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安如明覺得,閒著也是閒著,反正也不用他親自動手,現在是葉翔想要殺人,他借這個機會獲取點信息,也算是為推進副本做貢獻了。
不然再拖下去,指不定下次被選中獻祭的人真的會是他。
想罷,安如明低聲慫恿道:“想動手就動手,現在宋仰不在,不是好機會嗎,你還在顧慮什麼?”
葉翔麵色不虞:“如果我們又得複活一次怎麼辦,那我不是白殺他了?”
安如明:“他不是也‘白殺’了你一次?”
葉翔一想到這,臉色就更加難看。
他點點頭,冷笑道:“沒錯,要是我們還是得複活,那我這次白殺也不虧,如果不用複活,那更好!”
不過——
葉翔皺眉道:“我不能直接攻擊那個家夥,要是到時候真不用複活,我這樣乾會被係統關小黑屋。”
安如明趁機道:“我有一個辦法……”
葉翔豎起了耳朵。
*
火車頂部,宋仰和沙宇花了將近十分鐘才移動到駕駛室的位置。
這其實已經算是很快,然而一切依舊迫在眉睫。
宋仰撐住身體,緩緩往前傾下去。
駕駛室前方那大片的頂風玻璃映入眼簾,列車長那頭燦爛的金發在宋仰的視野中閃過。
宋仰確認完畢,直起身體,和沙宇一起將斧頭拿了出來。
兩把斧頭的手柄部分都捆著一根粗繩,等會兒他們得掄著繩子把斧頭砸下去。
按照事先討論的計劃,他們這次如果能成功闖入駕駛室,那最好。
如果不成功,那就得在災難來臨前從側麵砸破車廂玻璃,晃回到車廂內部,畢竟他們不能保證死在列車外頭的人能跟著一起讀檔複活。
這是一次緊張、重大又寶貴的機會,容不得任何疏忽。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握住手中的繩索。
*
第一聲重重的敲擊聲響從列車最前方傳來時,夏景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
這截車廂的門不知何時被關上了。
沒有了來自第一車廂的燈光,第二車廂頓時陷入到了昏暗之中。
隻有開放式平台外頭自然的夜下光線能勉強維持視野。
如此曖昧的光線之下,葉翔背靠著門,勾唇笑著,陰惻惻地盯著夏景,而他垂在身側的右手——
那隻手竟變成了鷹一般的獸爪,四根彎曲有力的手指都長有尖銳到仿佛能撕破一切的指甲。
夏景挑起眉梢,挑唇笑道:“‘它的手’?”
葉翔的呼吸因為興奮變得有些急促,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你知道這個道具?”
他也沒想到安如明竟然還藏著這種好東西!
這個怪物道具來自於二星副本,把這個道具戴在手上,玩家的手不僅會變成獸爪,而且這隻手做出的任何攻擊,都不會被副本識彆為玩家本人做出的攻擊!
這也代表,用這隻獸爪殺死這個家夥,葉翔不會被副本施以任何懲戒!
安如明把這個東西給了他,並許諾如果這輪他們得複活重來,之後這個獸爪依舊會是他的,這一次性買賣的交易條件竟然僅僅隻是現實世界的三萬人民幣!
葉翔也沒想到,安如明看起來儀表堂堂,像是公司大老板,竟然還貪圖這三萬塊!
不過也是,又有誰不愛錢呢。
此時此刻,終於能肆意妄為的感覺讓葉翔的每個細胞都在燃燒。
夏景瞥了眼門外。
這列火車的每一扇門都有一麵小窗。
他們這扇門上的小窗正映照著門外安如明的背影——這個人在給他們望風。
而更遠處的黎棉他們顯然注意力全部在駕駛室那頭,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
夏景笑了起來。
他繼續邁動腳步,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些管道,語氣隨意地問:“安如明竟然願意把這種道具給你?”
夏景的冷靜不在葉翔的預料之內。
葉翔斂了斂笑意,內心越發不虞。
他警惕地跟著夏景的腳步轉移位置,冷笑道:“是啊,怎麼,終於怕了?”
夏景笑得更厲害。
他慢條斯理道:“他是怎麼教你的?”
葉翔皺了皺眉。
夏景不等他反應,就繼續往下說去:“——儘管那個人除了一張嘴,沒有展現過其他的能力,但也許他還留了一手呢?所以就算用上道具,最好也彆直接攻擊他,而是要用更加迂回的方式,試探他的底細。”
青年繞過一根管道,緩緩道來的嗓音儘管有些黏膩,卻莫名地有些動聽。
如果當事人不是自己,葉翔或許會很樂意往下聽聽夏景還打算說些什麼。
可此時此刻,他卻微微一僵。
夏景吐出口的話語,與方才車廂內安如明對他說的話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彆忘了,這些管道裡有腐蝕液。離駕駛室越近,管道中的腐蝕液可能也越多。你可以把他誘引到這截車廂最靠外的位置,將那裡的管道全部捏斷。”
“這些管道裡總會有一些腐蝕液流出來,到時候你隻要輕輕把他一推,推進腐蝕液當中……嘩,他會自己爛成一攤泥。”
葉翔臉麵頓時掛不住了,他繃緊全身肌肉,厲聲道:“你偷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這家夥不是一直在這截車廂裡嗎?!
夏景停下腳步。
他就站在一根管道後頭,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彎起了眉眼。
青年身形纖瘦,luo露在衣服之外的脖子與手漂亮得不像話,那張戴著人/皮/麵/具的臉,卻詭譎得比副本怪物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他啟唇,一字一句低笑道:“——你們在想的那些事情,並沒有那麼難猜呀。”
葉翔愕然。
下一秒,他的表情扭曲起來,大腦中的神經直接被挑斷。
這、家、夥——
他竟然僅僅靠猜就把他們的意圖全部猜了出來!
這種被人洞悉一切,被人蔑視,被人當做小醜的羞惱感令葉翔方才的遊刃有餘瞬間消失!
暴喝一聲,葉翔整個人像一頭熊一般不管不顧地撲了過去!
他朝夏景所在的位置狠狠一抓,一根管道直接被他的鷹爪抓斷,些許腐蝕液飛濺出來,夏景閃身躲過。
葉翔立刻跟著轉身,瘋狂地破壞阻擋在他和夏景之間的管道,一根根管道跟著碎裂,腐蝕液流淌四濺!
門外。
安如明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動靜,這種動靜被前方駕駛室那邊的敲擊聲和列車本身飛馳發出的軌道摩擦聲給掩蓋掉了不少。
也許是因為這點——當然更大可能是因為注意力在自己丈夫那邊,楊樂柳難得沒有發揮出自己的絕佳聽力。
她們一時還未注意到這裡的情況。
隻有王止,他縮在車廂中間,戰戰兢兢地瞥著他這邊。
安如明以眼神警告他,王止立刻撇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安如明深呼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眼。
一切按照他的預想進行著,他的心跳飛快。
會有第二個怪物嗎?
如果有的話,它會從管道中出來嗎?
它會是什麼模樣,在這個副本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要是運氣夠好,葉翔這麼胡亂打砸一通,也許能把那個叫冬景的青年殺了,還能把那怪物弄死。
之後如果真不用再複活,那這人頭分他們吃下了,怪物也沒了,皆大歡喜。
如果弄不死,那麼讓裡頭這兩人獻祭,他能好好看一看第二個怪物的實力,也值得。
最壞的情況下,他們集體複活,葉翔也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但那無所謂。
——他確實許諾過,不論複活幾次都會把道具交給葉翔,可等到道具真正回到他的身上,要怎麼處置還不是他說了算?
沒了道具,葉翔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不論如何,他都沒損失。
安如明緊緊盯著門後的情況。
……
第二車廂內。
夏景的聲音環繞在葉翔耳邊:“這件道具,安如明是白送給你的嗎?”
葉翔不再回答他,他怒吼著揮舞手臂,追著夏景在到處都是腐蝕液的車廂中跑!
車廂裡彌漫著一股惡臭,要不是有外頭的風不斷卷進湧出,光是這股氣味就足夠讓人昏厥。
夏景輕輕躍過一根朝他滾來的斷裂的管道,倒退著笑道:“不對,為了不讓你察覺到他的意圖,他至少得要求一點代價吧,那麼,是金錢?”
葉翔的瞳孔猛地緊縮。
他猙獰地朝夏景拍去!
這次青年躲避不及,被他在脖子上抓出了一道血痕,幾滴血液飛濺到了葉翔的臉上!
葉翔放聲大笑,夏景卻也在笑。
葉翔立刻笑不出來了,他惱怒吼道:“你在笑些什麼?!”
