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宗趁著下午小半天時間,火速趕回邵司家裡,給他打包了換洗衣物,還有一些邵司指定的東西。
他走之前,邵司塞給他一張清單,上麵羅列著長長的一串。
字跡潦草至極,仿佛能省略能連筆的地方都極儘所能地給它簡要帶過,李光宗急急忙忙按防盜門密碼,鞋都沒來得及脫就直奔臥室,握著清單對照著:“這都什麼,牙膏牙刷毛巾浴巾沐浴露洗發水……這些賓館不都有嗎?還有這啥……”
李光宗將紙湊近,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上麵寫的是……兒子?”
“什麼鬼兒子哦。”李光宗念念叨叨著,一邊從衣櫃裡胡亂抓了幾套衣服,一邊觀察邵司的臥室,確定這裡沒有什麼可疑生物。
邵司有點強迫症,東西擺放得很齊,就連衣服也是一套一套掛著的,所以找起來很方便。
李光宗臨走之前還是沒找到那個所謂的‘兒子’,也沒敢給邵司打電話怕他在忙,隻發了條短信過去,結果等半天沒等到回複。
他最後繞了臥室一圈,不知怎麼想地,掀開被子,裡麵果然躺著一隻看不太懂它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的小玩偶。
“……他還喜歡這種東西?”
“……這豬還是狗?”
李光宗跟著邵司快五年,從來不知道邵司睡覺喜歡抱娃娃。
“這是羊駝。”晚上收工之後,邵司問歐導拿了房卡,邊把行李箱裡東西一樣樣拎出來邊說,“……是不是很醜?想笑就直接笑,我也覺得它醜。”
“我很小的時候,有次生日,吵著要去動物園。”邵司把羊駝扔在床頭邊,繼續整理其他的東西,“但是當時身體不好,不能隨便出門,結果王管家給我買來這個。”
邵司鮮少會提自己家裡的事情,李光宗之前就覺得奇怪,從沒見他給爸媽打過電話,也沒聽他提起過家人……現在一上來,談的居然還是一位“管家”。
“爸爸你家裡,還有管家?”李光宗細細咀嚼這兩個字,覺得怎麼想都流露出一種土豪的味道。
邵司動作一頓:“嗯,但他已經過世了。”
這種悲傷的話題,自然不宜繼續進行下去,儘管李光宗心裡好奇得很,他還是隻能說:“節哀。”
歐導是個很會來事的,很快便帶著其他人過來串門,說了一堆什麼要他把賓館當自己家,講這裡服務水平如何如何好,簡直像個大堂經理:“……我跟你說,這裡真的很不錯,馬路對麵就有幾家炸串店,走,我們過去擼兩把。”
“歐導,我就不去了吧。”邵司被他攬著,想掙開又不能用力,他腳步放緩拖拖拉拉地說,“明天還有戲。”
“年輕人,沒有豐富的y:e生活怎麼行!”
“……”邵司看他精神抖擻、無法抗拒的樣子,也隻好跟著走。
好在臨近賓館門口的時候,半路遇到顧延舟和陳陽兩人,於是邵司停下腳步,朝顧延舟看了兩眼。
顧延舟很快會意,走上前把邵司拽過來,詳裝無意地說了一句‘乾什麼去,不是說好來我房裡對戲’,這才躲過歐導的魔爪。
“歐導他,每天都這樣嗎?”邵司走在陳陽身邊,一起坐電梯回樓上,“精力那麼旺盛。”
顧延舟按下樓層鍵,不緊不慢地說:“可能是寂寞吧,年紀大了身邊也沒個伴,忙的時候還好,空下來難免覺得冷清。”
邵司靠在邊上,隨口道:“哦,這樣。”
已經入夜,天色暗下來,歐導他們喝得歪歪倒倒朝賓館裡走。
副導演眼看著歐導走著走著停下來,倚著欄杆乾嘔,走過去拍拍他的背:“您沒事吧,我扶您過去。”
歐導擺擺手,他聲音聽起來壓根不像是喝醉了,反倒有些冷靜,他說:“你們先走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等人都散儘了,歐導才彎著腰,捂著臉,半響才哽出一段不成調的唱詞來:“……這場的冤屈有口難言,如今蒼天睜開眼,仇報仇來冤報冤,滿麵春風下堂轉。”
……
滿麵春風下堂轉。
葉瑄坐在床上,腿上攤開一本陳舊的記事本,指尖緩緩移過這七個字,最終在‘轉’這個字上停滯半響。
那本記事本看起來就已經有很多年頭了,紙質泛黃,還有些發皺,看起來十分脆弱,仿佛不小心就能將其戳破。
紙上的字跡精致秀氣,瘦長的形體,依稀能夠透過這字看到多年前,執筆寫下這些字的人。
葉瑄輕輕翻過去一頁,目光落在最後一頁,那幾行潦草起來的字上。
1998年4月14日。
也許隻有在拍戲的時候,按照劇本,對著燈光,我才能忘記自己。
可我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是這種人?
窗外天氣開始悶沉,歐導恍恍惚惚睜開眼,手背突然一涼,沾上幾滴細密的水珠。
他仰頭看看天。
原來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