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沈亭言被無語到了。
他無語到下午回到錄製現場的時候, 豐緯都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了這麼無語”。
無語的沈老師表示自己無話可說。
然後下午場還沒正式開始錄製,他就又開始了內心的自我搏鬥。
坐在學員席裡的薛笑頻頻感受到沈亭言瞄過來的目光,這會兒他已經習慣了, 脫敏了,不再那麼害羞, 隻變得更加憂心。
什麼樣的事情會讓沈亭言不正常成這樣?難道生病了?身體不舒服?
沈亭言收到薛笑一次關愛病人的回視, 整個人就是很:“……”
他麵無表情地遏製住自己往學員席投去的目光, 開始深思。
……從小到大, 他對自己的判斷從未出錯過。
他不喜歡男人,因為他從來沒有對男人產生過什麼異常的欲望,這是很順應邏輯的判斷。
可他現在被動搖了。
薛笑剛才演得好嗎?好。
可難道就沒有問題了嗎?不是。
沈亭言能從他剛才那場青澀的表演中挑出無數毛病, 可他就是忘不了……那樣一個薛笑。
那樣一個會讓他產生幾乎模糊了角色與演員之間界限的憐惜感的薛笑。
是移情嗎?
沈亭言從影這麼多年,閱過無數影視片, 演得再好的角色都從未讓他對演員本人移情。
隻有薛笑做到了。
這種時候再非說是薛笑演技的功勞, 和他本人沒有一點關係,未免有點牽強。
沈亭言低垂下眼簾。
他喜歡薛笑, 很喜歡。
……真的是普通的那種喜歡嗎?
沈亭言揉了揉眼角,腦子裡有點亂,他開始試著跳出慣常的思維邏輯,反向去思考。
比如……他從沒對男人產生過欲望, 那他對女人就產生過欲望嗎?
沈亭言思考一秒鐘,毫無波動地麵癱起了臉:“……”
再比如……如果讓他去親吻薛笑, 他會反感嗎?
沈亭言思考一秒鐘,腦海中浮現出薛笑那張赧然的,緋紅的臉, 和水光晃動的毫無保留的眼睛, 神情微妙地換了個坐姿, 雙腿交疊。
他:“…………”
導師席上的沈老師自己動手掀了自己的三觀。
*
下午總共有七場表演,學員也還有近一半人數,導師們給起邀請卡都謹慎了起來。
金宵晨、趙冬、常雲他們三組是連在一起上台的。
小金他們這一組校園戀愛很純情,少男少女的情竇初開讓全場觀眾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金宵晨是那種典型的高中校草,長相帥氣,性格開朗,麵對喜歡的女孩子時卻手笨嘴拙,令人心動,令人憐愛,而女孩子甜美又陽光,感覺誰遇見了都會喜歡上。
大家看得投入極了,結束時意猶未儘。
點評的時候,豐緯甚至開玩笑說:“沈老師指導愛情片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啊,什麼時候還是自己演演看吧,粉絲們都等了多少年了。”
觀眾席大聲喊“是”,沈亭言不置可否。
這一組,小金和那個女孩子各自拿到了一張邀請卡。
薛笑他們鬆了口氣。
趙冬這次演的則是一場古裝戲,中間有一段武打戲,兩個男演員行雲流水毫不出錯地演了下來,力道十足,拳風陣陣,看得人陣陣快意,直呼夠爽!
兩個人都拿到了一張邀請卡。
常雲他們這一組雖然沒有太大的亮點,但好在所有人都很穩。
表演結束的時候,可以看得出來常雲拚儘了全力,其實對自己晉級到下一輪已經不抱希望了,整個人非常平靜。
薛笑他們在底下緊張,進入到導師給卡環節時,心都提到了胸口。
常雲被待定了。
……
待定區在舞台的另一邊,那裡已經坐了十幾名學員。
江蓮蓮低聲問:“還有幾組沒表演來著?”
趙東從後排湊過來回答:“四組。”
四組,十三名學員。
而導師手上的邀請卡,還剩下官若熒手上一張,蘇詩錦兩張,豐緯三張,沈亭言五張。
薛笑小聲道:“……還有希望的。”
他這麼說並沒有什麼依據。
節目組不要求導師們必須把邀請卡用完,就算四組表演完後場上還剩下邀請卡,那名導師也完全可以就此為止,不再下發。
因而,他隻是這麼希望著。
希望常雲還有機會。
剩下四組表演完時,已經到了晚上七點。
彼時,所有觀眾已經疲勞至極,隻希望快點結束錄製,場上變得嘈雜。
邀請卡,則還剩下三張。
分彆是豐緯的一張,和沈亭言的兩張。
蔣全來到了舞台上,道:“那麼,現在我們可以看到,待定區上還有二十二名學員,他們當中是否還有人可以留在這個舞台上,命運由豐導和沈老師,你們來決定。”
“請問,你們還要使用手中的邀請卡嗎?”
學員席和觀眾席上都有人大聲喊“要”。
豐緯笑了笑,點點頭道:“我是要用的。”
一陣小小的歡呼聲過後,所有目光集中到沈亭言身上。
……這個男人還真不一定會全部用光,他是典型的宜精不宜多的類型。
大家緊張了起來。
豐緯調侃道:“沈老師,算算看你下麵一輪兩個劇目要用到的角色人數,夠不夠用啊?”
第三輪是真正的導師學員團隊戰了,每名導師準備兩個劇目,每個劇目人數在三到四人左右,具體人數和劇本可以根據到時候實際獲得的學員人數再做調整。
至於目前給出的邀請卡人數到底夠不夠,隻有導師自己心底清楚。
沈亭言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用。”
全場歡呼。
底下,薛笑狠狠鬆了口氣。
蔣全:“那麼,有請剩下二十二名學員來到舞台上。”
舞台很大,可是當這二十二個人同時站上去時,卻又顯得那麼擁擠。
他們有的沉默地低著頭,有的平靜地掃視著這個演播廳。
對他們當中大部分人而言,這或許會是他們最後、最大的一個舞台。
結束以後,有的人會回到經紀公司,可能會繼續接一些小配角;有的人可能會回到影視城,繼續跑龍套,也可能會徹底放棄這條路,收拾包袱回老家;而對於還有些人而言,這一場經曆更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他們就還是生活中那忙碌於學業或者工作的素人。
他們想記住這個地方,這一刻便睜大眼睛,用力地看著。
蔣全道:“我們廢話不多說,直接進入導師發卡環節吧,豐導,沈老師,你們誰先?”
沈亭言淡定示意豐緯先上。
“那我就不客氣了,沈老師。”豐緯站起身,在剩下這些人裡掃視一圈,點了一個學員的名字。
這個學員原本怔怔地望著這個舞台,有些出神,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呆了兩秒。
直到兩邊的學員笑著說:“發什麼呆啊,還不上去拿,你不去我替你去了啊!”
他才回過神來。
眼睛迅速地紅了,他一張嘴就哽咽道:“豐導……”
“彆哭彆哭,來,上來拿邀請卡吧——算了算了,我自己下來給你吧。”豐緯笑嗬嗬地說。
學員連忙擦了把眼睛跑上前去,和豐緯在舞台中央相遇。
接過邀請卡,兩人擁抱了下,豐緯安慰道:“繼續加油,你演得不錯的。”
“謝謝豐導!”
