支白玉簪,瞧著麵容愈發清瘦了。
幾經掙紮之後,賀令宜還是決定遵從本心,他輕聲問:“阿音,這次你希望我去麼?”
這一瞬,沈知韞十分後悔,剛才沒出去了。
“我……”程枝意對上賀令宜柔情期待的目光,幾乎是無措垂下眼睛,不敢同賀令宜對視。
賀令宜眼裡的希冀瞬間黯淡下來。
但他向來體貼,從未讓程枝意為難,賀令宜平和笑著道:“安北軍初建,我如今就算是想留在盛京,隻怕父親也不會同意。隻是總覺得,這兩年一直對不住你。”
“夫君。”程枝意抬眸,一雙清眸裡已染了濕意,隱隱還帶著愧疚。
隻是還不等她說什麼,賀令宜已握住了她的手,溫和笑著道:“天冷,有什麼話,咱們回去再說。”
程枝意順從的跟著賀令宜走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外麵徹底沒動靜了之後,沈知韞才鬆了一口氣,從長廊後走出來。
恰好青芷抱著手爐和狐裘尋過來,沈知韞便同她回去了。
回去之後,沈知韞還想著,先前無意聽到的對話。雖然她剛嫁進侯府不久,但賀令宜和程枝意夫妻感情甚篤,眾人可是一直都看在眼裡的。
那今日,賀令宜為何會突然問程枝意,希不希望他去北境?!
沈知韞正沉思時,紅蔻跑進來傳話:“二夫人,二公子問您今日還作畫麼?他說若您不作畫了,他就要用書房了。”
“不畫了,讓他用。”沈知韞沒好氣道。
作畫需要心平氣和,她現在做不到。紅蔻應了聲,便噠噠跑出去了。
夜裡侯府照舊是闔府一起用飯。賀令宜這人雖然麵上一直都是言笑晏晏的,但其實十分敏銳,沈知韞不敢露出馬腳,便如常的用飯。
反倒是用飯期間,賀令昭偷偷朝沈知韞這邊瞄了好幾眼的事,被賀令宜看在了眼裡。
飯後他們各自回去時,賀令宜叫住賀令昭:“你和弟妹鬨彆扭了?”
“沒有,是我單方麵惹她生氣了。”說完之後,不等賀令宜開口,賀令昭便又道,“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想好怎麼哄她了。”
看著自信滿滿的賀令昭,賀令宜便將話又咽了下去。
賀令昭哄人的方式十分簡單粗暴——
這天夜裡,侍女們退下後,沈知韞如往常一樣撩開床幔,欲上床睡覺時,就見床上放著一張紙。
沈知韞看的第一眼,這是什麼醜東西!
再看一眼,還是沒認出來。她正要將紙團起來扔了時,就聽賀令昭急急道:“彆扔啊,畫看不懂沒關係,旁邊不是還有字呢麼?”
經賀令昭這麼一提醒,沈知韞才發現,旁邊寫著‘負荊請罪’四個大字。
沈知韞嘴角抽了抽。
賀令昭接過紙,指著紙上的畫當麵給沈知韞講解:“這是個跪著抱拳行禮的人,他背上背著一根荊條,連起來就是負荊請罪的意思。”
說完之後,賀令昭揚起下巴,一臉‘我聰明吧’的表情。
沈知韞麵無表情道:“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畫的是一隻蟲。”
賀令昭眼睛瞬間瞪的老大,他接過畫,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向沈知韞:“雖然它確實不像是個人,但你說它像隻蟲,會不會有點太離……”
對上沈知韞涼涼的目光,賀令昭立刻從善如流改口:“不離譜不離譜,確實有點像蟲,是我眼神不好的問題。”
見沈知韞麵色和緩下來,賀令昭立刻趁熱打鐵:“所以你就不要跟我這個眼神不好的人計較了吧?”
先前那會兒沈知韞確實是生氣的。但現在氣早就消了,賀令昭這麼傲嬌的人又主動拉下臉來道歉,沈知韞便也沒再端著了,她一把放下床幔:“睡覺去。”
賀令昭便知這事翻篇了,他立刻開心的應了。
因為沈知韞嫌棄他睡覺有咍台聲,所以每次賀令昭都要等沈知韞睡著之後他再睡,今晚也不例外。
賀令昭躺在靠窗的榻上,聽著外麵的風聲,在看廊下輕晃的燈籠時,就聽沈知韞突然問:“你知道兄長和大嫂的事麼?”
“知道啊,程伯父和我爹是故交,我哥和阿音姐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兩家曾定過口頭婚約。兩年前,程伯父獲罪下獄,原本是要禍及親眷的,但阿音姐嫁給我哥了,所以阿音姐沒事,但她的親人都沒了。”說完之後,賀令昭好奇問,“你怎麼突然想起問他們的事了?”
聽著沒什麼問題。
沈知韞道:“我看兄長和大嫂感情很好,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我哥和阿音姐勉強也算是青梅竹馬長大的,他們如今又成了夫妻,感情自然好了。”
沈知韞哦了聲,便沒再說什麼了。
賀令昭卻來了興趣,他翻了身,麵朝沈知韞這邊,好奇問:“沈知韞,你有竹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