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1 / 2)

【第四十一章】

碧玉樓的招牌菜的確鮮美可口,尤其那道烤得噴香酥脆的古樓子,一口下去外皮的焦香配上鮮嫩的羊肉,摻著胡椒香味的肉汁在舌尖橫流,刺激著每一處味蕾,直叫人滿口生香,停不下嘴。

嘉寧見他們吃得高興,頗為得意,“我就說碧玉樓的飯菜不錯吧。”

謝叔南在這點上倒不反駁,嘴裡塞得滿滿的朝她比了個拇指,“不錯不錯,回頭還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還得勞煩二表妹給我們推薦推薦。”

嘉寧答應下來,又捧著臉看向謝仲宣,柔聲道,“二表兄,那你有何喜好呢?”

謝仲宣倒了杯解膩的酸梅湯,輕抿一口,“飲食上並無特彆喜好。”

嘉寧也不泄氣,繼續問,“那其他方麵呢?你總是有愛好的吧?”

謝仲宣睇了她一眼,見她直勾勾盯著他,也不好失禮,便道,“平日愛搜集字畫古籍,金石古玩。”

“字畫古籍……啊對了對了,東市有一家金石鋪子有不少好藏品,待用過飯後,我們去那裡逛逛?”嘉寧期待地望向他。

“先去萬記買糕點,再去東市。”謝仲宣斂眸。

嘉寧抿了抿唇,眼角餘光瞥過一直沉默吃飯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雲黛,心底有些泛酸,但見她還算安分,隻好壓下心頭不悅,咕噥道,“行吧,都聽二表兄的。”

……

離開碧玉樓後,一行人直奔萬記糕餅鋪,除了買桂花糕,雲黛還買了好些糕點。

嘉寧見她什麼都買一遍,雙手環抱胸前嗤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隴西沒有糕餅鋪子呢?若想吃了下次再來買便是,彆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雲黛羽睫微顫,從琥珀手裡接過銀袋,輕聲對她道,“我自己有錢。”

嘉寧眉尖蹙起,“誰問你有沒有錢了。”

“我不是全給自己買的。”雲黛纖細的手指捏緊銀袋,耐心解釋,“我想著給姑母帶一份,給慶寧姐姐帶一份,還有我大哥哥,他今日進宮不能與我們一道逛,但把糕點買回去給他嘗也是一樣的。”

嘉寧一怔,哼哼道,“你倒是會收買人心。”

一旁的謝叔南聽不下去,瞪著嘉寧,“我妹妹花你錢了?要你來置喙。她想買多少就買多少,就算把這個糕餅鋪子買空了也不關你的事。”

嘉寧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卻又拿謝叔南沒辦法,隻好轉臉看向謝仲宣,委屈喊道,“二表兄,你看三表兄他這般凶我!”

謝仲宣看向這試圖讓自己替她主持公道的表妹,清雋的臉龐露出一絲難以理解之色,“三郎說的有錯麼?”

嘉寧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你、你們……我才是你們的親表妹!她就一個外人!你們竟然幫著個外人欺負我?”

這下謝仲宣算是明白了嘉寧的思路,說她拎不清也好,說她自視甚高也罷,一時半會兒想要改變她的念頭怕是難了。與其在繼續結伴同遊,倒不如儘早分開——

“嘉寧表妹,你今日抽空陪伴我們,我們很是感激。然而如今的狀況,再繼續玩下去,怕是誰都不會愉快。不若你先回府歇息,我們自行遊玩,不勞煩你了。”

他這話說得溫聲細語,可傳到嘉寧耳中,卻像是往她心口紮刀子,“二表兄,你趕我走?”

謝仲宣,“……”

謝叔南嘴角抽了抽,“你彆弄得好像我們欺負你一樣?是你先挑事的!”