這學員哭得稀裡嘩啦,觀眾們被打動得又哭又笑。
蔣全道:“那麼,沈老師,有請——”
學員席裡,薛笑、趙冬、金宵晨、江蓮蓮、竇鳴劍、黃小林,甚至是顧領亦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薛笑兩隻手擰在了一起,他聽到趙冬在身後小聲祈禱“常雲常雲一定得是常雲啊沈老師”,心臟也隨之狂跳。
那個男人站了起來。
他拿著兩張邀請卡,漫不經心地玩著。
舞台上,還有那麼多熟悉的麵孔。
常雲站在第二排。
他向來不爭不搶,雖然也會擔心被淘汰,但被安撫好了,便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他不會為了讓自己變得醒目一點,就去搶第一排的位置,亦不會為了讓導師多看自己一眼,拚命地探頭探腦。
是個很老實的人。
也是很踏實,很沒野心的人。
薛笑的性子跟常雲其實很合,可這一刻,他卻希望常雲能再爭一爭,搶一搶,至少彆在彆人都盯著沈亭言的時候,還扭頭朝他們笑,傻乎乎的。
薛笑的眼睛酸了起來。
他聽到沈亭言開口叫了一個名字。
那名學員站在第一排,他整個人都俯了下去,撐住膝蓋長吐出一口氣,再直起身,紅著眼睛大步大步走上前,接過沈亭言的卡,道:“謝謝沈老師,我一定會好好表現,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下一輪比賽加油。”沈亭言應完了,又開始打量起剩下這些人。
薛笑的喉嚨開始變得乾澀。
他曲起手肘,右手食指微屈抵住唇邊,無意識地用牙齒輕咬著手指指節。
身邊的幾個小夥伴快焦慮瘋了。
薛笑看看場上的常雲,又看向導師席上的沈亭言。
他看到沈亭言張開了嘴。
牙齒停下了啃咬,耳朵邊心跳聲無限放大,薛笑凝起神,緊張地傾聽。
“常雲。”
清清冷冷兩個字落下。
——常雲一臉懵逼。
而薛笑和趙冬他們大鬆一口氣,欣喜不已。
常雲!
沈亭言叫了常雲的名字!
剩下一張邀請卡,是常雲的!
在全場的歡呼聲和掌聲之下,常雲暈暈乎乎走上前,接過了沈亭言的邀請卡:“謝、謝謝沈老師,我沒想到您竟然這麼看好我……”
這句傻乎乎的話引笑了全場,沈亭言也被噎到了。
他瞟瞟常雲,客觀評價:“演得挺拚命,但演法還是套路了點,加油吧,要還是這個表現,下一場就沒這個機會了。”
這下換成常雲被噎住了,他驟然清醒過來,訕訕道:“好、好的,我會努力的,謝謝沈老師。”
所有邀請卡發完,總共三十一名學員擁有了晉級的機會。
在激動人心的音樂放過之後,蔣全的語氣沉重舒緩了下來。
“那麼,剩下十九名學員就要在這裡跟我們告彆了,你們有什麼話要和大家說的嗎?”
話筒遞給第一排左邊第一名學員。
漫長的道彆就此開始。
所有熟悉的小夥伴都留了下來,薛笑著實鬆了口氣。
然而看著場上即將離開的這十九個人,他的心情也有點複雜。
他們一起錄節目,一起上過課,當中有些人在昨天還拉他去看過排練,說是要參考他的rea,那時候的歡聲笑語還在耳邊,轉眼間離彆就在眼前。
王銘海和胡朗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自範學退出錄製之後,他們也一下子沉寂了,變得沒什麼存在感。
這一輪的比賽看得出他們有認真在準備,但表現還是平平,兩個人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麼,俱是低著頭。
張嘉慶站在第一排的位置,拿到話筒時,他想了想,說:“本來想象過這個場麵,應該是要哭的,但真到了這一刻,好像心情也還行。”
大家破涕而笑。
“第一輪比賽的時候我態度不端正,那時候想著我科班畢業,演過這麼多戲,這個比賽還能難倒我嗎——結果還真把我難到了。”
“第二輪比賽的時候想著,我第一輪是態度不端正,那隻要我現在認真起來,應該就來得及吧——結果還是來不及。”
“演藝行業就跟任何一行一樣,競爭激烈。要靠投機取巧的方式獲得一席之地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想站得穩,站得久,就還是得真刀實槍地拚。而真要拚起來,就會發現……有那麼多人拚命燃燒著自己,隻要落後一步,就得花千百倍的力氣,才能追趕上去。”
“現在我被淘汰了,但我不會放棄追趕,”張嘉慶轉過頭,對著還坐在學員席上的三十一人笑著說,“就算我即將換到另一個戰場,你們依舊是我的競爭對手。”
大家紅著眼睛,笑著為他打氣。
話筒遞給下一名學員。
他哽咽道:“就算被淘汰了,我也不會放棄演戲的,回去之後繼續跑龍套,我一定要把演戲這門行當琢磨透不可,不然我不信李!”
下一個學員:“我是一個素人,從小就喜歡演戲,但從沒想過像我這麼普通的人能成為一名演員。感謝《片場巨星》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夠去嘗試,我想離開這個舞台之後,我可能也會去影視城那邊找找看機會吧……各位兄弟姐妹到時候罩著我一點哈!”
全場哄笑。
……
徹底落幕時,已然是八點。
散場了。
觀眾們有序離開營地,被淘汰的學員們被請回寢室。
他們不用急著收拾行李,節目組打算明天放一天假,搞個送彆會。
晉級的學員和導師則被分彆請到了另外兩個小演播廳。
常雲歎氣:“今天可真累。”
“你確實啊,剛才被這麼一來一回地折騰。”趙冬勾著他的肩膀笑。
“彆提了,我都沒想過沈老師竟然會留我。”
江蓮蓮走在薛笑身邊,揶揄道:“笑笑,這次總要選沈老師了吧?”
薛笑揚起唇角,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嗯!”
另一頭,沈亭言他們四人已經在單獨的演播廳坐下。
前方牆壁上降下一道小熒幕,正直播著另一個演播廳裡的情景,學員們紛紛入場。
蘇詩錦還在回味剛才的某些表演,跟官若熒聊得火熱。
她們說起沈亭言指導的另一組愛情戲,蘇詩錦道:“……真的會有人愚蠢到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都不知道,還傻乎乎地錯過嗎?一般心動的時候肯定就有意識了吧!”
剛坐下來的沈亭言膝蓋一痛:“……”
官若熒笑得不行:“蘇老師你以後可千萬彆寫愛情戲,你完全get不到那種微妙的點誒!”
蘇詩錦聽了這話,好勝心立刻就上來了。
“那我吐槽歸吐槽,真要寫還是可以寫出來的好吧,就好比沈老師——”蘇詩錦嘟噥著,矛頭直指沈亭言,“沈老師你能指導這出戲,但你生活裡也不見得能理解這種情況,是吧?一個人怎麼可能這麼遲鈍呢?!”
“……”沈亭言,“嗬,是不理解。”
蘇詩錦奇怪地打量他。
回答就回答,怎麼還忽然高貴冷豔起來了。
沈亭言就這麼高貴冷豔地坐在那裡,看著另一個演播廳裡薛笑有說有笑地在第三排坐下,心想——
他的身體好歹比腦子早一步反應過來,先把人給留下了。
腦子是他的,身體也是他的,所以機敏的也是他。
那劇目裡那個遲鈍的男主角跟他有什麼關係。
嗬,不存在關係的。
作者有話說:
狗頭狗腦的沈老師~
042
老高還算做個人, 先給大家發了盒飯,讓他們就地解決完晚飯,才繼續往下錄製。
蔣全出現在他們麵前時, 依舊精神奕奕,說話鏗鏘有力。
“剩下的三十一位學員, 我先在這裡恭喜你們, 恭喜你們進入到了下一輪的比賽。”
“在今天的比賽當中, 你們每個人都收獲了觀眾投票, 並且我已經事先告訴過你們,觀眾投票會影響到你們下一輪的劇目選擇。”
有學員了然道:“就是按照投票數從高到低進選擇間吧!”
蔣全笑了。
沒錯,規則就是這麼簡單。
“下一輪是真正的導師學員團隊戰, 每個導師負責兩個劇目,劇目內容完全由導師自己決定, 每個劇目的具體出演人數會在團隊成員定下來後由導師再做細微調整。”
“現階段不會公布每個劇目的具體內容, 你們進入選擇間後,隻會在每個導師的桌子上看到兩種劇目關鍵詞——故事關鍵詞, 和主角關鍵詞。”
“手握邀請卡的學員可以自己選擇要出演哪一個劇目。如果是對主角感興趣,那就請將邀請卡插入對應角色的卡槽中;如果對展示出來的主角信息不感興趣,隻對這個故事感興趣,那麼就請將卡插入對應劇目的卡槽中。”
台下, 金宵晨小聲說:“那肯定是能演主角就演主角啊。”
薛笑認真聽著。
“邀請卡一旦插入,就不可更改。已經被占位的卡槽不能再插卡。手握多位導師邀請卡的學員, 隻能擇一張進行插卡。”
頓時,不少目光落在了薛笑和竇鳴劍他們幾個人身上。
全場手握一張以上邀請卡的學員屈指可數,令人羨慕。
“規則就講解到這裡了, ”蔣全放下台詞卡, 笑著道, “那麼,我們現在就正式開始吧。對了,四位導師跟學員們打聲招呼吧。”
演播廳裡的小熒幕一亮,那頭,孤零零的四個導師出現在了學員們的麵前。
大家笑起來:“為什麼又要把我們跟老師分開啊?”
