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月色過撩 溫酒煎茶 19171 字 3個月前

明黃色的燈光,像被稀釋的顏料,傾撒在以夜色塗抹的畫布上,勾畫出明暗,月蘊溪就背手站在那片交接處。

外穿了一件淺灰的薄款開衫,裡麵是件白色吊帶,與米灰色長褲搭配,簡易又樸素,很居家的穿搭。

看起來就像是在床上或者沙發上躺得著小憩,醒了沒多久,套了件開衫就出了門。

不知是穿得太匆忙還是走得太著急,開衫有一側滑落了下去,顯露出大片的白。

月蘊溪沒去管。

鹿呦視線蜻蜓點水般掠過,很快移開,微詫道:“你……蘊溪姐姐怎麼過來了?”

月蘊溪肩線往下塌沉了些許,做了個不易被察覺的深呼吸,紅唇彎了彎,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一直沒等到你回複消息,擔心你有事。”

前半句嬌嗔她晾著消息不回複。

後半句關心裡夾著真摯的擔心。

與那句懇求她不要退群的調調一樣,絲絲縷縷打著彎地繞在耳畔。

一股莫名但又不突兀,以至於不明顯的曖昧,蟄伏在夜色裡,被倏然而起一縷晚風兜起,拂向鹿呦。

那風裡裹著的燥,將她籠住,烘得她有些熱。

鹿呦手指一抹鼻尖,挪到耳旁撚著耳骨,語氣很虛地輕“啊”了一聲說:“沒回麼?我以為我回了的……”

她想,這句透出的演技感應該比雲竹顯得真實些。

卻忘了,小匹諾曹說謊就怕鼻子長,改不了習慣性的小動作。

月蘊溪看在眼裡,沒有戳破,順勢調侃說:“嗯~記性還不賴?”

鹿呦張了張口,想否認,可又不好說其實沒忘,是她故意不想回。

怕月蘊溪追問為什麼,她答不上來原因。

也怕月蘊溪什麼都不問,敏感亂想。

有種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踩摔進去,苦不能言的感覺。

鹿呦抿了抿唇,強行挽尊說:“感冒嘛。”

甕聲甕氣的鼻音,仿佛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身體裡某一處,被迫拴起的怪物像嗅到了食物的芬芳,蠢蠢欲動。

月蘊溪呼吸放沉,扼製住那裡的躁動,問道:“在心裡回複的答案是什麼?”

“啊?”鹿呦反應過來回道,“哦,不退了,在裡麵湊湊熱鬨。”

月蘊溪無聲勾唇,將手從身後挪到身前說:“其實,我是來給你和奶奶送伴手禮,順便還傘的。”

搞了半天,一直在逗她玩。鹿呦沒忍住“嘖”了聲,順著看過去。

方方正正的禮盒,正紅燙金的外包裝,係了個紅絲帶,打蝴蝶結的那端纏繞在月蘊溪白淨的手上。

極致的色彩反差,刺激視覺。鹿呦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

份量太重,月蘊溪將禮盒往上拎了拎,用兩隻手捧著。

像擁了簇火到鹿呦麵前。

將她剛剛思忖為什麼出國不通知她所衍生出的怨念,給燎

燒了大半。

鹿呦低垂著眼(),從月蘊溪手中接過了禮盒:謝謝。

還有關於西城旅遊的一些事?(),想跟你當麵商量一下。”月蘊溪邊說,邊扭過頭,頷首將耷拉下去的衣領拽回原位。

聲音隨著動作移動。

鹿呦目光無意識地跟過去,瞥見衣緣輕掃肩頭瑩潤的肌理,又飛快地挪開,落到虛空。

沒說話,等著月蘊溪下文。

直到聽見月蘊溪輕軟地詢問:“我可以進去麼?要被蚊子咬崩潰了呢。”

“……”

鹿呦揉揉耳朵,側開身讓她進屋,解釋說:“不是故意不放你進來的,主要怕把感冒過給你。”

月蘊溪不是很在意:“我不怕被你傳染。”

鹿呦吸了吸不通氣的鼻子:“感冒可是很難受的,晚上都睡不好。”

月蘊溪笑了笑:“不感冒晚上也睡不好。”

“你麼?”

鹿呦微感驚訝,她以為月蘊溪這樣自律的人,作息應是無比規律,睡眠質量應是很好才對。

但,應該不代表是必須。

她立即關心道:“是最近睡不好麼?為什麼睡不好啊?”

