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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晉江文學城獨發

“達曼公主萬安!神佑公主!”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歡迎公主回烏孫, 咱們這兒可比大淵好太多!”

烏孫百姓們早已知曉金宸長公主流落大淵之事,如今見著大王子親迎車駕,也都知道是那位長公主之女回來了, 自發站在道路兩旁歡呼著, 熱情地揮舞著手臂,手邊有樂器的還彈了起來,有善舞的姑娘小夥子們跟著歡快的樂聲舞動著。

紗君在馬車前看的興致勃勃, 身子往車簾靠去,語氣滿是笑意,“姑娘, 他們在跳舞歡迎你呢, 早聽說烏孫人能歌善舞, 沒想到在大街上就跳起來了!哎唷,那麼丁點的小娃娃也會跳舞,實在太有趣了, 姑娘您快看!”

雲黛被紗君的笑聲感染,掀起車簾一角往外看去, 果然見著四五個小孩子, 大的也就七八歲, 小的估摸才三歲, 隨著篳篥和胡琴聲扭動著小短胳膊小短腿, 肉嘟嘟的臉滿是純真笑容。

有個孩子見著雲黛在看他們,高興的拍起手,喊道, “公主!達曼公主!”

然後是一群孩子和大人們都朝她這邊揮手,雲黛從未見過這樣奔放的熱情,她有些靦腆的朝他們笑了笑, 然後放下了車簾。

路邊的民眾們歡喜議論著,“公主方才朝我們笑了!”

“是啊是啊,她肯定是覺著我們跳舞跳得很好!”

“她生得可真美啊,就像夜晚照在雪山上的月亮。”

車馬在一路歡呼聲中緩緩駛入王庭,等謝伯縉為首的大淵護送隊伍通過略顯冒犯的檢查後,雲黛被人扶下了馬車,跟著大王子和相大祿他們一道前往王帳。

“大哥哥。”雲黛慢下腳步,與謝伯縉並肩,小心打量著他的神色,方才她坐在馬車裡也看到烏孫士兵檢查大淵兵將的粗魯與無禮,還有大王子的冷眼旁觀,心頭不由惴惴,“你還好吧?”

謝伯縉眼波微動,低頭看向她,語調無波無瀾,“嗯,還好。”

雲黛咬了咬唇,小聲道,“或許你不該陪我來的。”

謝伯縉知道她又陷入自責了,眉心輕皺又鬆開,他溫聲道,“我當初既向陛下主動請下這差事,便早已預想到來烏孫會遭遇的種種情況。這點刁難算不得什麼,我未曾放在心上,妹妹你也彆在意。”

雲黛瑩潤的眸子望向他的眼,仿佛在確認他是否真的渾不在意。

謝伯縉深深回望她,略一頷首。

雲黛這才放心下來,也是,大哥哥可是見過大風大浪、刀山血海的人,這點小刁難對他算不得什麼。

王帳格外龐大寬敞,四周插著用金銀絲線繡成烏鴉和狼圖騰的紅色旗幟,隨著草原自由的風獵獵作響。王帳兩旁有魁梧的烏孫士兵守衛著,見著雲黛一行人過來,連忙行禮問好。

大王子大步跨進王帳,扭頭見雲黛踟躕忐忑的模樣,笑著催道,“達曼妹妹快進來吧,父王他們都等著呢。”

雲黛悄悄捏緊手指,深吸一口氣,抬步走了進去。

王帳內明亮軒麗,地上鋪著色澤絢爛的地毯,牆上也掛著圖案奇特的掛毯和動物皮毛,為首的寶座上坐著一位身著金色袍服、腰係珠寶腰帶的栗發男人,他皮色冷白,高鼻深目,有一雙狹長的褐色眼睛,是個俊美而成熟的中年男人。

他的右手邊坐著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她身著暗紫色長袍,頭上和脖子上戴著璀璨奪目的鑲寶珠墜首飾,雖已年邁,但那雙深綠色的眼睛依舊明亮有光,堅定又深邃,讓雲黛不禁想起來的路上經過的綠色河流,近看河水潺潺,奔流不息,等離得遠了從高處看去,那碧綠顏色比寶石還要絢爛明豔。

“巴勒潘拜見昆莫,拜見太後,神佑昆莫與太後——”

相大祿朝上行禮,謝伯縉也隨之說道,“外臣謝伯縉拜見烏孫昆莫、烏孫太後。”

“祖母、父王,烏洛蘭將達曼妹妹接回來了。”

大王子的聲音點醒了雲黛,她一抬眼,就見帳中眾人都齊齊看向她。

心頭慌了一瞬,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雲黛規規矩矩朝上座兩人請安,“達曼拜見昆莫,拜見太後……”

穿的是烏孫的衣袍,行的是烏孫的禮,說的是烏孫話。

寶座上的烏孫昆莫和古讚麗太後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歡喜與欣慰,還有一絲惆悵的恍惚。

她實在像極了蘇赫娜,尤其低眉那一刹那,他們還以為是蘇赫娜回來了。

“不必多禮,快起來吧。”昆莫抬手道。

雲黛站直身子,上座的古讚麗太後朝她招手,“來,達曼,到外祖母身邊來。”

雲黛看著這位麵容和藹,儀態端莊的老太太,遲疑片刻,還是朝她走了過去,乖順地喚了聲,“外祖母好。”