“就是啊,”蘇詩錦翹著二郎腿,晃著腳尖道,“還不如把我們放一起錄算了,你們也不嫌浪費電費?”
蔣全咳了一聲:“這不是怕等會兒導師拉票環節場麵太混亂麼。”
蘇詩錦:“好哇,你是在暗示誰?!”
官若熒:“反正不是我哦。”
豐緯:“嗬嗬嗬嗬,肯定也不是我。”
沈亭言:“。”
蘇詩錦齜牙咧嘴,學員們大笑。
“行了,時間都那麼晚了,趕緊開始趕緊結束吧,”蘇詩錦搞怪完就主動cue了流程,“觀眾投票第一名是誰?”
一名工作人員跑上來,遞給蔣全一張台詞卡。
他低頭看了眼。
其實大多數人對於今天的全場第一名已經有了預感。
觀眾們給出的現場反應往往是最直接的,哭聲或者笑聲,還有掌聲,都是最直白的讚美。
蔣全抬起頭,微笑道:“讓我們恭喜觀眾投票的第一名——薛笑,你獲得了964票!”
掌聲頓時熱烈響起。
“果然——”
“我靠,還差三十多票就滿票了!”
“太牛了太牛了!”
“笑笑好厲害!”
在常雲他們的歡呼恭喜聲中,薛笑有些微愣。
現場一千名觀眾……他竟然拿到了964票?!
在蔣全的示意之下,他連忙站起身,走下去,走到了蔣全身邊。
蔣全問他:“這個票數自己有料到嗎?”
薛笑坦誠地搖了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
他隻料到今天自己的成績應該會還不錯,但沒料到會好到這程度。
不過這個票數也代表著,他想要展現出來的東西,都有好好傳達給觀眾吧。
薛笑長吐出一口氣。
這就好,這就是他作為一個演員,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上一輪你是全場的第七名,這一次你躍居到了第一,擁有了第一個進入選擇間選角色的權利,”蔣全笑著道,“你還是全場唯一一個拿到了四位導師邀請卡的學員,這也代表整個選擇間的劇目任由你選。”
薛笑聽著聽著就熱血澎湃起來。
“——來,偷偷告訴我,你有想好要選擇哪個導師嗎?”
蔣全作勢要湊過去,那頭的蘇詩錦不答應了。
“喂喂喂,不能這樣啊,我們還沒拉票呢,說好的拉票環節呢!”
薛笑忍俊不禁。
“笑笑這次肯定要選沈老師了吧!”
“沒看到沈老師那麼氣定神閒呢,肯定心裡有底的。”
“靠,笑笑跟沈老師絕對是無敵師生組!”
“怎麼感覺像是夫妻檔——噗!你拍我乾什麼?”
“不要命啦,在錄節目呢!”
“哈哈哈哈哈!”
薛笑被調侃得耳朵微紅。
他悄悄瞧了小熒幕一眼。
沈亭言坐在四位導師的最邊上,雙腿交疊,姿態優雅。
也不知道為什麼,薛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照不宣的感覺,臉上就挺火辣辣的。
豐緯慢悠悠道:“沈老師,你的優勢就擺在那兒了,也不用多說了吧,這次就讓我們多說點怎麼樣?”
沈亭言懶懶地笑:“憑什麼,我也是給了邀請卡的。”
官若熒歎氣:“沈老師,你要是開了口,那薛笑肯定就選你了!”
薛笑縮了縮脖子,整個人都紅透了,有些訥訥。
那一頭的沈亭言看著他這幅模樣,唇角不著痕跡地翹了起來。
他一邊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一邊輕飄飄說:“是嗎,上次我的劇目就擺在那裡,他不還是沒選?”
薛笑一聽這話,心虛地腦袋都垂了下去,耳朵快滴血。
全場都在雞叫,蘇詩錦看不下去了:“靠,你就彆賣乖了!比都比完了還提上一輪!”
沈亭言心不在焉地想,他要是再調戲下去,這小燈泡怕是要無地自容了吧。
真是可憐……又可愛。
沈亭言還是放過了他,淡淡道:“開玩笑的,好好看完四個導師的劇目信息,從心選擇吧。”
薛笑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瞧著他。
沈亭言的語氣不自覺柔和了下來:“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薛笑微怔,點點頭,抿唇笑道:“好的。”
沈亭言大度發言完,就遊刃有餘地表示接下來是另外三位的自由發揮時間。
蘇詩錦搶先說:“薛笑,雖然我不是演員也不是導演,但也參與過不少劇組的拍攝活動了,表演我可以教你,人物揣摩和劇情理解我也可以教你,以後等離開這個節目,我們還可以有更多的合作機會。”
學員們驚歎——
好家夥,都開始拿戲約來當籌碼了!
蘇詩錦收到了沈亭言的睨視和官若熒、豐緯意味深長的目光,鎮定地把話說完:“你自己考慮下,我一定會把你送到第四輪比賽的。”
薛笑受寵若驚:“謝謝蘇老師。”
官若熒道:“薛笑,我們已經合作過一次了,你應該已經熟悉我的指導風格,我這邊很輕鬆的,你不用有壓力,咱們就靈活地把每一次劇目都表演好就行。三次元的合作我們也可以有呀,誰還沒有個戲約了呢!”
官若熒傲嬌的發言結束,輪到了老神在在的豐緯:“薛笑,彆的話我不多說,我就希望你進去後仔細看看我的劇目。以你的能力,要晉級到第四輪比賽是不成問題的,你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你接下來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薛笑微怔。
豐緯飽含深意道:“除了導師人選,應該還有對現在的你而言更重要的東西。”
一旁,沈亭言瞥了過來。
對於下一輪比賽選擇的劇目,他們四個人目前還是彼此保密的狀態。
豐緯說完這番話就收聲了,不論蘇詩錦和官若熒遞去怎樣狐疑和探究的眼神,他都裝作什麼都沒感覺到,優哉遊哉喝茶。
沈亭言收回目光,輕嗤。
裝腔作勢的老狐狸。
他重新看向另一邊演播廳裡的薛笑。
薛笑似乎對於豐緯那番話也是懵裡懵懂。
學員們的邀請卡之前都暫時交由節目組保管,這會兒,節目組又將那四張寫著不同名字的巨大邀請卡重新發回到了他的手中。
走去選擇間之前,薛笑迷迷糊糊地回過頭來。
兩人隔著熒幕,對上了彼此的目光。
沈亭言一動不動凝視著他。
薛笑的臉頰緋紅起來。
他垂下眸,羞赧地回過頭,打開了選擇間的大門。
沈亭言勾唇。
沒問題。
*
選擇間的門一開,導師那邊的熒幕就變成了左右分屏,左邊便是選擇間裡的畫麵。
這次這個房間裡不再有眼花繚亂的電影海報,乾淨簡潔了許多。
左右兩邊各自放著兩張桌子。
每張桌子上豎有導師名字立牌、一號劇目信息立牌、二號劇目信息立牌。
薛笑進去之後,條件反射先走向了沈亭言的桌子。
導師演播廳。
見狀,蘇詩錦“嘖”了聲,官若熒歎了口氣,豐緯不動聲色,沈亭言的姿態則更加輕鬆了。
……
薛笑走到沈亭言的桌子前瞧了瞧。
果真就和蔣全說得一樣,信息特彆少,留足了懸念。
比如沈亭言的一號劇目,劇目關鍵詞是“輪回”,主角關鍵詞分彆是“一個死過十次的男人”和“時間停滯的女孩”。
二號劇目關鍵詞是“色彩”,主角關鍵詞分彆是“畫筆”和“畫紙”,特彆抽象。
薛笑突然有種新奇的感覺。
沈亭言選的劇目很有他本人不按常理出牌的風格,第一個劇目看起來像是軟科幻題材,第二個劇目則更加意識流,不像是會搬上這種綜藝節目的類型。
薛笑努力回想,隻覺得一號劇目好像有點印象,一時卻想不起來是哪部影片了,他隻能作罷,開始琢磨,光從目前獲得的這些信息而言,他更喜歡哪一個。
……琢磨了一半他才想起來,還是得看看其他三位導師的桌子!