夏景捂著脖子上那道傷痕,眯眼笑道:“啊,金錢對於某些人來說,確實是看起來最容易誘惑到其他人類的東西。”
“他篤定金錢對你的誘惑力足夠,所以你也同樣會相信,他將輕易為了錢和你交易道具。”
“你對他來說,很好欺騙。”
葉翔目眥欲裂:“你在說些什麼狗屁——”
他踢開了擋在他麵前的斷裂管道想衝向前去!
可就在這一刻,夏景的頭頂上,一根本就搖搖欲墜的方形管道徹底不堪重負,斷裂下來!
大量的腐蝕液對著夏景兜頭澆下!
葉翔一驚!
反應過來後,他的臉上流露出狂喜和報複得逞的快意!
這麼大量的腐蝕液,這個家夥完了,他完了!
果然,青年從頭皮開始被腐蝕液灼燒。
他的麵部皮膚迅速變皺變色,連帶著肌肉血液一起濃漿狀往下掛落,緊接著是他的脖子……
待他身上的衣服被灼燒出破洞,就連他身上的皮膚也開始“融化”……
瞬息之間,青年幾乎麵目全非,變成了一個融化中的怪物。
葉翔大笑:“你還有餘裕說些屁話嗎?!你這個該死的瘋子,你——”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隻因變故陡然發生!
葉翔目瞪口呆地看著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切——
某一刻起,青年身上被灼燒的地方,竟開始生長出新的鮮紅的肌肉與潔白的肌膚。
那些全新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取代了爛皮爛肉,飛快覆蓋住了他的大片灼傷,互相連結在一起,修正了他的表皮,恢複了他的五官,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補救一副被毀掉的畫作。
葉翔以為自己看錯了,用力揉了揉眼睛。
——然而眨眼之間,夏景身上的灼傷確實愈合了大半!
青年甚至就像是被雨淋到了似的,抬起手輕描淡寫擦拭掉從額頭上流淌下來的腐蝕液。
漂亮的手瞬間被腐蝕到露出白骨,又轉眼就被新的皮肉包裹起來,完好如初。
從頭到尾,青年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痛楚,好像什麼都感覺不到一樣。
葉翔徹底呆住了:“這是什麼……”
他刹住嘴,目光定在了青年那纖細白皙的脖頸上……
這根脖頸剛剛才被他的獸爪留下了一道血痕。
然而不知何時,那道血痕,竟完全不見蹤影……
葉翔鬆了手,倒退幾步。
他全程都在盯著這個家夥,對方根本沒有使用過醫療用品……
那、那這是什麼?
葉翔的心臟狂跳起來。
他緊繃著臉問:“……你、你是異能者?”
“嗯?”夏景聽到這個問題,抬起眸來,想了想,他眨眨眼道,“應該算不上吧?”
他剛說完,葉翔就驚悚地看到青年恢複如初的臉被殘餘在上頭的腐蝕液二次腐蝕。
這次腐蝕,就連底下的白骨也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融化!
然而下一秒,這個青年的骨骼、肌肉組織與皮膚,又再次新生、覆蓋。
葉翔眼皮一跳。
腐蝕、新生、腐蝕、新生,這兩個過程在青年身上無間隔交替著,而青年亦在血肉模糊與光鮮新生中飛快變換。
隨著腐蝕液漸漸變得稀薄,這交替的變化也慢慢開始變得微弱,然而這突破人類認知的場麵依舊詭異到讓葉翔頭皮發麻,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他抖著嗓子道:“你就是擁有自愈能力的超能力者!”
葉翔一邊這麼吼著,一邊卻本能地往牆角退去。
內心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不太對勁……
葉翔不知道此時從自己心中升起的恐懼是來源於什麼。
超能力者其實沒什麼好可怕的,自愈這種超能力甚至沒法用來攻擊彆人,他完全不用害怕被青年反擊。
他最多就是沒法輕易殺死這個家夥,會有些不甘心。
可冥冥之中,一股詭異感卻不斷湧上葉翔的心頭,令他的身體做出了反應。
這個青年身上展現出來的自愈能力,作為超能力而言,未免過於強大了。
葉翔從未見過自身能力這麼強大的異能者。
有那麼一秒,他甚至懷疑這個青年就算真的被腐蝕液澆成一灘泥了,也會重新複活……
這種能力真的正常嗎?!
他的後方是這截車廂的角落,頭頂上是斷裂luo露出來的方形管道入口。
不知不覺中,葉翔的後背已經貼住了牆壁。
他被夏景嚇得心臟狂跳,色厲內荏地指控道:“……怪不得你一點都不慌,除非一擊斃命,不然你根本不會死吧?!”
他的這句話出口,夏景本挑起眉想說什麼,卻忽然朝他的頭頂方向看去。
那個方向傳來了一些怪異的聲音。
是從管道深處響起的簌簌聲,葉翔卻因為心驚而沒有注意到。
夏景神情微斂,思索一秒,低下頭用腳碾了碾地麵上幾片剛才從他自己身上掉落下來的肉塊。
這些肉塊正在被地麵上的透明液體繼續腐蝕。
這一幕讓葉翔更加汗毛倒豎。
那可是這家夥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他一點都不覺得有心理陰影嗎?!
夏景彆說是有心理陰影,他反而用一種輕緩的語氣說道:“——所以,這就是觸發機製?”
他抬起頭,溫和提醒道:“你最好離那邊遠一點。”
葉翔根本聽不進去。
他這會兒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已經開始後悔這一趟報複行動!
葉翔喘著氣警惕道:“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夏景繼續提醒:“怪物要從你頭頂上出現了哦。”
葉翔本能彈跳了下。
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又被夏景嚇唬到了之後,他惱怒地舉起手指著夏景的鼻子吼道:“你以為老子是傻子嗎,怪物好端端在駕駛室,關這裡屁事,你是不是真以為老子這麼好騙?!”
語罷,他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
他轉身,作勢要去開門,似乎打算離開這裡:“算了,老子不奉陪了——”
他頭頂上方的管道中冷不丁衝出一條圓頭巨蟲!
巨蟲通體白中帶黃,帶有一圈一圈橫紋,足有方形管道一半粗細。
它出現在管道口,就像是一顆痘痘湧出了一股濃液。
葉翔完全沒意識到,他嘴裡還在罵罵咧咧:“我、我們之間的恩怨就這樣一筆勾銷,之後你彆再來招惹老子就成!”
拉開門前,他轉過身對夏景放出狠話:“如果你不識好歹再湊過來,老子以後再也不會放過——”
巨蟲飛速往下彎去,留下一抹殘影,張開嘴就將葉翔兜頭吞下!
——
夏景眯起眼,目光跟隨著巨蟲的軌跡。
將葉翔吞吃入腹後,它一刻不停從地麵上劃蹭過,轉瞬就飛突到了夏景的麵前!
這條蟲子的身體不知道到底有多長,尾巴還留在管道裡,頭部卻已經在夏景麵前如蛇一般彎曲揚起身體!
它的嘴上下裂開,光滑的口腔中沒有一粒牙齒,喉嚨卻與軀體同寬,如同一口深淵!
巨蟲衝著朝夏景的頭咬去——
然而就在二者距離僅剩幾厘米的時候,它驀地對上青年平靜的雙眼!
那雙沒有絲毫情緒的黑眸,令巨蟲猛地僵住。
畫麵就此定格。
黑暗的第二車廂陷入到了死寂當中。
夏景靜靜地與巨蟲平視。
巨蟲大張的嘴裡散發出了一股酸腐惡臭,味道和現下這遍布腐蝕液,臭氣熏天的第二車廂如出一轍。
夏景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
門外。
安如明忽然聽不到門後的打鬥聲了。
他有些緊張。
也在這時,他總覺得好像有些說不上來的輕微簌簌聲從四麵八方襲來。
遠在駕駛室門口的楊樂柳,回過頭看向了他。
第27章 死亡鳴響(八)
027 死亡鳴響(八)
列車一頭鑽入到了熟悉的茂密雨林當中!
黑夜中, 雨林裡的一切都是濃重的黑色。
大片大片的熱帶植物葉片是黑色的,樹上掛下來的奇形怪狀的果實是黑色的,層層疊疊的草叢是黑色的, 軌道兩旁巨大的花朵亦是黑色的。
體型較小的野獸匍匐在黑暗深處, 一雙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他們一閃而過。
宋仰和沙宇不得不更低地趴伏下身體,以免被前方的樹枝給掃下列車。
兩人咬緊牙關, 揮舞繩索,斧頭重擊列車的頂風玻璃!
後者布滿蛛網紋, 隻需再加一把力, 就能徹底碎裂!
……
列車內部, 災難逼近的預感讓費笙簫和黎棉的精神崩得越來越緊。
費笙簫一邊盯著外頭的夜空,一邊嗓音乾啞地著急問:“楊姐,你還沒有聽到聲音嗎?”