月蘊溪眸光黯淡一瞬,揚起嘴角輕笑了聲:“說你呢。”

鹿呦:“……”

看她表情凝固的樣子有點可愛,月蘊溪唇角笑意加深了些許,沒再逗她,岔開話題問:“奶奶不在家麼?”

“拉著劉姨去跳廣場舞了。”

鹿呦招呼月蘊溪坐沙發,順手將禮盒放在茶幾上,“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洗個杯子,電視遙控器在茶幾上。”

她邊說邊走去了廚房。

月蘊溪應了聲,聽水聲隱隱傳來,給心跳伴奏。

借著送伴手禮的由頭,她來過鹿家很多很多次。

總是暗暗期待著,鹿呦在家。

總是事與願違。

隻有上個月,她看鹿呦回來,才能讓兩人碰上麵。

像這樣,隻有她們兩人相處,是在夢裡都沒實現過的場景。

月蘊溪低下頭,

根本不想看電視。

她隻想溺在這種隱晦的悸動裡。

低垂的視線籠在茶幾上方,掃過一堆做纏花材料,定格在麵前的手機屏幕上。

沒到自動鎖定的時間,所以屏幕還亮著,停留在跟雲竹的聊天窗口。

無意看到聊天內容,月蘊溪眉尖輕擰了一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

在她趕過來,沒空看手機的時間段裡,雲竹給她發了十幾條消息。

有三分之二都是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剩下的三分之一裡,一半是對不起,一半是怎麼辦。

月蘊溪正準備回複。

手機鈴聲乍然振在掌心,雲竹等不及,撥來了電話。

月蘊溪直接按了掛斷,切進微信,在輸入框打完字,按下發送:【我在呦呦家了,等會

() 兒聯係你】

[竹子]:【???】

[竹子]:【6】

餘光瞥見鹿呦的身影,月蘊溪不動聲色收起手機。

走到茶幾前,鹿呦挨個放下裝了荔枝和葡萄的碗和杯子。

而後,她從口袋裡又摸出小小一個綠色玻璃瓶遞給月蘊溪說:“給你綠草膏,被蚊子咬的地方塗這個會好些。()”

洗過水果和碗杯的手沒被擦乾,水珠洇在纖瘦細長的指骨上,漾進月蘊溪的眼底,清清淺淺地泛開。

她接了綠草膏,擰開蓋,撩起褲子露出細白的腿,指尖在瓶中抹了一點綠色膏體,塗抹在腳踝和小腿上泛紅的蚊子包上。

鹿呦收回眼問:喝冷水還是熱水?⑨()⑨[()”

月蘊溪手頓了頓,“熱水。”

鹿呦便拎了水壺給她倒了杯熱水,隨後才坐到側邊的沙發上,“沒看電視麼?”

“沒什麼想看的。”月蘊溪將綠草膏還給她說,“我去洗個手。”

鹿呦叮囑:“龍頭往右是熱水,彆用冷水洗。”

細膩到骨子裡的人,就像是一輪月亮,自然散發著清輝,沒想過點亮黑夜,卻照亮過許多人。

月蘊溪柔聲應說:“好喔。”

鹿呦拉開茶幾的抽屜將綠草膏丟進去,順手拿起熄屏的手機,揣進空調服的兜裡。

沒一會兒,月蘊溪便回來了,繞過茶幾坐回到沙發上時,指了下茶幾上零散擺放的幾個纏花半成品問:“這做的是什麼?”

“纏花胸針,奶奶給大家準備的見麵禮。”鹿呦從碗裡拿了顆荔枝,“紅山茶是做給梨子阿婆的,荷葉給菲菲的,藍莓是給鐘彌,銀杏給之之,梨花給黎璨的,竹子是給雲竹……”

荔枝的果殼隨著話音被一點點撥開,最後還剩了一紅皮被捏在指尖,托著顆雪白飽滿的果肉,即將送到唇邊,卻是忽地一停。

月蘊溪眼睫顫了顫,移開眼,從碗裡捏了顆葡萄。

“對了。”鹿呦突然想起來說,“我剛跟雲竹聊,發現上個月月初,我買的陶芯的演唱會票,是她出的。”

頓了幾秒,她朝月蘊溪看過去,問:“蘊溪姐姐知道這事麼?”

月蘊溪漫不經心地撕開一小塊葡萄皮,坦誠說:“知道。”

鹿呦揚眉,見她指尖在葡萄頂端輕輕一撚,又撕下了半片葡萄皮。

不緊不慢的聲音也隨之落下:

“我多搶了一張,讓她幫忙出的。”

鹿呦在逐漸鼓噪的心跳聲中繼續問:“那你知道,她出給我了麼?”