薛笑汗顏地走向一旁的官若熒導師桌,仔細瞧了瞧,又走向對麵的蘇詩錦導師桌,搖頭晃腦地看……
導師演播廳。
蘇詩錦嘟噥:“略過的速度也太快了,仔細看了沒啊小笑笑。”
官若熒:“哎,我當年拿影後獎好像也沒這麼緊張。”
豐緯繼續喝茶,沈亭言繼續不動聲色。
那頭,薛笑速度均勻地略過蘇詩錦,走向了豐緯的導師桌。
這一次,他停了許久……
沈亭言微微眯起眼。
薛笑停在那張桌子前至少有三分鐘,蘇詩錦和官若熒已經放棄幻想開始看戲了,兩個人在豐緯和沈亭言之間來回瞄。
前者依舊老神在在,後者看起來似乎也依舊很淡定。
情況不一般哦,豐導難不成還真有什麼秘密武器?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根本什麼字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那兩個劇目信息都寫了些什麼。
可懸念持續得不久,最終,薛笑還是轉身,重新走回到沈亭言的導師桌。
沈亭言這下徹底靠回到了椅背上,揚起唇。
蘇詩錦:“得了,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官若熒抱怨:“在薛笑麵前跟沈老師比,真的一點競爭力都沒!”
豐導放下茶杯,似乎也不失望:“看來還是要恭喜沈老師了?”
沈亭言掀起唇,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頭薛笑舉起邀請卡就要往某個卡槽裡插,忽然又停了下來。
他似乎很糾結,糾結了會兒,他訕訕地抬起頭,看了過來。
——這是擺在選擇間天花板一角的固定機位攝像頭,他知道導師們是在通過這些攝像頭看著這個房間。
薛笑遲疑道:“沈老師,你說過要我從心選擇,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聽到這句話,沈亭言嘴角一收,心裡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蘇詩錦和官若熒啪一下亮起了眼睛——有轉折?!
薛笑低頭躊躇著,似乎內心搏鬥得很厲害。
沈亭言緊緊盯著他,身體不自覺繃緊。
片刻過後,薛笑好像終於做了決定。
他鞠躬道:“沈老師,對不起。”
語罷他就轉過身,毅然決然走到豐緯那一桌,將卡插進了其中某個主角卡槽當中。
整套動作速度極快不過就在三秒之間。
蘇詩錦和官若熒:“哈!”
豐緯:“嗬嗬嗬嗬。”
沈亭言:“…………”
薛笑插完卡了,還轉過身對著這個機位雙手合十愧疚地補充:“下次我一定一定選你的隊伍,沈老師!”
沈亭言笑不下去了。
這小燈泡又開始給他畫餅!!
作者有話說:
沈老師,打臉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043
薛笑為什麼最終選了豐緯的小組呢……
因為豐緯的劇目一, 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其他所有導師的劇目透露出來的信息都是各種各樣的題材、風格,隻有豐緯的劇目一是非常簡單粗暴的兩個字——
原創。
那是一個原創劇目。
薛笑想擁有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原創主角。
……
其餘學員後來進入選擇間, 看到薛笑的選擇時,第一反應都是驚詫。
可轉瞬, 他們就全都理解了。
豐緯的劇目一不僅是原創劇目, 它甚至隻給出了唯一一個主角。
這誰能頂得住?
十個沈老師來了都頂不住啊!
薛笑後來拿出手機, 對著沈亭言的聊天框輸入又刪除, 心懷愧疚,卻又不知道還能解釋什麼,糾結得要命……
而另一頭, 當錄製徹底結束,沈亭言回到了化妝間裡。
他睨著這聊天框頂部的文字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幾秒後又恢複成“小燈泡”三個字。
一分鐘後又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幾秒後又恢複成“小燈泡”三個字。
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沈亭言:“?”
這就放棄了?
他幾乎要氣笑出來。
上一輪說要選他的劇目,結果最後選了他爸的劇目。
這一輪說好了要選他, 結果又選成了豐緯。
滿嘴說著喜歡他,結果就是不選他,小燈泡的嘴,騙人的鬼。
可氣完之後, 想起剛才公布的導師劇目陣容,沈亭言便斂眉, 眸色平靜下來。
第三輪劇目的劇本是在節目開始前就定好的。
雖然導師能隨時和節目組溝通,更換劇目,不過沈亭言在這個綜藝上本沒有放太多心思, 所以也一直沒考慮過要換內容拍。
就更彆說在這個階段準備一個原創劇目了。
他根本沒想過費力做這種事。
從這方麵來說, 豐緯不愧是一隻老狐狸, 經驗比他豐富得多,想得也比他長遠。
微信聊天框的頂部再一次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沈亭言瞥了眼,覺得好笑起來。
他發了條消息過去:“彆糾結了。”
頂部恢複成了“小燈泡”三個字,對麵像是被他的突然出聲嚇了跳。
沈亭言幾乎能想象出來那家夥受到驚嚇的麵孔,眉眼染上了戲謔之色。
“早點睡,小心明天掛上黑眼圈。”
片刻後,那頭小心翼翼回複:“好的。”
“晚安,沈老師,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呀。”
沈亭言盯了這甜甜的一行字一會兒,放下手機。
化妝間的門被叩響。
沈亭言今天不是自己開車來的,方磊考慮到他需要從早錄到晚,晚上再疲勞駕駛回公寓不太安全,所以派了助理跟過來。
剛才助理被節目組叫去溝通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沈亭言以為對方回來了,便道:“進來。”
沒想到門被打開,身後傳來的卻是於山河的聲音。
“沈老師,冒昧打擾了。”
沈亭言側首看去。
這人還沒走?
於山河似乎是專門留下來等他的,向他頷首後,就開門見山道:“方便聊兩句嗎?難得有機會碰到,想問問沈老師有沒有興趣接新劇本。”
沈亭言回過頭,語氣淡淡道:“於導要重新拍電影了?”
業內誰都知道沈亭言不拍電視劇。
於山河笑說:“是,這個劇本寫了三年,最近終於有機會拍出來了。男女主角還沒定,但我在寫劇本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傾向的人選,就不知道沈老師能否賞個臉,給我五分鐘時間讓我簡單介紹一下。”
於山河把態度放得很低,耐心等到現在這個點的做法也很誠懇。
他把門關上,道:“說實話,這次接這個通告,主要也是為了能跟沈老師您見上一麵。”
沈亭言卻道:“最近我沒有拍戲的計劃,抱歉。”
於山河停了停,好像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麼乾脆,禮貌詢問:“可以問問是為什麼嗎?如果單純隻是想休息一段時間的話,我這邊可以配合您的時間。”
沈亭言懶洋洋道:“確實是要休息一段時間,休息完之後到底是要繼續拍電影還是做彆的事情,目前還不確定。”
於山河立刻張開嘴。
然而還沒待他說出話,沈亭言就繼續道:“不過我手頭上等著挑的劇本已經有一堆,我又為什麼非要挑一個花了整整四年拍古偶劇,拍得卻也不過如此的導演寫出來的劇本?”
於山河立刻僵住。
這話聽起來太傲慢。
而那之後,沈亭言說出口的話,更像是在殘忍地撕扯他的臉麵。
“就算隻是五分鐘,也已經有至少幾十個人等著我給他們五分鐘。我沒那麼多時間一個個聽過來。”
“抱歉,慢走不送。”
房間裡沒有聲音了。
沈亭言說話不留情麵,是個人這個時候都在這個房間裡呆不下去。
一分鐘過後,腳步挪動的聲音響起。
於山河握住門把,麵對著門靜靜站了會兒,又回過身來,不甘心道:“我一直聽說你隻是看起來傲慢,但實際上不是看碟下菜的那種人。”
“前四年我因為拉不到投資拍電影,隻能去拍電視劇,我承認我不甘心,心不在焉,所以那些電視劇拍得質量普普通通,但至少對電影——這四年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研究電影!”