楊樂柳卻正在回頭, 愣愣地看著安如明那邊。
她擁有聽覺異能,能聽到除人類嗓子發出的聲音之外的任何動靜——前提是她能集中注意力。
或許是因為一直一門心思關注著宋仰和沙宇, 她竟沒發現她們身後的車廂, 情況變得有點詭異。
葉翔不見了,第二車廂的門竟然緊閉著。
安如明站在第二車廂門前,不自然地對她微笑,而此時此刻, 竟有簌簌簌的怪異聲音在列車四處響起。
——不對, 這些聲響全都是從列車兩邊的管道裡響起來的!
楊樂柳愕然張嘴, 想問“你們乾了些什麼”, 卻在這一刻耳朵一動, 回過頭, 嗓子發緊地喊道:“我聽到野獸群接近的腳步聲了!”
災難快要徹底抵達!
費笙簫和黎棉立刻進入狀態!
費笙簫擼起袖子, 做好隨時接應的準備。
黎棉按照計劃, 用劍用力頂動列車頂蓋,然而他們很快意識到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那“咚咚”聲輕易就被宋仰他們在外部的敲擊聲所掩蓋。
楊樂柳心驚肉跳。
要是在災難來臨時,宋仰和沙宇沒有進入駕駛室,又沒回到車廂內,那麼就算這次全員死亡,他們兩人能不能複活也是個未知數!
黎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回身用劍朝列車側麵的車窗劈去!
玻璃窗破碎,黎棉對外頭吼道:“聲音來了,你們快回來!”
然而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
列車行駛速度太快,外頭那兩人頂著狂風,很難再聽到其他聲音!
他們失算了!
這下該怎麼辦?
楊樂柳一急,覺得她必須做點什麼!
她咬咬牙,上前一步推門。
費笙簫一驚:“楊姐你乾什麼?!”
令人不解的是,這扇門竟紋絲不動,楊樂柳根本推不開!
楊樂柳一臉錯愕,她用力拍動駕駛室的門,著急喊道:“怎麼會開不了,這次不是輪到我了嗎?!快開門啊!”
駕駛室內,金發列車長一直雙手插腰,打量外頭不斷落下的兩把斧頭。
聽到楊樂柳敲門的聲音,他低頭取了張紙,在紙上刷刷寫下幾個字就心不在焉地把白紙按到了小窗玻璃上。
楊樂柳和費笙簫定睛一瞧,齊齊露出了錯愕的神色,猛地回頭看向安如明。
安如明快屏不住了。
列車已經進入雨林,楊樂柳聽到了聲音,而他已經有半分鐘沒聽到身後的動靜,不知道裡頭到底怎麼樣,他自己還再三被注目,這讓他越來越緊張,快要陷入到慌亂當中。
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下,僵硬地笑問:“怎麼了,你們都看著我乾什麼?”
楊樂柳和費笙簫麵色怪異地動了動唇。
安如明身後那扇門的玻璃窗內,一抹白色的影子在靠近他。
那抹影子在瘋狂晃動,像是在掙紮,它撲向了門,安如明卻渾然不覺。
他心裡發虛,卻還攤開手,試圖掩蓋:“啊,你們是想找葉翔?葉翔是在後頭,他就是有點話想私下和小冬同誌聊聊,沒事的,不用太緊張哈。”
他一個勁僵笑著,費笙簫卻顫抖道:“……不是,你身後那個是什麼?”
安如明一愣:“什麼?”
他身後的門被撞破。
兩條白色巨蟲互相纏繞著衝了出來,齊齊對著安如明張開嘴,而安如明尚且保持著攤開手的姿勢。
但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遲鈍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驟然膨脹起來的陰影。
繼而抬起頭。
在幾人震驚的眼神之中,在他呆愣的目光之下——
他被兩隻蟲子同時咬住。
畫麵定格。
下一秒,費笙簫和楊樂柳回過神,齊齊發出了尖叫!
緊接著,那兩隻蟲子像是忽然遭到了來自身後黑暗車廂中的攻擊,長長的蟲身痛苦掙紮起來,就如同它們剛才逃離衝出這個車廂時一樣!
它們扭動蟲首,卻又不肯放下安如明。
安如明的身體生生被它們撕裂成兩半!
兩隻蟲子各自將安如明的屍體吞下,瘋狂朝費笙簫他們襲來,那蟲身長得簡直像麵條一樣,沒有儘頭!
黎棉飛快移動到了費笙簫和楊樂柳身前,揮劍朝著扭動襲來的巨蟲劈去!
淩厲的攻擊直接將一條巨蟲劈成了兩半!
蟲子腹中,安如明的上半身掉了出來。
他的渾身沾滿了粘液,臉上還保持著呆愣的表情。
屍體砸落,費笙簫和楊樂柳快瘋了,她們連滾帶爬往角落躲去!
另一條巨蟲突然騰空飛撲向列車前頭,卻在半空中又被猛地拽了回去,它拚命掙紮,卻始終逃脫不了身後的那股力!
終於,它被生生撕成了兩半,漿液四濺,雨滴般墜落!
王止不斷尖叫著,他縮在座位與座位之間抱著腦袋,快要被嚇暈。
黎棉驚疑不定的目光穿過蟲雨和臟汙的列車,投向後方。
第二車廂內的場景,堪稱地獄。
地麵上四散著碎裂的管道和白花花堆成山的蟲子屍體,濕漉漉的液體四處流淌。
那遍地的腐蝕液散發著刺鼻惡臭,正在試圖吞噬一切,將地上那些臟汙一點一點腐蝕成又黑又黃的漿泥。
身形頎長的青年就站在黑暗之中,站在這遍地臟汙之中。
他的臉上卻沒有恐懼,沒有緊張,沒有嫌惡,沒有絲毫的情緒波瀾。
他隻輕輕甩了甩那雙沾滿漿液的,漂亮的手。
然後好像預感到了什麼,他平靜地抬起眼睫,看向車窗之外。
列車最前方,玻璃窗破碎的聲音終於清脆響起——
雨林右側,龐大的恐龍群也已經徹底抵達。
*
幾分鐘後,宋仰和沙宇從駕駛室裡走了出來。
在最後關頭,他們並不是沒有聽到黎棉的吼聲,他們甚至親眼看到了夜空中閃爍起來的九顆星星。
然而當時駕駛室頂風玻璃已經出現了一個破洞,兩人不想放棄,咬咬牙,一鼓作氣砸了最後一下,終於在關鍵時刻成功突入駕駛室。
雨林深處的恐龍群接踵而至。
就在那恐怖的地震中,他們解決了列車長,渾身濺滿了血跡。
等到恐龍群跨越列車遠去,列車從震動中恢複了平穩的行駛,他們也終於得以打開門。
——他們順利通過了這一關!
可是在打開門前,沙宇其實有些茫然和緊張。
遊戲並沒有結束,火車還在繼續行駛,這代表列車長並不是主怪。
而雨林這一關到底怎麼通過的,他們目前並不明確。
他和宋仰唯一能確認的是,這一關並沒有玩家進入駕駛室獻祭。
那麼,難道是因為列車長這個副怪死了?
不知道。
關鍵在於,也不知道是哪一刻開始,他們忽然聽不到車廂裡頭的聲音了,這讓沙宇害怕車廂內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他慌得手都在打顫。
結果打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和宋仰徹底愣住。
留在列車內的七個人少了兩個。
楊樂柳和費笙簫縮在角落裡,兩人臉色煞白,兩雙眼睛通紅,還有些發直。
王止在座椅之間隻露出了個腦袋,他抱著頭,瑟瑟發抖。
黎棉和夏景,一人站在車頭,一人站在車廂尾。
兩人之間,地麵上,天花板上,一排排座椅上,到處都是黃白色的不明物體和漿液。
安如明的上半截屍體躺在過道中,下半截屍體掛在了一個座椅椅背上。
而夏景身後的第二車廂,黑暗中堆砌著山一樣的東西。
整列列車,堪稱麵目全非。
沙宇瞪大眼睛,張大了嘴巴:“……這是什麼情況?!”
宋仰和夏景對上目光。
夏景掃了掃宋仰身上的血跡,率先挑眉,饒有興致地道:“你先說?”
宋仰則看著夏景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覺得自己的眼皮都跳了起來:“……你先說!”
第28章 死亡鳴響(九)
028 死亡鳴響(九)
真要說起來, 兩邊的情況都是一言難儘。
夏景輕描淡寫講述了一遍自己被葉翔堵在第二車廂內找茬的整個過程。
一群人震驚於都這種關頭了葉翔竟還有心思想著要報仇,更震驚於攜帶著怪物道具的葉翔和好幾條巨蟲怪物竟然都隻讓這個青年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青年本人竟毫發無傷。
——他們之前隻知道這家夥腦子不錯, 但沒想到這家夥的實力也和宋仰一樣牛逼。
他們這是幸運地和兩個大佬進了同一個副本啊!
