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
“下麵將繼續為您播報.......”
路加維爾心頭一驚,他猛然睜開了眼睛,隻覺得渾身寒冷刺骨。
從黑暗中傳來的交談聲驚醒了他,路加維爾感到襯衣被濕冷的空氣和他的冷汗浸濕,黏膩地貼在他的脊背上。
他昨天晚上......睡覺前沒有關窗戶嗎?
每逢一月與三月的間隙,哥譚的濕冷就會隨著氣溫的回升愈發的嚴重,潮濕黏膩又冷寂連綿。
這是沒有太陽會很難捱的天氣,路加維爾每到清晨的這個時候——就會慶幸當初自己沒有圖便宜選擇了帶露台的公寓,而非沒有窗戶的地下室。
黑暗裡閃爍的白光明明滅滅,冷寂的空氣中還在繼續傳來一個女人播音腔的描述聲:“......今日淩晨,西慈善醫院發生了連環爆炸,目前無人對兩輪恐怖襲擊宣布負責,經調查.......”
路加維爾撐著床墊坐起了身,他頭疼欲裂地眯著眼睛,望向床前還在繼續播報早間新聞的電視機。
電視機......?
公寓裡的電視機不是壞了嗎?
‘嘎吱——’
手下按著的地方發出了一陣牙酸的擠壓聲,路加維爾低頭借著電視機的亮光打量才發現他並沒有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是躺在一張彈簧折疊床上。
‘這是哪兒?’
路加維爾終於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
路加維爾環顧著四周,清晨的陽光從麻布似的窗簾縫隙裡漏出少許,照亮了房間裡大致的擺設輪廓。
路加維爾漿糊一樣的腦袋冒出來了早該冒出來的疑問:“這裡......好像不是我家?”
“嘶——”
路加維爾摸索了一下,蹬上鞋子從彈簧床上站了起來,他因為扯動了左肩傷口而倒吸了一口氣,但讓路加維爾驚訝的是他原本受傷的右腿卻沒有什麼不適。
路加維爾第一反應就是詢問係統:【統子,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好像右腿不疼了?】
【你昨天傷得太嚴重了,】同樣剛剛開機的係統慢悠悠地說:【為了避免你直接嗝屁,我在陷入關機——你昏迷前把你剩下的生命點數用了一點。】
路加維爾摸了摸渾身上下,發現似乎隻是左肩還有點嚴重,其他地方都幾乎快要痊愈了,他驚詫地問:【生命點數竟然還有這個作用?】
【當然,但是你的生命點數剩下的不多了......當然,故事值也是。】
係統提醒他道:【如果你還想完成清除任務,抓緊時間多賺點生命點數和故事值吧。】
【好,我知道了。】
路加維爾答應了一聲,他知道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有點寬大,似乎不是自己昨晚換掉的衣服了。
路加維爾揉了揉昏沉的腦袋,他頭重腳輕地走到了從門縫裡透進了些許光亮的房門邊,打開了門。
“......這裡是?”
路加維爾握著冰涼的門把手從門口一眼望去(),看見了有點熟悉的布局。
——眼前的客廳格局和路加維爾租下的一居室公寓簡直是一模一樣(),當然.....這裡的家具沒有他那麼寒酸。
“你醒了?”
路加維爾剛在懷疑自己家為什麼一夜醒來好像搞了個精裝修的時候,一道身影就從左手邊的拐角處拐了出來:“還能動就過來端盤子。”
傑森·陶德一身居家服,手裡一邊端著盤美式煎餅,一邊拿著果醬從開放式廚房走到了餐廳。晨光逆著描繪出了他的輪廓,柔和了傑森身上的懾人的氣勢。
空氣裡淡淡的雞蛋、牛奶與麵粉混合烘焙的芳香氣息助長了這種反差。迷茫的路加維爾聽見傑森說:“你最好彆指望我會把盤子端到你麵前。”
“哦哦、好——”
雖然路加維爾記憶還停留在昨晚,還沒從傑森·陶德從紅頭罩無縫切換居家模式的衝擊中緩過神兒來,但路加維爾的身體已經率先作出了反應。
路加維爾快走兩步就來到了傑森·陶德身前,想接過他手裡的盤子:“謝謝......?”