“我也承認六年前,我後來拍的那兩部電影有很大的問題。空有想法,卻沒有能力表現,吸引不到觀眾,也得不到良好的口碑,那都是我活該的。但我確信我已經用這四年的時間修正了這些問題,這次拍出來一定能成功,你為什麼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他的語速比剛才快了不少,情緒亦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沈亭言,你不相信‘努力’這種東西嗎?”
背對著他的男人笑了聲,道:“我當然相信。”
於山河:“那你——”
“問題是你自己相信嗎?”
於山河愕然。
“你相信‘努力’,並且尊重過這個東西嗎?”
與於山河的激動不同,沈亭言的語調始終那麼平淡無波。
“話又說回來,你六年前撲街那兩部電影我都看過,問題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大。稍微枯燥了點,但改一下拍攝手法就能解決,深度有,但是在觀眾基數不夠大的情況下,本身也沒有多少人會有興趣去挖掘深度。”
他隨意道:“不管是被打擊到一蹶不振,還是咬咬牙繼續堅持一下,隻要你哪一天能繼續站起來拍電影,憑你的能力,再紅一次不難。”
於山河麵色稍緩,卻不想下一秒,沈亭言就冷嗤道:
“當時,我是這麼想的。後來我改變想法了,因為你的腦子看起來不怎麼清醒。”
“於山河,你明明經曆過低穀,經曆過需要彆人幫一把或者至少不被踹上一腳的境況,你覺得自己很懷才不遇吧,但你在遇到同類時,又是怎麼做的?”
於山河再次愕然不解。
然而,就在那麼一刹那,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他被驟然驚醒,同時亦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在暗諷他什麼。
如同被一桶冷水從頭澆下。
於山河啞口無言。
沈亭言慢吞吞地說著。
“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惺惺相惜?”
“可轉眼就覺得,那種努力和天分其實也不過就是普普通通?”
“反正輪到彆人身上,你所引以為傲和堅持的‘天分’與‘努力’又變成了不值錢的東西。當你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時,你會憐惜,可當你身陷囹圄時,他又成了你隨手可以拿起的最趁手的工具。”
“用完之後,你丟掉他,就像當初彆人丟棄你一樣簡單、隨意,不假思索。”
沈亭言玩弄著手機,淡淡道:
“就連今天來參加節目,也是為了我,另外某個人隻是順帶的,是吧?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以為隻要放低態度正麵肯定對方一次,你當初隨意造成的損害就能一筆勾銷。”
“你有半點尊重‘努力’的意思嗎?還來跟我談努力?”
沈亭言諷刺道:“虛偽,短視,雙標,一雙眼睛隻盯著自己從不看看周身,把演員當耗材,我要怎麼去相信這樣一個導演還能拍出好電影?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化妝間裡死寂了下來。
落針可聞。
門再一次被“咚咚”敲響。
這次,小助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沈老師,我進來啦。”
他打開門,看到裡頭竟然還多出了一個人,愣了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在談話嗎?那我先——”
“不用,時間差不多,走了。”沈亭言站起身。
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於山河急急轉身:“我當初對薛笑確實不——”
“彆跟我說,”沈亭言打斷他,走了出去,“跟該說的人說去。”
語罷,便轉身消失在了於山河的視野中。
作者有話說:
今天得出門,寫得有點少,騷瑞_(:з」∠)_
這個月我努力下,看看周末能不能日下萬……
044
薛笑在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後, 發現了微信裡的一條留言。
留言時間是淩晨兩點半,發消息的人是“張助理(於導)”。
這個久違的備注讓他有種恍惚感。
明明才時隔三個多月,他卻已經差點忘了自己還加過於山河助理的微信號。
那個時候, 於山河說有機會以後找他拍戲。
後來,在範學一事發生之後, 薛笑就默認他們之間不可能會再有聯係了。
……
今天的天氣很好, 大早上的便陽光明媚, 連帶著氣溫也直線飆升。
寢室裡開著空調, 常雲打著赤膊,一起床就去洗澡,趙冬打著哈欠下床問:“一起去吃早飯?”
顧領應了一聲。
而薛笑走去陽台坐下, 在這令人放鬆的晨光之中,仔細看了這條留言。
打頭是一句:“薛笑你好, 我是於山河, 深夜打擾了。”
“關於之前在劇組裡發生的事,我想私底下再跟你道一聲歉。這聲道歉或許來得遲了一些, 但是……”
很長一段文字。
講述了他當初拿薛笑去激將範學並非是故意為之,當下他並沒有考慮過後果,實在被範學氣狠了,滿腦子便想著要用狠一點的方式刺激對方好好演戲。
話說出口的時候其實已經意識到不合適, 然而覆水難收,範學背後的人他惹不起, 於是對於範學去找薛笑茬的事,他當初選擇了束手旁觀,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是很沒骨氣很孬的做法, 他承認。
一直拖到這個時候才來道歉也很虛偽, 但這一聲“對不起”他必須鄭重地對薛笑說一次。
……
薛笑看得很慢。
其實一直以來, 他都沒覺得於山河當初是故意陷害他,畢竟他們兩個沒仇沒恨。
說到底,因為這一件小事就記恨上他,到處折騰他的人是範學。
如果僅僅因為源頭在於山河,就把薛笑所遭受的一切苦難都算在於山河的頭上,那麼未免也有點欺軟怕硬。
不過對於於山河大半夜發來道歉長文這事,薛笑還是覺得有點離奇。
就是……挺莫名其妙的。
他想了想,在輸入框裡打了幾個字,又刪掉,來回幾次,他都想放棄了。
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要不索性就當沒看到算了……?
他剛想退出聊天框,那頭忽然冒出來一條新的消息。
“薛笑,你現在在嗎?”
薛笑疑惑地蹙起眉頭。
於山河難道一直在盯著這個聊天框?
薛笑不回,於山河的消息便一條條過來。
“請你一定接受我的道歉。”
“如果還有什麼不滿的,不解的,我們都可以溝通。”
“我希望我們能重新認識,做朋友。”
“當初說想找你拍戲也是認真的,我最近在籌備一部新電影,裡麵有個角色很適合你。”
……
那篇道歉長文帶來的些微真摯感瞬間被這撲麵而來的迫切打散。
薛笑耐心地等著於山河越來越急躁,最後,對方似乎終於忍不住了,暴露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可以冒昧問一下你和沈老師的關係嗎?”
薛笑意外。
沈老師,沈亭言?
於山河這一係列異樣的舉動,是因為沈亭言?
薛笑瞬間意識到,昨晚在小劇場演播廳裡,這兩人後來可能發生了一些事。
他的心跳快了起來。
他又等了等,不見於山河下文,有點想問,又立馬忍住了。
……感覺於山河就是在等他上鉤。
要說今天以前,他對這個男人還有一點撇開事件之外的心存感激,那麼此時此刻,連這點感激也已經蕩然無存。
薛笑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任何聯係了。
他抿了抿唇。
有什麼事情,他等晚上聚餐直接問沈亭言不就行了?
於是薛笑鄭重地把這個助理微信號拉進了黑名單。
*
今天沒什麼重的錄製任務,大家都很輕鬆。
被淘汰的那一幫人昨天回寢室之後,哭的哭過了,失眠的也失眠過了,今早起來一個個又都是活力滿分。
薛笑在上午被叫去拍了個中插,下午則難得趴在床上看了半天的書。
等到夜幕降臨,這離彆前的盛大燒烤聚餐正式開始。
聚餐地點設在了營地後方的一片草坪上。
這地方很大,視野很遼闊,然而一片光禿禿的草坪沒什麼看頭,於是除了個彆堅持日常跑步健身的學員,平時沒人會來這裡。
節目組在草坪前的小道上放了炭烤架,幾張桌子上擺滿了串好的令人手指大動的肉、菜。
氛圍感則聚焦在草坪上,那裡由十幾張長桌圈出來一個圓形場地,長桌上擺了各種飲料、甜點,等會兒烤製好的烤串也會挪到那地方去。
“老高,我們是不是等著享受就行了啊?”
“放屁,自己來烤,烤串就是要自己烤著吃才香!”
“我不行啊,我以前試過炭烤,烤什麼都糊!”
“沒看到旁邊攝像大哥們都在呢,離開這裡之前最後一次出境了,還不趕緊表現表現?”
“讓我在全網觀眾麵前再出一次醜?!”