“所以這些蟲子全都是從管道裡出來的?”緩過來之後, 黎棉低頭打量著四周那一坨坨的漿液,情緒還算鎮定, “最開始楊姐在第二車廂裡聽到的動靜就是它們發出來的吧?但是觸發它們現身的契機是什麼?”
說起這,夏景轉頭看向還縮在角落裡有點迷迷瞪瞪的楊樂柳, 問道:“馬裘被方形管道運輸出來之後, 你有聽到任何聲音嗎?”
楊樂柳被夏景這麼一問,愣了會兒, 但她很快就想起了什麼, 連忙點點頭道:“有!那時候我確實聽到管道裡又出現了那種簌簌簌的聲音, 但是當時大家在爭吵, 我……我可能是沒集中注意力吧, 一會兒就又聽不到了, 我還以為是我產生了錯覺……”
大家隨著楊樂柳的話語回憶。
確實,當時他們都被馬裘的死刺激到了,幾個人全都情緒激動地爭論,楊樂柳難以保持注意力也正常。
宋仰聽了這話, 很快找到重點:“是屍體?”
夏景道:“不, 準確地說, 應該隻要是‘皮開肉綻’就可以。在我們破壞了管道的情況下,隻要管道外有血腥味,或者肉味, 這些蟲子應該就會被吸引得鑽出來。葉翔會被蟲子攻擊很可能是因為當時他的臉上沾了我的血跡。”
宋仰皺眉問:“你受傷了?”
“嗯?”夏景眨了眨眼, “啊, 我及時用了醫療物。”
“你身上這衣服,是被腐蝕液濺的吧……”費笙簫咽了咽口水,終於有力氣扶著牆站起來,嗓音卻還很虛弱,她喃喃道,“還好隻腐蝕了衣服,那種東西要是沾上皮膚就不得了了。”
夏景微笑道:“是啊。”
可惜現在他們沒人有多餘的外套可以借給夏景,他身上那破破爛爛的衣服看起來多少有點滑稽。
宋仰的目光在夏景身上停留了會兒,就收了回去。
他又問:“那安如明是怎麼回事?”
費笙簫:“安如明當時擋在第二車廂門口把風,估計是他擋路了,蟲子才會攻擊他的吧!”
夏景搖頭:“不,蟲子會攻擊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指向了費笙簫和楊樂柳身旁半米處的程嘉裕屍體,說道:“最後兩條蟲子從第二車廂裡衝出去的時候,它們的攻擊目標不是你們,而是這具屍體,這足以證明普通人類吸引不了它們。安如明當時身上如果沒有受傷,也沒有沾血的話,那麼他被蟲子攻擊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夏景這麼一說,費笙簫和楊樂柳終於遲鈍地想起了什麼,對視一眼,同時驚呼道:“那張紙!”
沙宇連忙問:“什麼紙?”
宋仰思緒一轉,重新走進駕駛室,在門口搜尋了一番,拎起一張躺在了地麵上的白紙:“說的是每一關列車長都會給出的這張紙吧。”
夏景靠近過去一看。
這張白紙上,赫然寫著:
“隻有符合如下條件的乘客,方可推開駕駛室的門,進入駕駛室:
1、男性;
2、四十歲以上。”
沙宇愣愣道:“這一輪,列車長改變了人選?”
楊樂柳趕緊點頭。
她原本也以為這一輪應該還是她進入駕駛室。
沒想到讀檔重來,其他條件都沒有變,列車長的人選卻變了!
楊樂柳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三十歲,宋仰、夏景、王止就更彆說了,都是幾個小年輕,葉翔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
在場的人當中,符合男性、四十歲以上這個條件的,隻有安如明!
所以當時她和費笙簫才會齊齊看向那個家夥,她們當時也很驚訝,更沒想到的是她們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安如明已經被巨蟲吞吃了。
夏景思忖道:“那麼除了‘皮開肉綻’這一點,能夠吸引蟲子攻擊玩家的另一個條件,恐怕就是‘被列車長選中的人’。”
青年又思索了一秒,低語道:“我們這一輪能順利通過,很可能不是因為列車長死亡,而是因為安如明被獻祭了。”
其他幾人愣住。
黎棉皺眉問:“什麼意思?被選中的人必須是被列車長捉住,我們剩下的人才能順利存活下來不是嗎?”
可安如明分明是被蟲子怪物給吃了啊?
夏景似乎已經豁然開朗。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黎棉的問題,而是指向不遠處保留還算完整的一個巨蟲的腦袋,扭頭問宋仰:“你是醫學生,你認得出來這是什麼蟲子嗎?”
宋仰這會兒心裡也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他仔細審視那處的蟲子屍體。
蟲子已經四分五裂,很難再去想象它完整時是什麼模樣,可宋仰依舊憑借某些特征,分辨了出來。
他緩緩道:“……是蛔蟲。”
眾人一驚。
沙宇錯愕道:“什麼?!”
蛔蟲?!
是人類腸子裡會出現的那種寄生蟲蛔蟲嗎?!
沙宇還想問什麼,可他很快想到了方才他和宋仰攻擊列車長時,後者展露出來的真實麵貌。
彼時沙宇還沒意識到那種終極形態意味著什麼,可此時此刻,他將這些線索貫穿起來,驚得人都原地愣住了。
夏景轉過身,終於推開了半掩著的駕駛室的門,看到了駕駛室內的全貌。
列車長趴在駕駛台上,額頭、肩膀和胸口都有重傷,周圍噴灑著大片血跡,足以證明方才那短暫的交戰有多激烈。
除此之外……。
費笙簫、楊樂柳、黎棉,還有終於有力氣湊過來,戰戰兢兢覷上一眼的王止看清楚了列車長的屍體,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怪物的身體,已然裂成了兩半。
——是從頭顱正中央一路裂下來的,就像是被人當頭劈開了一般。
然而那絕不可能是宋仰或者沙宇的傑作。
因為那裂痕的邊緣是光滑的,沒有任何血跡,隻有完整的、成熟的皮肉組織。
兩半身體內部看不到任何器官,隻有血紅色的內腔,仿佛列車長是個“純肉製品”。
而那內腔微微向裡凹陷,兩半身體要是合起來,會直接在裡頭形成一個空腔。
空腔的根部,也就是列車長人體的腹部位置,延伸出來一條巨大的,扁平厚實、紅中泛白,單麵還鋪有一層顆粒的肉條。
這是……
費笙簫捂住了嘴。
王止又吐了。
黎棉和楊樂柳目瞪口呆。
夏景緩緩道:“——這中
間的,是舌頭?”
“沒錯,”宋仰沉聲道,“我和沙哥一攻向他,他就變成了這幅姿態。”
“兩半身體和那一根舌頭,這看起來,像是一張完整的嘴。”
——列車長整個人的怪物形態,竟是一張嘴!
可、可他又是誰的嘴?
其餘幾人已經徹底呆滯了,他們隻能跟循著夏景他們的目光,一齊看向列車長的腿。
由於駕駛室門上那麵小窗太過窄小,之前他們一直沒能注意到列車長的下半身。
——這家夥竟根本沒有腳!