傑森手臂陡然向反方向一伸,讓路加維爾伸出的手抓了個空,他不耐煩地瞥了路加維爾一眼,簡潔地說:“這份是我的,你的那份在廚房裡。”
路加維爾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他還在啟動的大腦才理解了傑森·陶德的意思。
路加維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旋即他神情明朗地說道:“好哦,太感謝啦。”
傑森從鼻腔裡發出了聲輕哼的鼻音,他繞過路加維爾兀自坐到餐桌邊,享用起了早餐。
路加維爾揉了揉昏沉的腦袋,輕車熟路地拐進了右手邊的開放式廚房裡。
——比起路加維爾家裡那個毫無生活使用痕跡的廚房,傑森·陶德家的廚房被打理的乾淨明亮,廚具什麼不說一應俱全,卻也基本齊全了。
在關掉的電磁爐上擺放著一隻熱淺鍋,鍋裡金黃色的檸檬鬆軟煎餅還冒著熱氣,旁邊則還放著一張空碟子。
看起來......
假如剛才他沒有醒過來的話,傑森應該還會返回來端第一趟盤子。
【啊,】路加維爾一邊小心地將鬆軟的煎餅裝進盤子裡後,一邊忍不住和係統感歎道:【哥譚真是一個神奇的城市.....】
係統懵逼地問:【什麼?】
路加維爾感歎說:【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我還震撼這座城市的混亂和危險,但無論是紅羅賓,還是紅頭罩——傑森,都遠超“好人”的定義。】
路加維爾沒找到洗碗機,他將煎鍋放進了洗碗槽裡,擰開水龍頭衝刷了起來。
【明明籠罩在陰雲裡,卻能產生超級英雄的城市......】
路加維爾想了半天,都沒想到能夠形容自己現在心情的詞彙。
他昨天晚上搖搖欲墜地擠在五樓樓簷邊緣、被夜晚的涼風
() 刮過傷口的時候......
——是根本沒有想到一夜過後的清晨,他身上的傷勢不僅痊愈了一半,還會在充滿著鬆軟烘焙香氣的房間裡安穩的醒來,能吃上一頓熱騰騰早餐的。
於是,最後路加維爾將洗好的煎鍋重新掛在置物架上,他擦淨了手,最後也隻是又重複了一遍說:【......哥譚,真是一座神奇的城市。】
路加維爾剛來到哥譚的時候,他還一度很疑惑為什麼這座危險的城市還會有吸引人前赴後繼地前來。
但是現在,路加維爾好像有點理解這座城市彆樣的魅力了。
路加維爾輕哼著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不成調輕快曲調,他端著手裡溫熱的白瓷盤回到了餐廳。
路加維爾拉開餐椅,正對著傑森坐了下來:“昨天晚上的事情,太感謝你了傑森先生。”
視線落在路加維爾仿佛重新恢複活力的臉上,傑森挑刺般的挑眉問:“你要謝的隻有昨天晚上嗎?”
“當然不,還有這所有的一切,”路加維爾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看起來就超級好吃的鬆餅分成小塊,一邊誠懇地說:“——救我和那孩子下來,帶我回來,還給我包紮......”
“還有早餐......”
路加維爾叉起了了小塊鬆餅晃了晃,他另一隻手又扯了下身上有點肥大的運動衫衣領說:“.....以及謝謝你的衣服。”
“看在你昨天的漢堡上,”傑森哼笑了一聲勉為其難地說:“彆的謝禮就算了......”
傑森吃完了薄餅,最後一塊他沒有用上刀叉,而是不那麼講究地捏著扔進了嘴裡。
傑森向後一靠,他端起咖啡打量著吃得一臉幸福的路加維爾,繼續說:“你隻要能老實回答我昨天的問題就夠了。”
“昨天的問題?”
大快朵頤的路加維爾臉上空白了一瞬:昨天,傑森先生問了他什麼問題來著?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紅頭罩的?”傑森直截了當地問:“你還知道什麼?”