雲黛趕緊拉住謝叔南的袖子,示意他彆火上澆油,又低聲與他道,“三哥哥,我們到底暫居在姑母家,若是與她鬨得不愉快,便是叫姑母為難了。姑母待我們不錯,我們可不好給她添麻煩……”

謝叔南想想也是,撇了撇唇,“算了,看在姑母的份上,我懶得與你計較。”說罷抬手撞了下謝仲宣的胳膊,“二哥,你說呢。”

謝仲宣頷首,如玉白皙的臉龐滿是凝肅,看向嘉寧道,“你若還想與我們同行,莫要再出言不遜。便是你不把她當姊妹看,也請將她當做尋常的客人,放尊重些。”

嘉寧麵色怫然,剛想扭頭走人,然而想起現在回府,萬一母親與姐姐問起來,自己怕是又要挨罵。而且今日可是難得與二表兄相處一整日的機會——

“行吧,我保證不說她了。”

她這般說著,然而一個時辰後,逛完東市字畫鋪子,嘉寧將他們帶去了長安城最大的金行,又命那金行夥計將她先前定製的那套首飾拿出來。

全套首飾雖沒完工,但還是完成了一兩件飾品,於是嘉寧指著那枚光華燦爛的藍寶石瓔珞圈對雲黛炫耀道,“這樣純淨漂亮的藍寶石你沒見過吧?這一批藍寶石可是西域進貢到宮裡的,除了皇太後、麗妃娘娘和丹陽,皇室之中就我和我姐姐有。”

雲黛看著那閃閃發光的藍寶石,再聽過嘉寧的話,麵上也露出幾分詫色。

嘉寧看到她驚訝,心道這鄉巴佬可算開了眼吧,洋洋得意地抬起下巴,“你沒見過也正常,像這樣大的藍寶石本就不常見……”

話音未落,就聽謝叔南噗嗤笑了一聲。

嘉寧表情一滯,扭臉看去,隻見謝叔南看向雲黛,故作隨意咳了聲,“雲妹妹,我記得先前你過生辰,大哥送過你一枚藍寶石金簪是吧?”

雲黛無奈的看了一眼謝叔南,她本不想搭腔的。

十歲生辰那年,謝伯縉的確給她送了一枚藍寶石簪子,做工工藝算不上特彆精致,藍汪汪的隻用一根素金簪子鑲著,但勝在寶石大而澄澈,很是璀璨奪目。

那時她覺著太貴重了,且那顏色和質地不適合她的年紀佩戴,就叫琥珀收進了庫房裡——她原想著等她成了有子嗣的婦人,或可撐起那藍寶石簪子的華貴。

今日若不是嘉寧帶他們來這金行,她都快記不起那在庫房裡吃了五年灰的藍寶石簪子。

“你也有藍寶石首飾?多大的?”嘉寧臉色不大好。

“也不是很大……”雲黛含糊答著,她不想拂了嘉寧的臉麵。

偏生謝叔南是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伸出手指比了比,“雲妹妹那簪子我見過,的確不是很大,也就是你這塊藍寶石的兩倍吧。嗐,二表妹你也彆往心裡去,北庭乃是西域與大淵的咽喉之處,像這些藍寶石啊紅寶石綠鬆石啊,我大哥見得多了,買些送給妹妹玩算不得什麼。”

他語調輕鬆,仿佛那些價值不菲的寶石就像是芝麻胡餅般隨處可得,嘉寧臉都綠了,咬牙切齒瞪著雲黛,“你既然見過更大的藍寶石,方才還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作甚,是在看我笑話麼?”

“我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麼呀,你倒是說啊!”

“我隻是沒想到藍寶石竟這般珍貴難得。”雲黛訥訥道,她雖知道藍寶石貴重,卻沒太確切的概念,隻知道大哥哥送給她,她心裡歡喜。可方才聽到嘉寧說起這藍寶石在皇室之中都算是稀罕之物,她才恍然意識到大哥送的那份禮物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貴重。

嘉寧隻覺得她這解釋太過牽強,但看著謝仲宣和謝叔南都護在她身前,也不好朝她發作,隻沉著一張臉嗬斥著那夥計,“還愣著作甚,趕緊將東西收進去!”

“是是是。”那夥計被嚇得一個哆嗦,忙不迭將那藍寶石瓔珞捧了進去。

金行的管事賠著笑上前,“郡主,我們店裡最近出了些新鮮樣式,要不小的拿出來給您瞧瞧?”

嘉寧此刻一肚子火氣,哪裡還有心情挑首飾,轉臉狠狠剜了那管事一眼,“你看不出本郡主今日心情不佳麼?還看什麼首飾!”