從理應是腳踝的位置往下,他的兩條腿變成兩根肉條——不,應該說是兩根粗壯的肉質管道,而這兩根肉質管道分彆連接著駕駛室左右兩邊牆上的方型金屬管道。
夏景慢慢道:“獵物進入駕駛室後,被‘列車長’這張嘴吞下,經由他的身體運輸向右邊或者左邊的管道,管道一路將‘食物’運輸至第二車廂,也就是‘大腸’部位,最終排泄到列車尾部的開放式平台。”
夏景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興味:“這是一套完整的結構。”
眾人的心中升起了某種不妙的預感。
他們聽到青年說:
“怪不得殺了列車長和蟲子,這個副本也結束不了。”
“原來這個副本的主怪,根本就是這列列車本身。”
“我們,在怪物的身體裡呢。”
*
火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雨林,再次駛上原野。
列車又開始了自我愈合。
車廂內部所有一切屬於列車本身的東西——破碎的玻璃、四濺到各處的巨蟲漿液和屍體、第二車廂內的管道碎片和腐蝕液,這些都在迅速消失。
就連列車長屍體上的傷口也在被迅速抹平,膚色在逐漸紅潤,這是他在緩慢複活的跡象。
幾個人連忙出了駕駛室,把門關上。
他們需要消化的信息量太大了,暫時顧不上這怪物的複活。
費笙簫、楊樂柳和王止臉色煞白,一臉呆滯。
而黎棉、宋仰和沙宇趕在痕跡全部消失前,跑去了第二車廂。
他們進入第二車廂後,轉過身體,仰頭一看——
鑲在左右兩邊牆壁上的兩根斷裂管道口,掛著幾袋桑椹狀蟲卵——
夏景是第一個接觸這些巨蟲,也是唯一一個收攬過巨蟲全貌的人,據他所說,這些巨蟲長到攻擊安如明時,尾巴也還有一截留在管道中。
而這些巨蟲的尾巴最後,是蟲卵。
它們本體已經被夏景他們消滅完畢,尾巴上的蟲卵卻及時發生了斷裂。
蟲卵始終連接著方形管道,且此時還在被緩慢收回。
這和現實中的蛔蟲結構自然不一樣,然而副本本就會惡意篡改一些現實元素,這對玩家來說已經見怪不怪。
夏景慢慢走進來,嗓音傳進幾人耳中:“列車長挑選玩家的過程,更像是在替列車這個主怪‘點餐’。”
“點餐”這個用詞讓沙宇和黎棉的臉色有些難看。
“列車食用了它選中的獵物,營養通過‘腸道’吸收進身體,它自然就有力量挺過接下來的災難,保證我們剩餘人全員存活。”
夏景用平靜的語調吐露著扭曲又惡心的真相。
“至於蛔蟲,它們本身是和‘腸道’相連的。”
“它們吞噬食物後,若是第一時間就開始消化,那麼但凡有一絲營養被傳送回了‘腸道’,擴散到了怪物的身體四處,就能達到和‘列車本身食
用食物’一樣的效果。”
“葉翔不是這一輪被列車選中的玩家,剛才蟲子雖然受到血腥味吸引,攻擊了他,但沒多久就將他吐了出來。人是死了,但當時身上沒有沾任何腐蝕液,反倒渾身泛紫,像是被毒死的,掉出來之後才開始被地上的腐蝕液腐蝕。”
夏景垂眸,踩了踩地麵:“所以我推測,隻有被選中的玩家,才能促使蟲子分泌腐蝕液,正常完成營養傳輸的過程——這一輪起到作用的,是安如明。”
夏景的話音落地,列車的自愈已經完成了。
所有屬於列車本身的臟汙全部消失不見。
第二車廂內的管道就如同最初時那樣彎曲虯結,光滑鋥亮。
然而此時帶著真相再去看待這幅畫麵,沙宇和黎棉隻感到不寒而栗。
他們確認完情況,立刻離開了第二車廂。
宋仰轉過身,也想離開,可抬起腳時,他頓了頓。
他低頭看了眼腳下。
火車完成自愈後,腐蝕液、蟲子屍體、管道碎片,還有腐蝕液侵蝕它們過後形成的殘渣,理應已經全部消失。
這輛列車內遺留下來的,應該隻有玩家的屍體。
而此時此刻,他的腳下還踩著一些紅紫相間的肉泥狀物體,其中隱約可見葉翔的衣服碎片。
顯然,這就是葉翔的屍體,他被巨蟲拋棄在了這裡。
然而宋仰的心中,其實始終留有一個疑問。
他抬起頭,趁現在周圍沒人,對著同樣正打算離開這裡的夏景的背影平靜問道:“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夏景腳步一停。
他沒有回身,隻偏了偏頭,輕笑道:“你是指什麼?”
明知故問。
宋仰直截了當道:“那些腐蝕液,真的一滴都沒有濺到你的身上嗎?”
宋仰從駕駛室裡出來的時候,發現短短十幾分鐘過去,青年不僅沒有保護好自己遠離腐蝕液,甚至還被腐蝕液搞成了乞丐般破破爛爛的樣子,當時他是真的覺得腦殼很疼。
但宋仰也不傻。
衣服都被腐蝕成了這樣,那些液體卻一丁點都沒能碰到這個青年的皮膚,這真的有可能嗎?
宋仰並不是希望夏景受傷,而是覺得有些不太合理。
這種不合理,就跟這個青年其他的古怪之處一樣。
宋仰承認,他對這個奇奇怪怪的青年有一絲莫名其妙的照顧心態,這種心態也許來源於他和這個青年思維共振時,大腦產生的愉悅感,還有和對方互相暗暗試探時,心中產生的那份興奮。
多巴胺是種神奇的物質。
宋仰確實挺喜歡和夏景攜手玩遊戲,也享受和他交流。
至於他對夏景的關心,那就純屬他在關注對方之後,產生的做人的本能了。
——但這種心態,並不影響他對這個家夥身份的懷疑,對這個家夥身上所有古怪之處的懷疑。
他還並沒有把夏景當做賈清那樣的朋友。
他對這個青年還保留著一份探究。
宋仰盯著夏景問道:“你完全沒料到葉翔會報複你嗎?”
夏景終於回頭,看向他。
第三輪災難發生時,夏景對王止做的小動作,宋仰都有注意到。
在事態可控的範圍內,宋仰從不打算乾涉其他任何人的行動,但這個青年是個冷靜的瘋子,為了玩遊戲會做出許多瘋狂的舉動,這一點宋仰已經完全體會到了。
而第二車廂內發生的這一切,這個家夥真的完全沒料到嗎?
他一丁點都沒有刻意引導嗎?
昏暗的車廂內,兩人保持著兩米的距離。
地上殘餘的屍體肉渣還在持續散發著惡臭。
曲折的管道環繞在兩人之間。
管道內的輕微簌簌聲召顯著那些複活的巨蟲怪物還未完全從剛才的驚險中平息下來。
在靜默中,夏景看了宋仰一會兒,忽然笑了。
他說道:“宋仰,和你玩遊戲真的很有趣。”
宋仰一怔。
“但你玩了這麼多遊戲,應該也早就知道了吧,”青年笑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副本永遠不會主動告訴你答案,因為這樣太沒意思了。”
宋仰反應很快:“但你不是副本。”
“誰知道呢?”夏景反問。
“探索地圖,尋找線索,得到答案,打倒怪物……然後,通關,”夏景挑唇道,“我一直在對自己做著與通關副本無異的事情。”
“我也歡迎你加入到這場遊戲中來。”
宋仰愕然。
青年說完這番話,便離開了這截車廂。
宋仰猝不及防,頓了頓,才跟著走出去。
他看著青年走向其餘幾人,眸色逐漸變深。
他本想等到這個副本結束後,再找機會跟這個家夥好好“算賬”,可這麼一通談話下來,宋仰感覺到,這件事應該是沒法順利進行了。
這個青年簡直就像泥鰍一樣滑不溜丟。
把他當做一個副本遊戲一樣,去探索、去通關?
宋仰來回品著夏景這番話,眯了眯眼。
良久,他笑了聲。
得。
他又被這家夥牽著鼻子走了。
不過聽起來也挺有意思。
宋仰緩緩吐出一口氣。
反正探究這個詭譎世界也是探究……多探究一個人,又能如何呢?
這家夥,看起來也並不抗拒他的靠近就對了。
宋仰雙手插進了褲兜裡,走了過去。
……
列車一刻不停往前奔馳。
按照之前的經驗,這一輪他們的休息時間將總共隻有十五分鐘,此時已經隻剩下了五分鐘時間。
費笙簫咽了咽口水,一邊緊張地覷著周圍,一邊問道:“所以……如果我們現在在怪物的內部……那我們要怎麼殺了它呢?”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是怕“怪物”聽見他們的計劃。
楊樂柳也低聲道:“我們是不是全都需要爬出到火車外麵,再毀掉這列火車?”
宋仰開口道:“不行,這個副本有讀檔重來的機製。”
幾人一愣,黎棉蹙眉問道:“等等,這個機製難道不是針對我們玩家的嗎?”
玩家全員死亡後再讀檔重來,這是為了保護玩家而形成的機製,列車本身不在其中吧?
他們全部爬出火車外麵,再毀了火車,理應就能通關副本了不是嗎?
宋仰搖了搖頭,說道:“之前的信息不夠充分,我覺得我們應該誤判了這個機製的本質。”
“這列列車每次不論是受到我們內部的破壞,還是受到外部的衝擊,最終都能完成自愈,現在,就連列車長和巨蟲也都已經複活——”
一行人轉頭,悄悄向駕駛室看去。
通過那麵小小的窗戶,隱約可見列車長那頭搖晃的金發。
宋仰收回目光:“——我覺得這其實已經是副本給出了信號。”
“
讀檔重來機製,確實讓副本難度降到了三星,但這項機製很可能本質上是為了保護列車這個主怪而誕生的。”
“我們玩家隻是作為列車的‘內容物’,順帶被複活了而已。”
“也就是說,”宋仰頓了頓,道,“就算毀掉列車,我們也殺不死列車怪物。”
其餘幾人麵露愕然。
沙宇不敢置信道:“那我們要怎麼才能殺了這個東西?!”
費笙簫瞪圓了眼睛:“讀檔重來的機會大概有十次,難道我們要殺它十遍?!”