“哈哈哈哈!”
薛笑喜歡做菜,聞言就道:“我來烤吧。”
這話一出,學員們齊齊嚎道:“嗷嗷嗷笑笑愛死你啦!”
趙冬道:“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我也一起吧。”
於是其他學員開始了吃吃喝喝,插科打諢,薛笑和趙冬則一人拿了十串烤串,開始耐心地烤。
攝像大哥挪了過來,鏡頭對準兩人。
碳熱得剛剛好,那烤串一下去,肉就滋一聲冒出了煙。
薛笑的手法極其熟練。
烤串放下去先不動,等滋滋滋的聲音和飄出來的香氣都快把人逼得躁動了,再翻麵。
兩麵淺淺變色便開始撒各種調料粉,一把下去,香味翻倍。
攝像大哥一開始還對著兩人的臉拍,後來鏡頭就不知不覺對準了食物,機器後的眼神裡滿是渴望。
趙冬驚奇:“笑你怎麼這麼熟練,以前不會真賣過燒烤吧?”
“當然不是啦,”薛笑忍俊不禁,“是我媽從小教我燒菜做飯,時間久了,什麼都做過,也就什麼都有經驗了。”
趙冬打趣道:“那你以後的媳婦兒有福了,老公性格溫柔,做事貼心,還是個大廚。”
薛笑頓時紅了臉:“趙哥你就彆開我的玩笑了……”
“嘖嘖,還臉紅了,不會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吧?”
薛笑小幅度搖了搖頭。
“還真是?來來來,攝像大哥對準了哈,看看咱們這大寶貝,長得多帥氣,燒烤烤得多好,這牛肉烤得——”
薛笑被趙冬調侃得臉紅到不行,突然之間一隻手橫插進兩人中間。
一道隨性冷感的嗓音響了起來。
“烤好了?讓我嘗嘗。”
趙冬被嚇了一哆嗦,而薛笑看到這結實又修長的手臂,感受到身後熟悉的氣息,身體已經比腦子先一步反應過來,連忙遞過去一串烤得最好,辣椒粉也撒得最多的:“吃這串!”
身後的男人輕笑著:“好。”
薛笑這時才回過身。
沈亭言就站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之處,高挑地像是能將他整個籠罩住。
男人單手插兜,姿態隨性風流,他今天穿著一身霧藍色垂質襯衫,低調奢華的顏色襯得他像一個名流世家的貴公子。
不對,薛笑抿唇笑著更正,也不是“襯”吧。
這個男人本來就出身名流世家,一身矜貴氣質是從小熏陶出來的,處變不驚的能力亦是從小培養而成。
“名貴”是刻在他骨子的東西。
沈亭言吃烤串的姿態也很優雅,彆人吃得滿嘴都是粉末,還總是撒上一身,沈亭言卻能吃得乾乾淨淨,養眼極了。
趙冬看到那血紅的烤串,還以為薛笑是膽大包天在整蠱,抽著嘴角問:“沈老師你沒事吧……”
“沒事,”沈亭言慢條斯理吃完,抽了張紙巾擦擦嘴道,“我喜歡吃辣,他知道。”
說最後三個字時,瞥了眼薛笑。
薛笑的耳朵瞬間燙了起來。
他確實是知道才會遞這串過去……
雖然沈亭言沒跟他說過……
趙冬了然:“也是,笑笑是沈老師的腦殘粉嘛。”
薛笑小聲逼逼:“我不是腦殘粉……”
“是是是。”趙冬和沈亭言都在笑。
薛笑隻好回過身去,繼續認真烤串,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他以前真不是腦殘粉!
他是沈亭言事業粉,隻關注作品,不關注生活的那種!
也就是最近,才開始不正常地全網搜索關於沈亭言的事情,想再了解一點,再接近一點。
薛笑總覺得自己這狀態不太對,可每當他醒悟之時,沈亭言那種放縱到近乎寵溺的態度又會讓他重新暈暈乎乎跌回到腦殘粉的坑裡。
然後了解得越來越多,喜歡得也越來越多。
“喜歡”這兩個字,對薛笑來說好像越來越不是原先那個意思了。
沈亭言是和蘇詩錦他們一起到的,四位導師合著一幫工作人員呼啦湧入場地,這地方人就更多了。
不知不覺之中,趙冬已經被拉走,和薛笑一起烤串的變成了沈亭言。
薛笑注意著沈亭言的臉色,憂心道:“沈老師,你要不還是跟他們去玩吧,這裡太熱了。”
沈亭言卻淡定道:“你一個人應付得了這一幫人?一個個胃口大如豬。”
薛笑被噎了下,瞄了眼攝像大哥,攝像大哥後退兩步,比了個大拇指,表示“放心,會剪掉的,都會剪掉的”!
薛笑鬆了口氣。
然後他就開始四處張望。
人的體質不可能一夜之間發生變化,沈亭言留在這裡無非是好心幫他分擔燒烤任務,薛笑心裡很甜,但他也真怕這地方把這個男人給熱死。
瞅見一把小扇子後,他連忙拿過來,開始往沈亭言那邊送風。
扇子搖啊搖啊。
煙立馬被趕去了另一個方向,清風送來一些爽快。
沈亭言滿心的煩躁也被驅散了一些,舒服地微微眯起眼。
隨後他便側過臉,眸色晦暗地望向身旁的青年。
明明自己已經被熱得臉蛋通紅,卻還隻顧著他。
總是如此。
沈亭言過去不是沒見過生性溫柔的人,但是薛笑給他的感覺總是格外特殊。
這個家夥的溫柔不是盲目的、愚善的溫柔。
對不好的人該客氣就客氣,該遠離就遠離,他的溫柔隻給特定的一些人,而一旦當他確認那個人是值得的,他便會毫無保留,敞開心扉,純白而無雜質。
這種溫柔,甚至安靜得你如果不主動去注意,就很難發現。
好歹求點回報吧。
沈亭言心想。
薛笑剛翻完一輪烤串,猝不及防地被奪走了手中的扇子。
回頭一看,沈亭言已經扇了起來。
他朝著薛笑的地方扇,風把薛笑的額發吹起。
“沈老師,還是我來吧!”薛笑連忙道。
“烤你自己的,彆來搶。”沈亭言睨他,一句話直接把人定住。
薛笑欲言又止。
“薛笑,你把我當你兒子照顧呢?”沈亭言開始侃他,“你是什麼角色,我媽?我爸?”
薛笑:“!”
他正想回嘴。
沈亭言似笑非笑道:“還是我老婆?”
薛笑呆住了。
他沒想到沈亭言嘴裡會冷不丁蹦出來這兩個字,瞬間臉色爆紅,又驚慌又羞恥地喊了聲:“……沈老師!”
什麼“老婆”!
攝像大哥也被嚇得連連退出去四五米。
他什麼都沒聽到,沒法播出來的東西還是索性彆錄了,省得回頭還得剪!
而這邊,沈亭言看著薛笑那羞得手腳都沒處放的反應,心裡微癢,眸色更深。
之前怎麼會沒意識到?
他喜歡逗這隻小燈泡自然是有原因的。
也是直到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從小到大周圍人對他的那句評價真沒說錯。
他可真惡劣。
他歪了歪腦袋,勾起唇道:“薛笑,下次真想罵人的時候,記得彆喊‘老師’,這樣聽起來更像是在撒嬌。”
薛笑瞪大了眼睛。
沈亭言的一字一句清晰傳遞到了他的耳中:“真想罵我,下次直接叫我的名字。”
“叫我沈亭言。”
薛笑僵在了原地,跟被定住了似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而沈亭言“好心”提完建議,便一下一下扇著風,好心情地等著他。
等啊等啊,等到薛笑似乎慢慢緩了過來,小嘴一張,沈亭言做好準備,迎來一句:
“……我才不叫。”
扇子一停。
沈亭言盯他。
薛笑漲紅著臉,又回去烤肉了:“我這樣叫了才是順你的意吧。”
小燈泡可是很懂沈亭言的套路,他嘀咕道:“反正就算要叫也不是現在這時候叫。”
沈亭言:“……”
他涼涼道:“哦,那什麼時候叫?”
薛笑想了想:“以後。”
“以後是什麼時候?”