“這個啊......”
路加維爾恍然地說:“這隻是個意外,我知道的也隻限於‘紅頭罩等於你’而已。”
“除此之外,我都不知道。”
麵對著傑森看不出情緒的綠眼睛,路加維爾聳了聳肩,說:“在你把我帶下樓之前,我甚至都沒有認出來你。”
“所以......”
傑森懷疑地說:“你是想說你半夜隻是通過和‘紅頭罩’打了個照麵,就一眼識破了我的身份?”
“嗯,”路加維爾頂著傑森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地說:“你不覺得自己和‘紅頭罩’的共同點實在太多了嗎?”
雖然路加維爾是在係統的提醒下才認出來紅頭罩的身份,但這句話路加維爾是發自內心的。
——在知道了傑森·陶德就是紅頭罩的情況下,路加維爾確實是那真的是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們如出一轍,無論是氣勢,還是胸肌、額、身材。
傑森從提問起一瞬不轉的審視著路加維爾,他不得不承認,這家夥說的竟然是真話。
麵對著路加維爾澄澈又明亮的眼睛糾結了一陣,傑森索性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想法:反正不論如何,他都已經知道了。
且不說路加維爾是老蝙蝠的孩子,就他這種性格——好歹路加維爾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
“好吧,那你昨天晚上為什麼去醫院?”
傑森轉而詢問道:“昨天的爆炸又是怎麼回事......?”
路加維爾不見外地伸手撈過了桌子上的擺的黃油和果醬,倒在了自己的盤子裡:“我是臨時決定去的醫院.....”
這是真話,路加維爾是昨天下午在教堂裡臨時決定的夜晚行程。
“不久前我的肩膀受了些傷,本來有所好轉,但因為一些小緣故,它又有點開裂了。”
這也是真話。
上次被提姆撞倒隻是個誘因,路加維爾的傷勢之所以像是牆角裡鏟了又長的黴菌一樣,難以根除——主要是因為他一直不舍得請假,總是熬夜過勞打工,才致使傷口又撕裂了好幾次。
“我也沒想到那個時候會發生爆炸......”
本來按照路加維爾的計劃,他會在離開醫院後才會啟動炸彈。
“更沒想到我會遭遇,這麼倒黴的事情。”路加維爾說。
這還是真話,路加維爾昨天晚上已經不是一般的倒黴了:一出又一出的連環意外,硬是把他逼到了爆炸中心。
如果不是係統當時反應及時扣下了一個護盾給他使用,估計路加維爾現在就直接換號重開了。
傑森·陶德臉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態。
他的五官端正又眼瞳深邃,正由於這一點,當傑森若有所思的時侯,他的表情通常是冷冰冰的、令人望而生畏的。
路加維爾則是不受影響地露出了笑臉,他的湖藍色眼睛像是盈著粼粼日光的靜湖:“昨天多虧了你,不然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吃到這樣好的鬆餅了。”
直到現在——
傑森這才有了點路加維爾的生父,是布魯斯·韋恩的實感。
年輕時候名聲大噪的哥譚甜心就像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一樣,俊美闊綽又極具魅力。你很難分辨他難以讓人拒絕的微笑,究竟是出於他瀟灑優雅的風度,還是資本熏陶出的底氣。
可路加維爾明明是獨自在哥譚底層摸爬滾打成長至今的,他身上卻有種與布魯斯極其相似的氣質。
於是傑森恍然間明白了一個事實:哪怕沒有所謂的金錢傍身,憑借路加維爾年輕俊美的不做作、坦誠又活潑清新的生命力就足以俘獲人心了。
被他們全副身心地信賴注視著,沒人還能多說些什麼煞風景的話來。
——這也許就是布魯斯·韋恩,這麼多年都沒有被揭穿‘蝙蝠俠’假麵的原因?
傑森不自在地撇開視線,問:“那爆炸發生前你看見什麼可疑的人了嗎
?”
“可疑的人?”
