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皎這場病拖了小半個月,一直沒好。
梁桓承諾的彆院散心自然是去不了了,他的空閒時間全用來守著薛皎,偶爾有事才會離開片刻。
藥她按時喝了,一碗一碗的苦藥,眼也不眨的灌進去,嘗不到苦味似的。
喝了藥更不想吃飯,梁桓逼得急了,她吃不下幾口就開始吐,到後來,聞到飯菜的氣息就下意識皺眉。
本就瘦弱的身子越發纖薄,下巴瘦得尖尖細細,看著像個紙片人,風一吹就倒了。
梁桓又氣又急,可大夫說,王妃這是心病,鬱結於心,單吃藥,好不了。
他便沉默了,拉著薛皎的手哀求:“嬌嬌,你想吃什麼,跟我說一聲,便是宮中的禦廚我也能給你討來,你多少吃兩口吧。”
薛皎渾身沒勁,大部分時候睡意昏沉,她聽見梁桓的話,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畫麵。
其實她想吃的東西很多啊,她爸爸做的蔥燒魚,油燜大蝦,都是她的最愛。
隔壁阮阿姨尤其會做甜品,各種小蛋糕小餅乾,又好看又好吃,薛皎不知道在她家蹭了多少次下午茶。
小區外麵早點鋪子所有品類她都吃過了,曾經覺得吃膩了,如今卻隻能在記憶裡懷念。
薛皎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水,她好想回家啊,她好像,再也回不了家了。
梁桓更沉默了,他寧願薛皎打他罵他跟他鬨,就像他們剛成親時那樣,最起碼那時的薛皎是鮮活的,有生命力的。
現在的薛皎,像從野外移栽進花園裡的珍貴蘭草,草葉枯黃,花瓣凋零。
她要被他養死了。
“阿娘……”
小女孩蜷成一團,依偎在娘親腿邊,一聲一聲的喊著,過一會兒沒感覺到動靜,就趕緊爬起來,摸摸阿娘的臉,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才鬆口氣,湊過去小心翼翼的親親阿娘。
梁貞早慧,自幼的生存環境和經曆讓她更善於傾聽思考。
薛皎一病不起,後院歸齊太妃管著,多多少少有些風言風語傳到梁貞耳中。
她聽見彆人說,她阿娘要死了。
她娘要死了,那些下人們卻說,她阿娘死了,老太妃便如願了,王爺也可以另娶高門貴女。
梁貞恨死她們了。
小小一個人兒,躲著哭了半日,被乳母丫鬟找到的時候,兩隻眼睛腫得像個桃子。
問她為什麼哭,她也不肯說。
自那以後,再不肯離開薛皎身邊,梁桓攆她她都不走,讓乳母抱她走,梁貞就扯著阿娘的袖子哭,哭到薛皎睜眼,將女兒攬進懷裡。
母女兩個都瞪著梁桓,好似他是什麼要拆散她們的惡人,看得梁桓好氣又好笑。
“嬌嬌不是想讓貞兒去學堂?怎的又不去了。”梁桓歎氣。
妻子病成這樣,他不敢再讓她委屈,最終還是壓下母親和長嫂的反對,再將梁貞送入家學。
“貞兒不喜歡讀書!”梁貞眼淚還掛在臉蛋兒上,小奶音帶著哭腔,“貞兒不想去學堂……”
她都聽說了,因為她不能去學堂讀書,阿娘又跟阿爹生氣了。
阿娘這回生病一直沒好,梁貞很害怕,她覺得是不是因為她不乖,阿娘才生病的。
薛皎抱著孩子給她擦眼淚,她的貞兒是個聰慧好學的孩子,也是個孝順孩子。
她好難過啊……
薛皎覺得自己活不長了,可她要是死了,她的貞兒怎麼辦呢?
想著想著,薛皎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梁桓心中也升起一股無力感,他和嬌嬌,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他可以給她數不儘的榮華富貴,給她尊崇的地位,卻再難讓她展顏。
沉默地看著妻子抱著女兒慢慢哄,待女兒哭累了睡過去,梁桓才坐到她們身旁,輕聲道:“嬌嬌,承恩侯世子夫人聽說你病了,想來看看你。”
承恩侯世子夫人?
薛皎思維遲鈍地思索片刻,才回憶起這個有些熟悉的名稱指的是誰。
梁桓見薛皎麵露茫然,心下一沉,提醒道:“是關氏……”
“是阿斐呀……”薛皎聲音細弱無力,“彆讓她來了,我這個樣子,不好看。”
一句話讓梁桓紅了眼眶,彆過臉去,不敢同妻子對視。
薛皎垂著眼,她不是在怨怪梁桓,是真不想見關斐。
在豐朝的這幾年,關斐是她唯一認可的知心好友。
關斐是鎮北大將軍的女兒,一身出色的武藝,曾經跟著她父兄上過戰場,薛皎一度將關斐視為偶像。
薛皎見過她耍紅纓槍,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