薛笑發現沈亭言還挺纏人的。
他抿唇笑道:“也許是以後我再跑龍套,跑進沈老師你的劇組裡的時候?”
他說出這句話時沒多想,純粹是為了和沈亭言拌嘴。
沈亭言說話沒尺度,薛笑漸漸地也被帶成了這幅模樣。
卻不想一旁的沈亭言淡淡道:“你覺得你以後還會回去跑龍套?”
“薛笑,都想到會碰到我的劇組了,不如想一想以後作為主角和我在劇組裡碰麵的可能性呢?”
薛笑停了下來。
他怔怔地重新看向沈亭言。
男人斜靠在台邊,說:“你的人生不會再往下走了。”
“所以沒必要再往底下看,抬頭往天上瞧瞧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也是為沈老師爆燈的一天\(^o^)/~
045
沒必要再往底下看, 抬頭往天上瞧瞧吧。
當聽到這句話時,薛笑的心裡出現了“卟”的一聲。
是什麼東西悄悄破土而出的聲音。
它舒展著枝條,放肆地盛開著, 安心地,開心地仰望著夜空中屬於他的那一輪月亮。
——是了。
沈亭言不僅是他的太陽, 也是他的月亮。
不論白天黑夜, 這個男人永遠懸掛在他的世界中, 照耀著他, 給他光亮。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沈亭言這麼好的人呢?
薛笑自問。
明明身處草地邊緣,一點都沾染不到前方的熱鬨, 冷清極了,他們還站在熱得不行的炭烤架邊上, 人都仿佛要被烤熟。
環境那麼惡劣。
可這一瞬間, 薛笑覺得好幸福。
他垂了垂眸。
沈亭言正尋思薛笑這算是什麼反應,就聽薛笑輕輕開口道:“沈老師, 昨天你和於導見過麵了,對不對?”
……話題跳得還挺快。
沈亭言也不在意,應了一聲,問:“他找你了?”
“嗯, 他給我道歉了。”
沈亭言冷笑,道:“他道歉你就聽著, 這是他應該的,不過不用理他,這人要真有點誠意也不至於到這時候才來道歉。”
說到這裡, 他提醒道:“應該不會他一來找你你就心軟了吧?”
“當然不會啦。”薛笑失笑。
也是這時, 他才複又抬起眸, 慢慢的,輕輕的,就那樣注視著沈亭言,輕聲說:“我其實不在乎他的道歉,也不覺得他的道歉有多真誠,但我還是很開心,因為……”
——因為你。
很神奇。
明明來今晚的聚餐前,他還想著要好好問問沈亭言昨晚發生過什麼事,可這一刻,他覺得都不重要了。
因為僅僅是聽到沈亭言這番話,他就確信了,於山河會來找他道歉,就是沈亭言有意為之,甚至很可能是沈亭言逼他的。
薛笑都沒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明明他都不在意了,可有這麼一個人,分明還在念著他,想著他,覺得他還欠一個道歉。
薛笑不是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好意,然而沈亭言給他帶去的,卻是與過去截然不同的強烈感受。
薛笑的內心甚至誕生了一股衝動。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於是這股衝動在他內心橫衝亂撞著,轉化成了一股傾訴欲。
薛笑啞聲說:“沈老師,其實我以前有段時間覺得自己挺倒黴的。”
沈亭言:“?”
他不知道薛笑為什麼忽然又轉換了話題,今晚這話題兩連轉奇奇怪怪,不過他並不在意,隻輕笑著“嗯”了聲,示意薛笑繼續往下說。
“我不是一離開家就到南河影視城那邊去的,在這之前經親戚介紹,曾經差點簽過一個經紀公司。”
沈亭言第一次聽到這回事:“哪一家?”
“叫玩娛。”
“沒聽說過。”
薛笑莞爾:“因為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家經紀公司,開了也就兩三年吧。簽約的藝人沒多少,最厲害的也就拍過幾部小網絡劇。”
沈亭言非常清楚薛笑並不是那種看不起網絡劇的人,便問:“所以為什麼後來沒簽?”
“就是覺得,不適合,不是一個可以讓我好好演戲的地方,”薛笑略過了一些往事,說,“然後我下定決心去影視城從群演做起,就跑過去了。最開始的時候有點困難,還差點被人騙了錢——”
沈亭言眉心一跳。
他麵前的青年老老實實開始細數自己當年差點踩的坑:“……後來好不容易考上特約演員,越來越順利了,又遇到了於山河和範學。再然後明明都進來這個節目組了,但還是繞不開他們兩個人。”
薛笑很少會說負能量的話,沈亭言覺得有些稀奇。
不過也沒什麼。
每個人身體裡都會有負能量,隻是有些人選擇向彆人傾瀉,有些人選擇自己消化。
後者讓人省心,然而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不想把彆人當做情緒垃圾桶。
沈亭言平時懶得聽彆人逼逼,不過對於薛笑,他願意做一做這個垃圾桶。
他就這麼安安靜靜看薛笑皺著眉頭說著,結果薛笑才說了沒一會兒,話鋒就一轉。
“不過我想,其實這整個過程聽起來有點糟糕,但我不是沒有收獲的。”
薛笑想了想,更正道:“甚至收獲了很多。”
遠處的燈光映照著他的臉頰,他溫軟地笑著,說:“比如說,如果沒有進那個經紀公司,我就不會那麼快想到去影視城做群演其實也可以作為一個起點。如果沒有遇到那個騙子,我就不會遇到朋友。於山河雖然坑了我,但是他也確實教過我呀。範學討厭我,但他也激發了我的鬥誌。”
沈亭言揚起唇。
薛笑的話語活力滿滿:“我感覺,不止是好事,我遇到的壞事其實也推著我往前跑了很長一段路,在這路上我學到的東西,我認識的人,都是我的收獲。”
“我也真的很高興能在這裡認識這麼多朋友,認識高導和那些工作組的哥哥姐姐,還有其他三位導師和——”
沈亭言眯眼笑著說:“把我和這麼多人放一起講?”
他明晃晃地要求特殊對待。
而薛笑亦笑彎了眉眼,改口道:“我很高興能認識你,沈老師。”
真的很高興。
風吹亂了薛笑的額發。
他的額頭沁了汗水,那一根根黑發便黏在了他的額前,似乎讓他有些不舒服。
沈亭言出神地望著,伸手替他撩了撩。
沈亭言討厭熱,討厭汗,自然也討厭臟,不喜歡弄臟自己的雙手。
若是平時,他絕不會選擇靠近一個汗濕的人,更不會伸手去觸摸對方。
然而薛笑,他卻覺得挺好摸的。
“挺好摸”這三個字在腦海中浮現,他自己都笑了。
但事實確實如此。
青年在他伸過手來撩發時,會微微眯起眼,仰起下巴,像一隻小貓一般,不自覺流露出些許安心的,親昵的神色。
沈亭言心想,他也挺慶幸自己來了這個節目。
如果沒來……這隻小燈泡又將去向何方?
沈亭言微眯起眼,思索著,替薛笑撩完發,掌心一轉,就要……
“靠,你們這麼久了才烤這麼點?!”
一聲吐槽打破了意境。
沈亭言:“……”
薛笑仿佛被驚醒了一般,連忙縮了縮脖子。
他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自己的頭發,訕訕道:“馬上就烤馬上就烤!”
沈亭言對著老高冷笑:“自己沒手?想吃不知道自己烤?”
老高被噎了一下。
薛笑勸:“沒事的,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
沈亭言索性把他拉到一旁:“沒事乾就去旁邊坐著休息喝可樂,高建起,你過來。”
老高認罪,老老實實頂替了薛笑的位置。
沈亭言也停手了,雙手環胸開始監工,還冷嘲熱諷:“覺得熱?這主意不是你想出來的?自己做的決定自己負責。”
老高不滿:“……你這也太嚴厲了!”
沈亭言:“不嚴厲你能長記性?再加十串。”
老高:“你當我八爪魚啊!”
沈亭言:“所以剛才是誰過來催的?輪到自己就不行了?”
薛笑見兩人拌起嘴,抿唇笑了。
沈亭言眼皮一撩,沒忍住對他乖巧的笑臉又多看了兩眼,忽然就見薛笑湊過來,頗有些調皮地小聲說:“沈老師,下一輪應該不會不給我邀請卡了吧?”
“?”還敢說這事?
