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九班男生站在外頭,極具震懾力的出場方式和風格各異的英俊模樣讓實驗班的女孩們騷亂了起來,隨後她們聽到了領頭那個膚色蒼白的帥哥陰鬱的聲音——
“白英傑?出來,校長和你們班班主任找你。”
白英傑慌亂得幾乎走不穩步子,尤其在對上辦公室裡新校長深沉的雙眼之後——再怎麼心機,他也不過隻是個還在象牙塔裡的普通高二學生,對校長撒謊和對熟悉信任的班主任撒謊,心理壓力完全是不一樣的。
好學生們是很少會被老師點名叫去批評的,白英傑表現出來的狀態太奇怪了,一班不少好事的人都跟了出來,躲在辦公室外麵偷聽。
大家還以為會是考試成績或者競賽活動不理想之類的問題,這對他們而言很常見。
但隨著時間流逝,辦公室裡風雲突變,外頭的一班生們臉色,也隨著傳來的那些隻言片語漸漸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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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質根本沒什麼難度。
沐想想跟為了耍酷時常選擇將委屈憋在心裡的喬南不同,或許是從小就要保護格外老實笨拙的家人的原因,她在某些原則上認真到錙銖必較。她的提問冷靜而尖銳,辦公室裡又坐鎮了四位對學生而言具有絕對威懾力的師長。白英傑隻在剛開始時以沉默負隅頑抗,等到孫校長也看出不對勁後,他就徹底潰不成軍了。
王老師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後者在心態全崩的陳述裡已經涕泗橫流,還是沐想想左右看看,從辦公桌上找了包餐巾紙。
白英傑一向學習刻苦,人也老實,實驗班那麼多男孩子,可以說王老師最偏愛的就是他。因此此前對對方告訴自己的“真相”,她真是一絲一毫也沒有懷疑過。
她氣得頭昏眼花,簡直想把自己學生的頭蓋骨敲開來看看裡頭的構造:“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要那麼做!?”
白英傑接過遞到眼前的紙巾,淚眼朦朧地一抬頭,卻意外看到假想敵冷漠而英俊的麵孔 ,麵前拿著紙巾的那隻手修長白皙,他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兒,轉開視線哭得更傷心了。
王老師得不到回答,氣得臉色蒼白,刷的一聲站起,焦躁得連對領導的禮貌都難以保持:“不好意思,孫校長,莊主任,我得跟這孩子單獨聊聊,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孫校長和莊主任對視一眼,說實在的這個真相連他們都未曾料想,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放行。
“等等。”沐想想卻在對方理所當然忽略第三人意見邁開腳步時皺著眉頭叫停了她,“王老師,您還記得您剛來這裡時對莫老師說的那些話嗎?我覺得您至少應該向他道個歉再走。”
一直表現得很沉默的莫文聞言倏地抬起頭來:“啊?我?”
怒火攻心的王老師這才想到什麼,一時間自己剛才趾高氣昂的各種言辭儘數湧入大腦,羞恥得她幾乎無地自容。身為實驗班的班主任,手下帶著十二中高二最優秀的一批尖子生,平心而論,她此前真的非常非常看不起莫文,有時候甚至對方主動打招呼,她都未必會賞臉回應。
莫文顯然也知道她高傲的心氣,對自己學生的這個提議不知所措地擺手:“不用不用,王老師,您也是被蒙在鼓裡……”
“不。”
沒想到這次王老師卻主動打斷了他的推辭:“喬南說得對,之前是我對九班的學生懷有偏見,太不客觀,說了很多不像樣的話。”
她撒開拽著白英傑胳膊的手,站直身體,肅容朝莫文鞠了個半躬。
“莫老師,對不起,請您彆往心裡去。”
莫文怔怔看她,雙手還舉在胸口位置搖擺,神情呐呐的。
孫校長也算是從這攤爛賬裡窺見了些許十二中的問題,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莫文的肩膀:“你很不錯,教出了一個好學生呐。”
又轉頭對神情平靜許多的王老師說:“王老師,你也是個老教師了,我相信你的師德。我們教書育人,培養國家棟梁,除了眼前的成績之外,還有很漫長的道路要摸索啊!”
王老師神情變了變,眼眶也紅了,她點點頭,一言不發地拽著白英傑朝外走,路過門口兩個班神情各異的學生時她腳步微頓,還是轉向九班那些對她滿是排斥的孩子:“對不起,這次是老師錯了,老師之後會帶白英傑一起跟你們道歉的。”
她說罷,也不等回應就匆匆離開。望著她的背影,門外的眾人都有些回不過神,片刻後一班的學生們滿臉羞慚地追了上去。
九班也一反常態地安靜。
孫校長在寂靜中喝光了杯裡的熱水,然後朝莊主任招招手:“好了,我們走吧。”
他背著手朝大門走去,感覺自己像是上了堂人生課,由神情到內心皆是一片深沉,離開大門前再度回頭深深地看了眼屋裡的年輕人。
四目相對,年輕人平靜的麵孔上眉頭微挑,嘴唇微啟。
孫校長期待著對方會朝自己說些什麼,少年人的滿腔誌氣麼?
下一秒,便聽到清越的聲音鑽進耳裡:“慢走,莊主任,校長爺爺。”
孫校長:“………………………………………………”
門口不少九班的同學也聽到了這聲道彆,雖然不怎麼擅長跟師長們相處,但既然是老大帶的頭,在場的小孩們還是不怎麼熟練地稀稀拉拉跟著開口——
“莊主任慢走,校長爺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