夏景提醒道:“如果單純的‘砍殺’殺不死火車怪物,那麼這也就代表這不是這個副本真正的通關方式,到時候十次機會用完,我們等來的很可能並不是通關,而是副本的關閉。”
宋仰點了點頭。
副本關閉,也就意味著通關失敗。
一聽這話,幾人麵色大變。
他們萬萬沒想到都到這程度了,他們竟然連要怎麼殺死怪物都毫無頭緒!
“我覺得我們得重新思考這個副本的遊戲模式,”宋仰忽然對沙宇道,“你還記得火車上方一直跟隨著我們的那個數字嗎?”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
第29章 死亡鳴響(十)
029 死亡鳴響(十)
宋仰這條信息引起了夏景的興趣:“數字?”
沙宇想起這件事, 連忙點點頭,對滿臉疑惑的幾個人解釋道:“咱們火車的上空有一個很大的金色立體數字,一直在跟隨我們往前跑, 我記得是378。”
夏景聽了這話, 往窗邊探了探頭。
就如他之前觀察到的那樣,火車之外, 視野上方的邊緣有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金色立體數字——原來金色光芒來源於這個東西。
夏景可以非常確定,這層光暈在最開始發車時是沒有的, 而他第一次觀測到, 則是在馬裘死後。
所以那個立體數字也是那會兒才出現的?還是更早之前?
夏景屈指抵著下巴,思索了下更早一點的話, 有可能會是在哪個時機。
想來想去, 大概也就是……
程嘉裕死後。
夏景的眼睫微動。
也就是說, 很有可能是在他們通過第一關之後, 立體數字才出現在了火車上空。
黎棉驚詫道:“378?這個數字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這時候, 夏景和宋仰同時站了起來, 引起了大家的注目。
兩人彼此也對視了一眼。
他們剛發生過一場非常微妙的談話,結果默契還是一如往常。
夏景揚唇往第二車廂的方向走去,宋仰也笑了聲,而後斂容對其他人說道:“現在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我和他去外麵再看一眼現在還是不是那個數字, 你們去敲一下駕駛室的門, 看看這次列車長給的條件是什麼。”
黎棉他們連忙點了點頭。
時間緊張,兩撥人立刻分頭行動。
宋仰來到最後的開放式平台時,夏景已經順著爬梯攀爬到了上頭, 正在仰頭看。
風吹鼓著青年殘破的衣服, 青年的背影修長纖細地像一枝柳。
宋仰頂著風喊道:“現在是多少?”
夏景回頭, 爬了下來道:“548。”
“548?”宋仰琢磨片刻,沉聲道,“比之前多了170,如果是以這種幅度增長的話,那378這個數字之前可能已經漲過兩輪。”
直至548,這個立體數字大概率總共漲過三輪。
兩人快速往車廂內走回去,夏景有條不紊地分析:“我們本身已經經過四輪遊戲,隻是有一輪是全員死亡,讀檔重來,如果這輪不算的話,那代表隻有真正‘通關’,這個數字才會增長。”
有一個念頭正在越來越清晰。
宋仰深呼吸一口氣,低聲道:“這個副本還真會設計。”
兩人回到第一車廂後,發現這邊五個人氣氛有些僵硬。
費笙簫臉色煞白,王止又在哭,一邊哭一邊搖頭往角落裡躲:“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宋仰和夏景腳步一頓。
宋仰不動聲色問:“怎麼了?”
黎棉的臉色也很難看:“列車長這次給的條件完全變了。”
宋仰和夏景立刻往駕駛室小窗玻璃那兒看去,隻見貼在玻璃窗上的白紙上,這次寫著:
“隻有符合如下條件的乘客,方可推開駕駛室的門,進入駕駛室:
1、不限性彆;
2、臉上有痣。”
宋仰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後來才想起來他身上幾乎不長痣,臉上就更彆說了。
至於夏景……
宋仰
扭頭看了眼,一看到夏景那失望的表情,就知道這家夥真實麵孔上也是一顆痣都無。
這樣一來,在場的人當中,確實隻有費笙簫和王止符合這兩個條件。
費笙簫的痣長在了右眼眼角,是顆很漂亮的淚痣。
而王止的臉上痣就多了,臉頰上,下巴上都有。
時間還剩下三分鐘,大家都焦急了起來,這次他們要怎麼做?
王止哭著乞求道:“不然我們還是先走一次讀檔重來路線吧,好不好?”
費笙簫也害怕,在看到那張白紙的時候,她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她不想進駕駛室,不想麵對那個列車長。
宋仰和沙宇能殺那個怪物,不代表她也有能力殺,她進駕駛室,很可能隻是單純的送死。
但是……一直讀檔重來是解決不了這個副本的啊!
想到這一點,費笙簫就咬咬牙,鼓起了勇氣。
她抬起頭,努力鎮定地問:“你們、你們那邊呢,情況怎麼樣?”
黎棉看了她一眼,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拳。
她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也看向宋仰和夏景兩人,道:“那個數字有任何變化嗎?”
宋仰鄭重點了下頭,說道:“我們有一個猜測。”
假設一切真的如他和夏景猜測的那樣——
程嘉裕死亡時,金色立體數字正式出現。
往後每真正通過一輪災難,金色立體數字便上漲一回。
宋仰問:“你們覺得這種模式像是什麼?”
幾個人鎖眉思索一番,費笙簫最先驚叫出來:“這是……獎勵積分?!”
其餘人睜大了眼睛。
宋仰點頭:“沒錯。”
這很像是那種模式簡單的小手遊裡會有的獎勵積分。
再結合“讀檔重來”這個遊戲機製來看——
宋仰緩緩說道:“我們身處在怪物的身體內部,而這個怪物本身,很可能正在玩遊戲。”
這句話一出,其餘人都震驚了。
沙宇捂住了腦袋:“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在玩副本遊戲,而遊戲裡的怪物也正在玩遊戲?我們在遊戲裡的遊戲當中?!”
嵌套式副本其實在整個笑臉城當中不算是特彆少見。
宋仰和夏景一起參與的上一個副本《不要去想!》就是一個夢境嵌套式副本。
隻是玩家身處在嵌套式副本當中時,往往很難快速意識到這一點。
再者,每個副本的嵌套方式是不同的,表現形式也不一,這都是需要玩家一點點摸索才能搞清楚的東西。
仔細想想,在這個副本裡頭,“讀檔重來”機製已經是一種喻示,隻是他們一直覺得副本是個遊戲,遊戲中出現各種各樣的機製都很正常,才會陷入到太過理所當然的思維當中去。
宋仰把這番話說明白後,幾個人在震驚之中迅速消化了這條信息。
“但是,如果怪物在玩遊戲……那,難道我們是在遊戲機裡頭?!”沙宇錯愕道,“那我們要怎麼出去啊?”
黎棉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想:“不對,按照常理推論,遊戲機裡的人物怎麼樣都不可能離開遊戲機,去到‘三次元’裡的。”
沙宇:“那——”
“全息遊戲。”
夏景嘴中吐出了四個字,讓其餘幾人再次陷入到了呆滯當中。
夏景緩緩說道:“如果怪物玩的是全息遊戲,它將現實中的我們和它一起帶進了遊戲當中,那麼
隻要退出遊戲,我們就能殺了它。”
分析到這個地步,幾個人已經徹底目瞪口呆。
費笙簫懵逼道:“但、但是我們要怎麼才能退出全息遊戲?”
全息遊戲這種東西,對他們這些時代的人而言,目前也不過是幻想中的產物,他們並沒有真的玩過全息網遊啊!
黎棉連忙問:“駕駛室操控板上有退出鍵嗎?”
沙宇搖頭:“沒有,你們剛才進駕駛室應該也看到了,那操控板上隻有很簡答的幾個按鍵,沒有什麼和遊戲有關的。我和宋仰在殺那個怪物的時候甚至還抽空按過,想看看能不能讓火車停下來,結果根本沒用!我們懷疑這個操控板不過是副本隨意設置在那的,擺個樣子而已!”
楊樂柳絞儘腦汁問:“那會不會‘退出’這個選項在火車外麵?就是假設我們在玩全息遊戲,那操控麵板應該在我們的視野當中吧,現在列車怪物在玩遊戲,那操控麵板應該在它的視野前方才對!”
沙宇糾結地搖頭,再次否定了:“我和宋仰剛才爬出去時沒有看到類似的東西!”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這要怎麼辦?
宋仰這時候認真問:“你們平時都看網絡嗎?”
費笙簫呆滯地點點頭。
黎棉、沙宇和楊樂柳都懵逼搖頭。
王止還躲在角落裡,也驚恐地搖了搖頭。
宋仰再看向夏景。
夏景無辜地朝他眨眼。
他要是能看網絡,還會整天那麼無聊嗎?
宋仰:“……”
宋仰看向費笙簫,語氣詭異道:“那按你的網文經驗,一般全息網遊是怎麼進入怎麼退出的?”
費笙簫驚呆了:“不是吧?!”