路加維爾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唯一能夠算的上可疑的人大概就是他自己了。
於是路加維爾搖了搖頭,說:“我沒遇見彆的什麼奇怪的人。”
好吧,毫無所獲。
傑森吐出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不怎麼意外。
傑森放棄了想要從路加維爾這裡獲得更多信息的想法。畢竟,按照德雷克的說法,路加維爾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人了。
要不是路加維爾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傑森也沒指望他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比起寄希望於路加維爾看到了什麼或者了解什麼內情,還不如去黑進蝙蝠洞裡抄作業更有效。
當然,他不會這麼乾就是了。
傑森將最後一口咖啡一飲而儘,他最後確認地詢問道:“所以你昨天晚上之所以會和那小子被困在樓邊——?”
“爆炸發生的時候那孩子剛好獨自在我附近,所以.....”
每一句都是真話的路加維爾歎著氣說:“說到底,還是我運氣太差連累他了,但願那孩子彆被嚇出什麼問題。”
傑森不認同地皺眉,他有點不明白路加維爾怎麼會把這件事情歸因到自己身上:“你做的很好了,昨天他的母親還對我道謝了半天。”
路加維爾抿著唇擠出了一個笑臉,他低下頭插起了一塊沾著黃油的鬆餅放進了嘴裡。
傑森見狀沒再說什麼,他本來也不是擅長開導人的類型。
傑森站起身端著盤子轉身放進了廚房的洗碗池裡。
這一座臨時公寓裡的洗碗機壞掉後,被傑森拆了一半還沒安回去。
不過沒關係,反正今天他有現成的勞動力——而且據說還是個洗盤子熟練工。
傑森微波爐裡取出來了還冒著熱氣的溫牛奶,隨手關上了微波爐門。
回到餐廳,傑森把下意識參照了阿福早餐搭配選定的熱牛奶放在了路加維爾身前的桌麵上:“把牛奶喝了,收拾好餐桌,然後回你的公寓去。”
“哎?好的!”路加維爾沒想到傑森竟然還這麼貼心地給他準備了熱牛奶。
每天早晨都是乾嚼牛奶凍的路加維爾頓時受寵若驚地感謝說:“一會兒請讓我把剩下的盤子碗碟刷了吧,傑森先生?”
“本來就該是你刷,”傑森扯動了一下唇角,不留情麵地問:“不然呢?”
“真的非常感謝。”
路加維爾沒覺得被冒犯,他鬆了口氣,好脾氣地又衝傑森笑了笑,再次說:“等我再攢攢錢,這個月月末請你吃大餐。”
傑森·陶德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好像變得特彆奇怪,但很快他就斜睨了路加維爾一眼,說:“我說,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自作主張的叫我傑森了,那就彆這麼奇怪的稱呼我了。”
“傑森?”見傑森·陶德‘嗯’了一聲沒有反駁,路加維爾猶豫了一下,他試探地開口詢問道:“抱歉,但是我能問一下在昨天晚上我昏迷
之後,發生了什麼嗎?”
路加維爾斟酌著說:“你知道,我睡過去以後再醒過來就出現在這裡了,所以......嗯?”
這讓傑森·陶德一下就想起來了,昨天堪稱混亂的一切,以及出奇憤怒的達米安。
“沒什麼......”
傑森神情僵硬地說:“你昏迷前還嚷著‘不去醫院’,我就把你順路帶回來處理了一下......然後你就醒了。”
‘!’路加維爾心裡一驚:原來昨天晚上他真的喊出來了嗎,雖然昏倒前這是他腦子裡僅剩的強烈念頭,但......可惡就算是他也會覺得有點丟人啊!
眼見傑森轉身就想回臥室裡去,路加維爾連忙站起身叫住了他:“對了,那個我能問一下.....”
傑森停住了腳步,他回過頭率先說:“隻要彆問我紅頭罩的事情。”
路加維爾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繼續說:“嗯,我是想問一下......錢包和我的手機,主要是手機——你有見過嗎?傑森?”
傑森神情詫異了一瞬:雖然他這麼說了,但這家夥是完全沒有好奇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