僅剩的一點紅黑色葡萄皮也被揭了下來。

“知道,你填的地址是藍灣,她發現兩家門牌號相鄰,就有和我說。”

月蘊溪指尖捏著濕黏的葡萄果肉,抵進紅唇之間,眸光隨之轉到眼尾,輕輕對上她凝望的視線。

四目相對。

不過一兩秒,鹿呦先垂下了眼,便見月蘊溪啟唇,咬破了一點果肉才含進嘴裡。

() 溢出的葡萄汁液,將唇描摹得更加紅潤。

鹿呦羽睫又往下落了些,“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們會碰見。”

“嗯。”月蘊溪承認。

靜默了片刻,鹿呦咽了下喉嚨說:“那你還跟我說巧,你都已經知道了。”

她沒敢深問,以原價出的演唱會門票,被那麼多人詢問過,雲竹是出於什麼原因選擇出給了她。

在下單之前,賣家是沒法知曉買家地址的。

“也就比你早一點知道而已,當時也是真的覺得很巧。”月蘊溪溫吞道,“雲竹是看眼緣出的票,沒想到合她眼緣的人剛好就是你。”

是這樣麼?鹿呦將信將疑。

月蘊溪沉穩大氣、端莊矜貴的人設在她這裡已經隻是個表象了,因為接觸越多挖掘的反差麵越多。

那麼,會有小騙子那一麵麼?

月蘊溪望著她逐漸放空的眼,撚了撚黏膩的手指說:“當時沒說,是怕你多想。”

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像是突然被打開了房門,屋外的空氣與蟬鳴蛙叫都漫進來,挑破一個盛夏夜的燥熱。

確實在多想中。

鹿呦斂下眼皮,將整個荔枝肉含進嘴裡,沒再多問。

奶奶和劉姨說說笑笑進了屋,見到月蘊溪驚喜地打了招呼。

“又來送伴手禮啦。”奶奶笑嗬嗬地問,“這次去了日本是麼?”

月蘊溪笑著“嗯”了聲。

鹿呦驚訝地瞪眼,猶豫半晌,忍不住問:“奶奶怎麼知道蘊溪姐姐去了日本的?”

“蘊溪說的嘛。”

鹿呦扭頭看月蘊溪,滿臉疑惑。

不是,為什麼告訴了所有人,就是不告訴她?

“去的前一天早上在堤壩那邊晨跑,剛好碰見奶奶遛狗,一起回來的路上閒聊,有聊到這事。”月蘊溪溫聲解釋道。

鹿呦甕聲甕氣:“……哦。”

奶奶用手背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排說:“往裡麵坐坐,我要拆禮物了。”

話音未落,月蘊溪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了空位,鹿呦隻好順勢坐了過去。

禮盒被奶奶打開,裡麵有個漆器的迷你花瓶,掌心大小,漆畫堆砌了各種花卉,華麗又精致。

月蘊溪說:“這個是萬花小花瓶,看到的時候,就想到了您。”

奶奶的名字就叫萬花,連道了好幾聲喜歡,直誇月蘊溪有心。

又拿出三盒寶塚餅乾,盒子很好看,餅乾口味一般般。

老年人最喜歡這種餅乾盒,奶奶邊將餅乾倒進茶幾的零食盤裡,邊說:“正好可以用來放蠶絲線。”

月蘊溪笑說:“猜到您會喜歡,特地買了不同色的。”

之後,奶奶又從裡麵拿出了肩頸止痛貼、手作帆布包、各種糖與零食……

最後,奶奶將禮盒往鹿呦那推了推,捧著一堆東西起身說:“剩下的都是給喲喲的吧,我去把這些都收起來。”

鹿呦吐了荔枝核,撩起眼皮看過去,還剩了一盒酒心巧克力、一個奈良小鹿存錢罐、一塑封包裝的琉璃珠項鏈。

那顆琉璃珠是從淺草黃到湖綠再到深藍漸變,圓滾滾的一顆珠子。

像棲在禮盒裡的螢火蟲。

用濕紙巾擦了手,鹿呦從盒子裡拿出項鏈。

“這是一個手作飾品店店主燒製的螢火蟲琉璃珠。”

鹿呦摩挲著珠子的拇指頓了頓,感受到月蘊溪向她靠近了些。

清泠的聲線交織著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耳邊,低輕,但清晰。

“希望一顆一直會發光的‘螢火蟲’,可以治愈你的一切不開心。”

玻璃珠光滑的表麵,讓指腹往下滑了一截,落了個空,剛好對應心跳漏的那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