宋仰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難儘:“我想這應該是唯一的辦法。”
“其實關於笑臉城的來源,你們要是上過論壇應該也知道,有很多人討論過。大家的猜測各種各樣,但有一個猜測,很多人都認同,”宋仰一字一句道,“那就是,這個地方是人為建造起來的。”
這些玩家做出此種猜測的依據並不多,最主要還是因為,他們覺得笑臉城是在有意地挑選玩家。
這種挑選可能並不是非常精細,但它的確顯現出了一種趨勢,那就是笑臉城更偏好擁有異能的玩家。
而偏好這種東西,正是人為的痕跡。
夏景眸色微動。
他身旁,宋仰說道:“假設這些副本全都是人為建造起來的,那麼在建造出我們現在這個副本的時候,你們覺得‘他’能用以想象的依據是什麼?”
費笙簫脫口而出:“漫畫影視劇啊!”
黎棉遲疑道:“但如果這個人,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呢?能建造出笑臉城這種特殊空間,說不定那是一個未來人?”
更甚者,說不定那是一群擁有更高文明的外星人呢?
宋仰問:“你們玩過這麼多次副本,有感受到任何超出我們這個時代的元素嗎?”
大家一愣。
誠然,笑臉城的副本非常恐怖詭譎,很多設定都超出想象。
但這種超出想象,並不是認知水平上的超出想象。
打個比方說,就算今天他們進了一個副本,副本裡頭有一架能在宇宙中航行的飛行器,但那架飛行器也必定是他們想象中的那種飛行器,並不會真的完全超出他們的認知。
都說人的想象力是無限的,但人的想象力,大多數時候也建立於他們過往所接觸過的信息。
人沒
有辦法想象出,他們完全無法想象的東西。
這看起來是一句廢話,但也是一條基準。
同時,這也代表——
“如果建造笑臉城的,真的是一群未來人,或者外星人,那麼‘他們’為了讓我們擁有通關副本的可能性,必定也要把副本的設定把控在我們能夠想象到的範圍內。”
宋仰這麼一說,大家都明白了,但也同時暗暗出了層冷汗。
笑臉城是由某個人或某群人建造而成——這個想法真的令人不寒而栗。
這一輪的休息時間隻剩一分多鐘了,費笙簫也不再浪費時間,她迅速動起了腦子,說道:
“全息網遊、全息網遊……我看過的裡,要麼是用遊戲倉,要麼是用遊戲頭盔,怎麼退出這點……這,具體有哪些退出方式我也一下子想不起來,我就記得有一本是,主角的意念在遊戲裡時,他能調出遊戲主板,隻要選擇主板上的退出,就能退出遊戲了!”
——但是主角的意念,在他們這個副本裡頭也就相當於列車怪物的意念!
他們要怎麼進入列車怪物的意念啊?!
幾個人快被這狗屁的副本設定搞瘋了!
夏景慢慢道:“想要進入怪物的意念當中,那必須先和怪物融為一起吧。”
黎棉蹙眉:“這是什麼意——”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瞳孔猛地緊縮。
夏景冷靜地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噤聲的話語。
“——成為怪物的養分,就能與怪物同身同心。”
車廂內頓時陷入到了死寂當中。
下一秒,列車內的播報響了起來。
“叮咚!”
“接下來列車將穿越一片海洋,海洋浪大,請各位乘客坐穩哦。”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
第30章 死亡鳴響(十一)
030死亡鳴響(十一)
廣袤的夜空下, 列車衝出原野,駛入一片深黑色大海。
軌道漂浮在海麵上,隨著波浪起起伏伏, 車廂內的眾人亦開始感受到那一陣一陣的搖晃, 像是坐海盜船一般。
這種狀態下,人很容易發生暈眩, 但此時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這處——
他們直勾勾看著夏景,艱難理解著夏景所說的那句話。
片刻後, 沙宇咽了咽口水, 不敢置信道:“你、你的意思是……”
——他們要被列車長吞掉,被列車消化, 才有可能找到退出遊戲的通道……?
幾個人倒吸一口冷氣。
黎棉立刻唰一下站了起來, 緊繃著臉道:“我不同意, 這隻是你的猜想而已, 我們不可能僅僅為了你的猜想就去送死!”
費笙簫顫了顫, 兩眼發直地望著虛空處, 整個人都呆住了。
王止退到了角落裡,拒絕的意思也很明顯。
“這、這太冒險了吧,這樣的話豈不是我們必須得讓一個夥伴進駕駛室,甚至不能讓他反抗……”楊樂柳也慌張道。
夏景平靜地說出了更殘酷的事實:“一個也不一定夠吧, 畢竟也不見得一次就能成功。”
沙宇瞪大了眼睛:“這也太瘋狂了, 不行, 這個辦法絕對不行!”
楊樂柳也勸道:“有沒有可能找到其他的辦法?”
王止哭喊道:“我不進去,反正我不進去!”
宋仰看了眼時間。
列車內的播報過後,時間一刻不停往前走去, 這一輪他們沒多少時間了。
宋仰沉默片刻, 做了決定:“這一輪先讓火車滅亡讀檔吧, 讀檔重來的話,人選會改變,如果我能進去的話就換我進去。”
如果可以,宋仰當然更傾向於硬闖,逼著列車長把他吞下去。
然而他和沙宇方才闖進駕駛室時,列車長雖然裂開了,但隻一味攻擊他們,絲毫沒有要吞他們入腹的意圖。
想必沒有被列車選中的玩家還是不行,他們必須按著列車怪物的意願來。
聽了他這句話,其餘幾人卻是愕然。
宋仰這話的意思是……他也認同這個辦法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費笙簫兩隻手攥得緊緊的。
她的呼吸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急促。
看了眼時間,她猛地站起來,咬牙說道:“我去!”
黎棉麵色驟變:“笙簫!”
費笙簫的眼睛紅了。
她不是一個多特殊的女孩,她害怕笑臉城的任何副本,怕死怕得不得了。
和她不同,黎棉就比她勇敢多了,她們兩人在大學的時候認識,從那時候起,黎棉就總是擋在她的身前保護著她,被吸入笑臉城後也是如此。
以前,費笙簫總覺得一輩子被黎棉保護也沒什麼不好。
她喜歡看黎棉那堅毅的,令人充滿安全感的背影,她覺得那樣的黎棉颯極了,她就像崇拜偶像一樣崇拜黎棉。
然而直至真正開始麵臨生死,費笙簫才像是被一巴掌抽醒了一樣。
她意識到,這樣是不行的啊……她再這麼依賴黎棉下去,總有一天會把黎棉拖累死!
她不要這樣!
她拒絕了黎棉想要帶她過所有副本的要求,開始嘗試著自己闖。
沒本事闖高星副本,那就多闖幾次一星副本,隻要還留著一口氣,她就要活著爬回到黎棉麵前,告訴她,沒事的,她可以,
不要再擔心她了。
這次其實是她第一次闖三星副本。
黎棉終究是不放心她的,費笙簫也覺得自己第一次闖三星不能太莽,就跟著來了。
她沒想到,第一次闖三星,就麵臨了這樣的情況。
但遇到了就是遇到了,有時候人的運氣就是不夠好,不是嗎?
此時此刻,她知道黎棉不見得是真的不認同那個叫冬景的青年的說法,隻是因為這一輪被選中的人裡頭有她,黎棉才會反應如此激烈。
但費笙簫已經決定要在笑臉城裡勇敢麵對自己該麵對的一切,那麼這一次亦是如此!
黎棉攥住她的手,厲聲道:“不行,你不能去,就算這個辦法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你知道進去後要怎麼做嗎?!”
費笙簫說道:“被列車長吞下之後,就看我什麼時候能夠進入列車的意識,趁著沒死前找到線索,如果能調出遊戲麵板就調出來,點退出遊戲鍵!”
費笙簫這一通思路清晰的話讓黎棉啞然。
費笙簫紅著眼睛笑了笑,她說道:“棉棉,我不能一直被你保護著呀……換句話說,這一輪我躲過去了,下一輪列車長重新選人,如果選中了你,你覺得我就能心安理得看著你去冒險嗎?”
“我們都沒法心安理得——說得明白點,換成其他任何人代替我們去送死,我們都會良心不安。”
車廂內陷入了寂靜。
沙宇和楊樂柳都紅了眼。
費笙簫的神情堅定下來:“所以你彆攔著我了,就當是為了快點讓大家離開這個副本,我也不能浪費這一次機會。”
黎棉的情緒有點失控:“但是你會死,你死了之後我……我要怎麼辦?!”