古讚麗太後拉著她的手坐下,細細打量她一番,綠眸中隱有淚光,“好孩子,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現在好了,總算把你找回來了,以後就在烏孫好好的,有外祖母和你舅舅替你撐腰,再不讓人欺負你去。”

雲黛心頭動容,但還是辨了一句,“多謝外祖母掛懷,但這些年晉國公夫婦待我很好,如親生一般,並未吃什麼苦。”

比起其他失去父母雙親的孩子,她已經是十足的幸運兒了。

提到晉國公府,古讚麗太後撩起眼皮,乜向下首那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來回逡巡,過了一會兒,又慢慢收回,伸手拍了拍雲黛的手背,“他們如何對待你的,我和你舅舅也有所耳聞,放心,我們烏孫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分得清楚的。”

烏孫昆莫和顏悅色地問候了雲黛兩句,便對古讚麗太後道,“母親先帶達曼去見賽乃慕她們吧,我與巴勒潘他們說說話,過會兒去尋你們。”

古讚麗太後知道男人們要討論政事了,答應下來,拉著雲黛的手緩緩起身,“走吧,去見見你的舅母們和兄弟姊妹們。”

“是。”雲黛攙扶著古讚麗太後,與昆莫辭彆,一起往帳外走去。

經過一臉正色的謝伯縉身旁,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謝伯縉薄唇微抿,目光也看向她,又在古讚麗太後飛來的銳利眼刀中,不動聲色地斂眸。

待女眷走出王帳,昆莫臉上的溫情笑意也換做客套的假笑,示意著謝伯縉他們落座,又命人送上奶茶和糕餅水果。

相大祿儘職儘責地彙報一路上的情況,並傳達了大淵皇帝與烏孫結交的拳拳誠意。

昆莫聽得連連點頭,又對正襟危坐的謝伯縉道,“從長安至烏孫,山高水長,路途艱險,真是辛苦謝將軍了。”

謝伯縉坐姿筆直,手扶桌邊,“昆莫客氣了,護送公主本就是外臣職責所在,怎敢談及辛苦。何況公主是外臣的義妹,做兄長的自當要關懷妹妹,隻有親自護送她回烏孫,外臣與家中親人才可安心。”

烏孫昆莫眯了眯眼睛,凝望著下首那個年輕俊朗的大淵將軍,半晌,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來,“是,晉國公府對本王這外甥女的恩情,本王一直記著。我們烏孫已備下厚禮,等將軍你返還大淵,自會一並送上。”

謝伯縉沉默兩息,出聲道,“昆莫客氣,不過家父收養公主,從未圖報,厚禮還是不必了。”

烏孫昆莫拉長語調欸了一聲,擺手道,“晉國公施恩不圖報,那是他品行高潔,但我們烏孫若是知恩不報,那就是忘恩負義了。謝將軍還是莫要推辭了!趕了這麼久的路,又說了這些話,謝將軍定然也累了,不若先下去休息。再過些時辰天就黑了,到時本王派人請將軍赴宴,給將軍接風洗塵,咱們不醉不歸。”

話已至此,謝伯縉也知多說無益,拱手道,“外臣多謝昆莫盛情。”

“好說好說。”烏孫昆莫笑著點頭,揚聲道,“烏洛蘭,你帶謝將軍下去歇息吧,他們都是大淵遠道而來的貴客,可莫要怠慢了。”

“兒臣遵命。”

大王子應聲而起,又抬手示意謝伯縉,“謝將軍,請吧——”

謝伯縉隨著大王子告退。

王帳內隻剩下昆莫和相大祿,既是君臣又是老友,倆人放開拘束聊起此次出使長安的種種,又說起返程經曆,直說得相大祿口乾舌燥,連喝了兩大碗奶茶。

“那孩子,真的與我阿姐生得極像,難怪你在長安城見了她一麵就記了下來。”

烏孫昆莫長長唏噓一聲,又盯著桌案上那小盒的黃土,神色黯淡,“是我們太遲了,若是能繼續尋她,早早的將她尋回來……”

相大祿一時分不清他口中的“她”指的是長公主還是雲黛,心口也酸脹得很,強打著精神道,“昆莫莫要太傷懷,如今小公主回到烏孫,也是長公主在天有靈,保佑著她與烏孫的親人重逢。”

烏孫昆莫點頭稱是,將那盒黃土仔細收好,又看向相大祿,“巴勒潘,那個謝伯縉……”

他欲言又止,眉毛也皺起,“叫他們在烏孫休整個三日,就回大淵吧。”

相大祿微怔,沉吟片刻,緩聲道,“昆莫,公主與他是有情意的。”

說著便將他一路所見所感以及晉國公府待雲黛的種種都說了一遍。

烏孫昆莫眉頭皺得更緊了,隻道,“那又怎樣?我烏孫的公主嫁給誰,也不能嫁給他們姓謝的。如今兩國交好,不起戰火,倒是一片和氣。可萬一又打了起來,那姓謝的娶了我的外甥女,還要來打我烏孫人,哪有這樣的事?不妥不妥!”

這些相大祿也不是沒有考慮,他也清楚昆莫的脾氣,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自己說再多,倒不如他自己見到聽到,於是不緊不慢道,“昆莫,臣隻勸你一句,在你下決定之前,先問問公主的意思吧。她雖養在大淵,可骨子裡流著長公主的血脈……”

他眼中露出一絲懷念的笑意,“你阿姐的脾性你是清楚的,達曼公主還是很像她阿娘的。”

烏孫昆莫聞言,沉默不語,隻輕叩著桌麵,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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