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往椅子上無力一靠，對裴欽輕飄飄的“嘲諷”竟然無法反駁。
他怎麼會知道顧昭這貨會專門記著他的號碼呀？他和顧昭從小學就互相看不順眼，也一直致力於讓對方出糗，平心而論，池星才不會記著顧昭的號碼，彆說專門記那串數字了，他連顧昭的手機號碼都沒保存好嘛？
池星還以為顧昭跟自己差不多呢。
他點了點手機，又歪頭看著那兩行滴血的反問，攤手表示無奈，最後無聲說了一句：“打電話呢，等會兒再說。”
但那兩行字仿佛跟他杠上了，完全沒消失，反而鮮血流得更猛了。
雖然看起來恐怖，但池星卻好像察覺到裴欽失落落的委屈。
電話那邊的顧昭沒聽到池星的回話也不急，他聲音和平時的跳脫不太像，透著一絲疲憊：“池星，你家出了這種事，你難過嗎？”
池星懶洋洋地回：“池家又不是破產了，我難過什麼？”
顧昭先是沉默一秒，隨後竟然笑了下：“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你不順眼嗎？就因為你這副無論發生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
不等池星罵他，他聲音又低了幾分：“但我又很羨慕你……羨慕你好像從小到大都被池家人保護得很好，所以才能這麼沒心沒肺。”
池星微微挑眉，顧家和池家不同，顧家是帝都大院中的世家，對顧昭的要求極為嚴苛，要不然以顧昭的性子也不會隻玩玩飆車。
顧昭本人也因為從小就被顧家人嚴加教育，他完全沒機會也沒膽子去玩些“刺激”的東西。
“池星……你真的不難過？還是在逞強？”顧昭還真就不信了，池星身上發生這麼大的事，他能完全無動於衷？
池星對顧昭向來沒什麼耐心，他語氣很差：“你要是大半夜打電話問我這麼無聊的事，那我就掛了。”
顧昭抽了下嘴角，池星都被曝出不是池家人，竟然從他口中說出隻是無聊的事情……這家夥，到底有恃無恐到什麼程度啊？
他深吸一口氣，對池星的狗脾氣早就習慣了，但是……他磨了磨牙，語氣帶著幾分鬱悶：“我剛剛不是跟你說我家出了點情況嗎？你就不好奇？”
池星果斷回道：“沒興趣。”
彆說好奇了，這事完全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他有什麼好奇的嘛。
非要好奇，他也不好奇顧家的事，倒是對裴欽從小到大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顧昭低聲罵了句臟話，再次噴池星沒心沒肺，對比之下，他又想到自己對池星發生的一點風吹草動都精神抖擻摩拳擦掌……不禁心中暗恨，敢情池星這狗賊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跟池星聊了這麼幾句，顧昭發現自己的心情都沒那麼難過了，他這個顧家繼承人池星都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一個區區的私生子又能怎麼樣？還能搶了自己的東西不成？
顧昭一想通這點，情緒也不低落了，他現在冷靜許多，將今晚的事情說了下，雖然知道池星懶得聽，但他就是想找個人宣泄。
“我爸有個私生子，他還為了那個私生子動手打我。”
與其說擔心自己的地位，顧昭其實也是因為父親的舉動而心寒。
“這事我還沒跟我媽說，池星，你說這事我是要瞞著還是跟我媽坦白？”
“為什麼要瞞著？”池星有些詫異，“你替你爸瞞著你媽那成什麼樣了？到時候你媽知道後她心裡是什麼想法？”
顧昭自嘲一笑：“也是，估計還以為我跟我爸串通一氣一起瞞著她。”
他都這麼心寒了，要是真和他爸一起瞞著，他媽知道的話，心裡指不定得有多難過。
池星雖然對顧昭冷淡，但倆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家庭還是知根知底的，他略微沉吟了下，隨口說道：“我記得阿姨的性格挺強勢的，顧爺爺又一向看重規矩，你趁早和阿姨坦白，顧爺爺知道這事不會向著你爸的。”
私生子雖然也是“子”，但對於極為要麵子的顧家老爺子來說，他寧願沒有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血脈。自己兒子在外麵玩出個孩子，這消息萬一傳出去，以後顧家在整個大院都抬不起頭，也會被人私底下嘀咕家風不正。
顧昭腦子轉得很快，他剛剛就是被情緒裹挾，驟然發現自己還有個“弟弟”一時間驚慌失措，現在聽到池星這麼說，二話不說就掛斷電話準備去聯係老媽。
池星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罵了一句：“真沒有禮貌！”
不過下一秒，顧昭的電話又打來了：“欸，剛剛掛得太快忘了跟你說一聲，下次見麵我再跟你道謝。”
池星哦了一聲。
顧昭：“那我掛了啊。”
池星：“還要下次見麵才道謝？你現在就道謝吧。”
顧昭：？
“我就客氣一下，你還真要我跟你道謝？”
池星：“現在不願意？那放到下次見麵也行，到時候你跪下喊我一聲爺爺就當是你的道謝吧。”
說完，記仇的池星主動掛斷電話。
“……擦。”顧昭瞪大眼睛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一連串的罵人臟話從他口中冒出，“狗東西，還想讓我喊爺爺……”
帝都這時候下起蒙蒙細雨，看起來小，但是雨水細密，顧昭從電話亭走到車上不過幾步路頭發就被淋濕了。這鬼天氣和他的心情很相似，他感覺自己要是矯情點都能衝到雨中來一場痛徹心扉的偶像劇經典哭戲。
可惜生活不是電視劇，他隻能坐在車上恢複心情，開車去找自己的靠山。
靠山還在公司加班，聽他說完一切後，優雅地將耳邊碎發捋到耳後，竟然不似往日的強勢，反而心平氣和問了一句：“你是怎麼想的呢？想我和你爸離婚還是？”
顧昭抿唇：“離婚不就便宜彆人了？我們不是普通家庭，遇到這種事一句離婚就能簡單解決……媽，我想要顧家。”
靠山將電腦蓋上，“明早我們先去找你外公外婆，然後接他們去找你爺爺，你想要顧家，第一步就得先把礙事的人趕出公司。”
顧昭有點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了下：“誰是礙事的人？”
“你爸。”
顧昭：“……”
好冷漠也好有道理。
靠山又抬眸看向顧昭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最終欣慰地笑了起來：“昭昭，還好你沒幫著你爸將這個消息瞞著我。”
顧昭眼眶一酸，壓抑了一路的情緒到這時候才終於爆發，他流了幾滴小珍珠，抽噎著說道：“我一開始也不知道要不要瞞著，我剛剛問了池星，雖然我討厭他，但從小他腦子就比我厲害，他說不能瞞著。”
靠山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哭吧，哭過這次你就徹底長大了。”
“池家的那個孩子比你聰明太多了，要不人家怎麼都不樂意帶你玩呢？”
“媽——”
顧昭從公司走出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兩點了，他今晚不打算回家，準備找個酒店住一晚上，明早直接去接靠山找外公外婆。
去酒店的路上顧昭又路過先前給池星打電話的電話亭，這年頭的帝都其實很少見到電話亭，顧昭以前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用電話亭的一天，他有些失神，將車停在一旁又走進電話亭。
顧昭靠著電話亭，一邊淋著細雨一邊點了一支煙，他看著帝都的夜景，也許是腦子短路了，他又打了個電話給池星。
這電話打了許久才被接起，池星隻說了一個字——“滾”。
隨後顧昭再打過去，發現對方已經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