沈亭言登時哼笑一聲,正要拿喬。
那頭忽然有人喊了薛笑,薛笑應了下,趕緊跟沈亭言道了聲歉就屁顛屁顛跑過去了,顯然就是興致上頭這麼隨口一侃。
沈亭言:“…………”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乎他邀請卡的樣子:)
老高大笑一聲。
沈亭言冷冰冰道:“再加十串。”
老高:“靠!”
……
夜色漸深,草坪上的熱鬨卻一分沒減。
節目組明明沒提供啤酒,這幫學員到了最後卻一個個都躺倒在了草地上,跟喝醉了似的又哭又笑,大談特談未來。
那抹小小的身影也擠在其中。
他開心著,傷感著,鬥誌勃發著,感慨良多著。
鮮活極了。
就像是夜空中最閃亮的那顆星星,嗶哢嗶哢閃耀著光芒。
老高在一旁苦哈哈翻著烤串,一邊隨口問道:“對了,聽說你開始囤ip了?”
沈亭言望著不遠處的薛笑,心不在焉道:“不是屯,買到了就拍。”
“那版權敲定了沒?”
“沒,前兩天才讓方磊去聯係作者,還沒回音,”沈亭言這會兒沒心思談這事,若有所思道,“高建起,你覺得,如果一個人喜歡你,你也基本確定你同樣喜歡他,到了這一步是不是就可以互相戳破談戀愛了?”
“互相戳破”四個字讓老高迷惑地抬起頭來:“他跟你表過白了?”
“沒,不過他肯定喜歡我。”沈亭言很肯定地說。
他壓根沒把這個問題當做是一個問題,卻不想老高上上下下打量他,不可思議地笑了。
“沈亭言,我老高承認你長得又高又帥,這張臉勾.引隻狗,狗都把持不住,不過把持不住和真正心動是兩回事吧,什麼叫他肯定喜歡你,所以人家根本還沒跟你表白?”
沈亭言被他這一隻狗的比喻給無語到了:“他每次見到我都臉紅。”
老高:“靠,不能是天生內向?天生容易害羞?”
沈亭言:“嗬,你不懂,他對彆人可沒有害羞成那樣,而且他現在見到我臉紅得比以前還要厲害。”
老高:“?這就是你的依據?”
沈亭言:“?”
老高:“那你難道不記得我們倆最開始認識的時候,我對著你還經常臉紅呢?那我有對彆的男人臉紅過嗎?不也隻對你這樣嗎?”
“後來你對我笑過一次,我那次是不是臉紅得更厲害,回家直接被我媽問是不是花粉過敏了?那我難道也是喜歡你?都說了是你這張臉殺傷力太強,好吧?”
沈亭言突然被回憶痛擊,想起過去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不由僵了僵,腦袋裡響起警鈴。
為了印證自己的正確,他冷聲道:“他和你不一樣,他以前說過喜歡我。”
老高狐疑:“聽你剛才那話的意思,應該也不是那種意思的喜歡吧?”
沈亭言繼續冷臉:“之前確實不是,但是現在絕對是了。”
老高:“所以他說喜歡你的時候,你自己都知道他不是那意思。現在你覺得他喜歡你了,但他其實壓根沒有再說過喜歡你。”
沈亭言:“……”
他自己突然間也覺得這邏輯好像有點不太對勁,悄悄繃緊唇角。
而老高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你就這麼在旁邊看著他的反應猜,猜他喜歡你,還覺得你也喜歡對方,你們倆就可以開始談戀愛了。”
“沈亭言啊沈亭言,你什麼時候這麼普信了?”
“哦,你也不普,你就是信,非常地信,你就沒想過人家可能真的沒那意思呢?”
沈亭言黑臉正想反駁,老高打斷了他:
“你知不知道你這情況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什麼?”
老高瀟灑撒下一把調料,道:“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你自己確實盯著人家很久了。”
沈亭言一滯。
這始料未及的一句話像是突然炸醒了他的腦袋。
“人家對著彆人的反應是怎麼樣,對著你的反應又是怎麼樣,最開始怎麼臉紅,後來又怎麼臉紅,第一次說喜歡你是什麼意思,看著你的眼神又是怎麼樣的,你心裡其實注意很久了吧?”
“一邊看一邊琢磨,滿腦子都在思索。”
“你倒不如回過頭來想想,為什麼同樣是臉紅,你看到我和看到他,腦子裡想的東西截然不同?你當初對我是不是比我媽還過分,直接問我中午是不是被食堂油鍋悶頭了讓我趕緊去塗點燙傷膏,那你現在呢?”
“所以,到底是你覺得對方喜歡你,還是你想要對方喜歡你?”
沈亭言這回徹底僵住。
遠處,青年和身邊的人說話。
他溫軟地笑著,臉頰上的紅暈始終不褪,就像是對生活本身懷抱著愛意一般,溫柔而又開朗地對待一切人和物。
而這裡的冷清一角,老高瞅了眼身旁男人的表情,笑了。
“得,看來咱們向來順風順水的沈老師,終於遇到第一個人生難題了。”
046
這頓離彆前的聚餐, 一直持續到深夜兩點才結束。
待到第二天中午,大家陸陸續續醒來,被淘汰的學員也就陸陸續續拉著行李箱離開了。
少了足足十九個人。
宿舍樓空出不少, 變得比往日還要安靜,剩下的人都在傷感。
突然有人提出, 少人的寢室合並一下吧。
於是轟轟烈烈一頓寢室大挪移, 新的室友關係出現了。
“哎, 但是一個禮拜後又得少人了……”不知是誰歎了口氣。
“現在彆說這種喪氣話!”
*
第一期節目因為惡剪事件更換了剪輯版本, 節目組商量了下,決定把後續的更新時間都順延,從第二期開始把每周更新日定在周六中午。
6月24日中午十二點, 第二期準時上線!
而對於第二期的熱度,大家事先都是有些擔憂的, 包括老高自己。
會不會跟第一期有太大落差?
無瓜可吃, 觀眾們會不會對這個節目沒有興趣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的擔心根本沒必要。
因為第二期上線才半小時, 在線觀看人數已經破了十萬!
“讓我來康康範學他們組的結果,節目組應該不會再反向剪輯他們了吧!”
“不準剪掉蘇老師和沈老師的點評,我要看他們罵人!”
“節目組這回應該學乖了。”
話說回來,在第一期的新版剪輯裡, 老高還算善良,沒把範學他們組在樓梯上的那段拉胯表演給重新放回去。
但第二期他就不會手軟了, 當初現場發生了什麼,他現在就給觀眾看什麼。
反正現如今,張路陽接受不了明明自己還身在節目組裡卻被權利架空, 已經自請離開這個節目, 去做新項目。
沒人再會插手, 也沒人再能動搖老高的原則。
他的原則就是——
演員必須對觀眾負責,做綜藝節目的也是同樣!
於是等到沈亭言對範學組的那段評價出來,整個彈幕達到了爆炸級的效果。
“故意演壞的???”
“臥槽,為了立逆襲人設??”
“範學臉都僵了……沈老師說的是真的……”
“我的媽,這真的是綜藝裡能放出來的片段嗎?”
“張路陽是不是已經不在這個節目組裡了啊?笑死。”
“合理懷疑張路陽已經被嘎,不然這個片段絕對放不出來!”
“老高威武!”
“哈哈哈哈哈好爽,沈老師眼睛太毒了,範學人都傻了!”
後來蔣全和範學那段一唱一和,大家也一眼看出來,蔣全是在按照後台節目組的要求圓場。
至於是誰想替範學圓場,那肯定也是張路陽嘍!
可四位導師根本不賣張路陽的麵子誒,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離席,打了當時範學和張路陽的臉,現在這一段全部被播放出來,又是一次徹頭徹尾的鞭屍!
太爽了太爽了。
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這麼給力的綜藝節目!
網友們全都嗨了,而範學和張路陽在全網遭到了群嘲。
“範學立人設”、“片場巨星導師離席”、“沈亭言眼睛好毒”幾個熱搜詞迅速爬到了前排。
範學的粉絲數又開始劈裡啪啦往下掉,那速度不禁讓人懷疑,他那些脫水後的真實粉絲是不是都快掉完了……
當然,除了範學和張路陽的瓜,第二期還有彆的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