費笙簫的眼淚快要漫出來了,她試圖欺騙黎棉:“其實我也不一定會死吧,宋仰不是說了,馬裘可能是被整個吞下去的,他剛被塞進管道的時候還活著……”
費笙簫是覺得,為了掌控住列車的意識,她估計是得被徹底消化掉才行的。
她這麼對黎棉說,隻是為了給她一個緩慢接受她的死亡的過程。
卻沒想到夏景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們一會兒,垂眸想了想,開口道:“其實不用到這一步。”
“我們本就不需要一次性成功,能利用好剩餘九次的複活機會,一點一點把信息拚湊起來即可。這也代表進去的人不用在裡頭呆太長時間。”
“蛔蟲吞下安如明之後沒一會兒就被砍死了,但是列車依舊成功通過了上一輪災難,這足以證明它們是在第一時間就開始了消化獵物的過程,”夏景頓了頓,慢慢道,“作為和蛔蟲一樣的列車一部分,我們可以考慮列車長本身也有著一樣的消化功能。”
“也就是說,也許當列車長將人吞下,將獵物‘吞咽’至他的身體構建而成的肉質管道時,他就已經開始消化獵物,將營養傳遞給了列車。”
順著夏景的話,大家想到——對了,列車長的雙腿往下,也是兩條管道啊!
夏景嗓音溫柔:“這樣一來,我們甚至不用等到費笙簫被塞進方型管道之後。”
黎棉和費笙簫怔楞在了原地。
夏景瞥了眼廣告屏上的時間,道:“隻要在災難過去前,把車頭毀了,強製讓列車讀檔重來就可以。”
所有人頓時精神一振。
沙宇激動道:“對!隻要能讀檔重來,小費甚至可以毫發無損!”
費笙簫的眼睛中又燃起了希望。
黎棉抿唇,雖然依舊沉著臉,但臉上流露出鬆動的遲疑。
宋仰認同夏景的推測,他
說道:“沒錯,讀檔重來是針對火車本身的,不管是災難還是其他外力,隻要火車死了,它就會複活。如果把它當做一個活物看待的話,最簡單的殺死它的方法就是——”
斬首!
直接將駕駛室與列車車廂斬斷!
這麼一來,費笙簫就更加堅定了,黎棉動了動唇,似乎還是想勸阻,費笙簫立刻對她一頓勸,直到把她堵得沒話說。
黎棉其實不是一個多麼會說話的人。
費笙簫知道這一點,也利用了這一點。
她覺得自己多少是有些狡猾的,但她的信念從未這麼堅定過。
她抱了抱黎棉,小聲道:“棉棉,我再也不希望總是讓你來保護我了,我希望我也能保護你。所以……就讓我去吧,好不好?”
黎棉所有的話,都因此而哽在了嗓子裡。
大家統一想法之後,就快速投入到了行動當中。
時間所剩不多了!
楊樂柳喊道:“我已經能聽到海浪的聲音了,這一次災難很可能是海嘯!”
一行人迅速來到了駕駛室門前。
費笙簫不斷做著深呼吸。
雖然宋仰和夏景都這麼說了,但畢竟不是百分百能保證一定不會出事,這依舊是一項非常危險的行動。
宋仰提醒她道:“實在害怕的話,就等下一輪換我們進。這個計劃不是必死,你不用對我們抱有罪惡感。”
黎棉緊緊攥著費笙簫的手。
楊樂柳一直關注著外頭,她喊道:“星星出現了,是三顆!”
三顆!
眾人一驚。
習慣了全滅數字,這次星星隻升起三顆,竟讓他們反應不及。
這遊戲玩到現在,大家差不多也明白規律了。
讀檔重來機製是按火車的死活來決定啟動與否的,然而在不人為插手的情況下,火車的存亡確實也與玩家綁定在了一起。
在自然災難中,玩家全滅,列車必定全毀。
玩家若還能活幾個,那就和第一輪遊戲一樣,列車最多隻是破個大半,不至於徹底“死亡”。
這亦代表,如果這一輪副本決定隻殺死三個玩家,那麼他們就算靜待災難來臨,也沒法等來讀檔重來機製了!
不論如何,隻能由他們手動摧毀列車頭!
費笙簫按住黎棉的手,啞聲道:“我進去了,棉棉!”
語罷,她扯開黎棉的手,不等黎棉反應,毅然決然推開了駕駛室的門,瞬間被吸了進去!
駕駛室大門重新關上,裡頭傳來了費笙簫的驚呼聲!
緊接著那麵小窗玻璃內部貼上了紅中泛白,布滿顆粒感的色塊——那是列車長這個怪物身體裡的舌頭!
黎棉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她紅了眼睛拔出了劍,吼道:“都後退!”
大家齊齊退到車廂內部,黎棉獨自一人站在了車廂與駕駛室的交界線上。
她雙手握住劍柄,高高舉起利劍,想也不想就狠狠揮動手臂打算砍下去!
然而動手的瞬間,她又回憶起了費笙簫那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長劍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她不能浪費笙簫冒險換來的這一次機會,要儘量給笙簫尋找線索的時間……
黎棉閉了閉眼,拚命深呼吸,咬牙切齒地問:“浪打過來了嗎?!”
宋仰剛才看到黎棉馬上就打算動手,本想及時製止她,所幸,黎棉自己停了下來。
宋仰看了眼外頭,皺眉道:“再等一等!”
這一刻,所有人都心跳飛快!
列車外,海麵驟然變得波濤洶湧,列車就像是一片葉子,隨著海浪高高起伏,仿佛隨時都能被傾覆!
列車開始歪斜——
宋仰他們齊齊抓住了椅背,以保證自己不會往車廂另一頭滑去!
黎棉單腳抵住了左邊的座椅,紋絲不動守在那兒,死死盯著駕駛室大門,就像是一頭恨不得衝上去撕扯獵物的狼!
王止大叫著摔到了車廂另一側,又隨著列車的反向傾斜重新摔了回去,就像一塊抹布一樣來來回回!
楊樂柳顫抖道:“最大的浪頭要來了!”
眾人往窗外看去,一道滔天巨浪氣勢洶洶朝他們拍打了過來,這道浪高到幾乎遮天蔽月,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讓人感到了窒息!
也是這一刻,他們突然聽到“咚”的一聲,回頭一看,愕然發現方形管道的口子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鼓起!
——這一次,列車長竟提前將獵物塞進了管道當中!
宋仰和夏景飛快回頭,往駕駛室看去,隻見小窗玻璃內,金發列車長正對他們意味深長地微笑。
宋仰吼道:“黎棉,砍!”
黎棉雙眼通紅,怒吼一聲,毫不猶豫地回轉身體,銀光劃過車廂頂部與底部,一招便砍出了裂縫!
劍氣分襲向左右兩邊,將兩邊側壁也全部打碎!
瞬息之間,列車車頭與車廂分離,被巨浪一打,各自脫離了軌道,徹底被淹沒在了深海之下!
……
……
火車“哢噠”“哢噠”在漆黑的原野上飛馳。
車廂內部一片臟汙,天花板、地麵、座椅上全都是黃白色的蟲子漿液及碎片,安如明的上半截屍體躺在過道中,下半截屍體掛在了一個座椅椅背上。
楊樂柳和費笙簫縮在角落裡,兩人臉色煞白,兩雙眼睛通紅,還有些發直。
王止在座椅之間隻露出了個腦袋,他抱著頭,瑟瑟發抖。
黎棉和夏景,一人站在車頭,一人站在車廂尾……
這一刻的列車非常寂靜。
但也是這一刻,這五個人紛紛一顫,眼神迅速變幻。
夏景目光清明後,轉眸看向車窗外,又轉身掃向駕駛室。
其餘幾人的目光從驚恐轉變為茫然,從茫然中,眼神逐漸清醒。
楊樂柳和費笙簫連忙爬了起來。
她們對視一眼,激動道:“回來了……我們回來了!”
與此同時,駕駛室的大門被猛地打開,宋仰和沙宇滿身血地從裡頭走了出來。
他們身後的駕駛室中,列車長趴在操控台上,整個人裂成了兩半!
——他們齊齊回到這一關的開始了!
黎棉扔下劍,衝過去抱住了費笙簫。
——在看到費笙簫從管道裡出來的那一刻,她差點以為來不及了!
她以為自己做錯了,她不該等,而這個錯誤的決定將會讓她一輩子失去最好的朋友。
費笙簫也被嚇得不行,她的眼淚湧了上來,嘴上卻還在安慰著黎棉:“沒事沒事,我還活著,棉棉彆怕!”
時間緊張,宋仰馬上問道:“怎麼樣,剛才你進去之後有得到任何線索嗎?”
眾人齊齊聚攏過來,費笙簫擦掉眼淚,連連點頭。
她激動地手舞足蹈在那比劃:“我感覺,我剛才好像有一瞬間真的進入火車的意識中了。”
“就在被吞下去之後沒多久,我聽到了一些聲音,那些聲音好像
跟我們不在一個次元裡,在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發音方式很奇怪,像是另外一種語言!”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