管事臉上的笑都掛不住了,連連躬身,“是是是,小的沒長眼,還請郡主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與小人計較。”

謝家倆兄弟對視一眼,皆看出眼底的薄薄怒色。須臾,謝仲宣展開扇子,朝那管事寬和一笑,“郡主沒心情,我們兄妹倒是尚有餘興。掌事將那批新貨拿出來看看吧,我們給妹妹挑一挑。”

管事頓生柳暗花明之感,喜上眉梢,“郎君稍等,小的這就去拿。”

嘉寧剛想出言阻攔,謝仲宣看出她的意圖,先發製人,“嘉寧莫不是連生意都不讓人做了?”

見他含笑的眸中帶著幾分深意,嘉寧目光閃爍,氣勢也降了幾分,“我沒有……”

“沒有就好。”頓了頓,謝仲宣又緩聲道,“我知道表妹不是那等仗勢欺人、無理取鬨之人。”

他的語調輕柔,聽得嘉寧如沐春風般,就連憤怒都無端消了幾分——

眼見著兩兄弟一左一右陪雲黛挑選金飾,嘉寧坐在一旁暗自琢磨著,半日觀察下來,三表兄對這個雲黛遠不是兄妹情這麼簡單,隻是郎有心妾無意,那層窗戶紙還沒捅破。至於二表兄,舉手投足發乎情止乎禮,好像真就當雲黛是妹妹。

既然兩兄弟待這個雲黛都很看重,那自己與她對著乾,除了惹二表兄厭惡,覺著自己刻薄無禮之外,就是被三表兄惡語相向,百害而無一利。倒不如暫且拉攏這個雲黛,向她示好,也好博得賢名與二表兄的另眼相看得……

這般定下心思,嘉寧輕撫過玄黃色繡花袖口,起身朝他們走了過去,“雲表妹看中哪件了,我來付賬。”

這話一出,三兄妹看向她的目光都掩不住詫異。

嘉寧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我昨日答應了母親,要買樣禮物給雲表妹賠罪。”她看向雲黛手邊放著的那對赤金鑲月白石玉蘭花耳墜,揚聲道,“這個還不錯,管事的,把這對耳墜子包起來吧。”

她這大反轉的態度讓雲黛有些惶恐,忙擺著兩隻白嫩嫩的小手,“表姐客氣了,昨日的事已經過去了,怎好再叫你破費……”

嘉寧忍著不耐道,“你就彆推辭了,買給你你收著便是。”

“雲妹妹,你還是收著吧,不拿白不拿。”謝叔南嬉皮笑臉,將那對耳墜子往管事的麵前一推,賤兮兮朝嘉寧道,“我就替我妹妹謝過嘉寧表妹了。”

嘉寧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客氣。”

雲黛還想說些什麼,謝叔南一把按著她的肩,把她的注意重新轉回首飾台,“來來來,咱們繼續挑,還有一個月你便要及笄了,就當給你提前買及笄禮物。”

從金行離開時,雲黛總共收獲了嘉寧送的耳墜一對,謝叔南送的金玉雕花臂釧一對,謝仲宣送的赤金銜珠步搖一枚。為表達她的感激,接下來逛綢緞莊和皮毛鋪子時,她給哥哥們一人買了一條皮草——包括不在場的謝伯縉。

她原本也想給嘉寧買一條狐尾圍脖,可嘉寧小嘴一撇,“毛色這般雜,冬日要是戴出去,肯定要被人笑話,我才不要呢。”

這話一出,不但雲黛尷尬,就連攤主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雲黛便也歇了回禮的心思,決定聽三哥哥的勸,放寬心胸,權當那對耳墜子是賠禮,不去在意。

逛完東市幾人又去逛了西市,直至金烏將墜,絢爛斑斕的晚霞籠罩著壯闊的坊市大門,將路邊那些金燦燦的槐樹葉子染得愈發明豔,眾人才收心返程。

一輛馬車載滿逛街的戰利品,四人隻好同坐另一輛馬車。

路上經過歌舞升平的平康坊,謝叔南好奇的往外探頭,“聽說此處的藝伎娘子們文采斐然,技藝精絕,不少士子都會來此尋一兩位紅顏知己,吟詩作對,風花雪月……”

謝仲宣執扇啪得一下敲向謝叔南探出去的腦袋,謝叔南嗷得一下捂住後腦勺,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家兄長,“二哥你打我作甚!”

謝仲宣微微一笑,“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