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庭院裡,一個侍衛手中高高舉起一條帶著尖利倒刺的魔法荊棘鞭,重重甩下。
“啪!”
伴隨著鞭打的聲音的,是被鞭打的人的悶哼聲。
被鞭打的是個九歲模樣的小男孩,雙手被綁在立起的架子上高舉,身上的華貴衣物破裂,背部早已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啪!”
又是一道鞭打。
童依依在一旁不忍的側過頭,心隨著那一道道的鞭打聲提起。
無論如何,對待一個九歲的小孩,這懲罰都太過分了。
旁邊是幾個仆人侍女低低的討論聲。
“少爺隻是和人對戰輸了,大公是不是太嚴苛了……”
“就是,那鞭子還施加了魔法,即使少爺是五階魔劍士,這一百鞭下來也要休養好幾個月了吧……”
“和少爺對戰的是成年騎士,能堅持那麼久已經很了不起,九歲的五階魔劍士在帝國還是頭一個,大公還有什麼不滿……”
童依依在一旁靜靜聽著。
哪怕是五階劍士身體帶有氣可以防禦,但如果鞭子上有魔法,那就完全沒法防禦啊。
整整一百鞭……
哪怕麵前這個小男孩日後成了人人敬仰的帝國英雄,前任大公這種教育方法童依依依然不敢苟同。
旁邊的幾個仆人還在小聲說著話。
“少爺可是大公唯一的孩子,這樣做也不心疼。”
“誒,大公至今也隻是六階魔劍士,夫人更是沒有能力,都說天賦是遺傳的……”男仆說著,擠眉弄眼的一下。
“我的光明神,這種話不要亂講!”敢懷疑少爺不是大公親生的,這種話即使是隱晦的說出來都有麻煩,說話的女仆覺得再摻和進來事情就會不妙,說著要去為主人家準備下午茶就轉身離開了。
說話的男仆是在公館內出生的女仆長的兒子,見那女仆逃竄的背影有些不屑道:“又不是我說的,你們看大公的態度就清楚了,這事大家心照不宣。”
“真是這樣,大公怎麼不再生一個。”旁邊有個男仆滿臉不信。
“誒,你們新來,可能不知道,這事在城內傳遍了,大公八年前從戰場受傷回來,就沒法再……中的黑暗魔法,侵蝕到體內了,教廷也沒辦法。”那男仆比了個手勢,旁邊的女仆臉蛋微紅,也不再摻和在話題中。
“胡扯什麼!”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男仆說著見到遠處,公館的騎士長往這邊走來,連忙閉上嘴。
騎士長看了一眼負責鞭罰的侍衛,盯著其打了幾鞭,才開口道:“停下。”
眾人以為他是帶著大公的命令,停止鞭罰的。
然而他很快走近,伸手示意那侍衛:“還有多少?”
“五十二鞭……”
“好的,接下來的由我來完成。”
侍衛躬身將鞭子遞過去,站遠了幾步。
童依依眼看著明顯比侍衛強壯有力許多的騎士長接過鞭子,低聲對小男孩說了句:“巴迪少爺,抱歉,這是大公的命令。”
話罷他一揚手,狠狠的將手中的鞭子甩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的臉色可見的變得慘白。
童依依連忙偏過頭不敢再看,甚至隱隱覺得自己的後背發疼。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靈感反應中,她隻能感受到對方的心理變化才對。
此時此刻,她內心湧出來的是……
戰意?躁動?
對待那樣一個父親,竟然沒有怨氣麼?
這止不住的戰意到底是怎麼回事?正常小孩在這種情況下會有這樣的心情麼?
童依依伸手扶了扶胸口,視線不由得看向男孩的臉,慘白的臉頰上,蒼白乾裂的嘴唇緊緊抿著,滲出幾縷血痕,那雙原本蔚藍色的眸子,竟然隱隱的泛紅。
童依依眨眨眼,這不是她的錯覺,也不是小男孩因怒氣恨意造成的。
那雙眸子在變紅?
她剛想走近看清楚些,男孩頭一歪暈了過去,她也從這個回憶裡拔了出來。
玻璃天窗投下溫暖的光線,坐在屋內的童依依伸手置於胸口,那股戰意與暴虐的情緒緩緩消散。
。
“聖女大人,第二次可有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童依依手心擺著手串,裡麵是唐納特的聲音。
目前的形式來看,兩人頻繁見麵並不大好,水晶球聯絡不會被人發現最是方便。
“暫且沒有,隻是大公幼時的小事。”童依依隨口一答。
她本覺得唐納特不會輕易罷休,至少會將她看到的問的更詳細,可唐納特那邊隻是傳來一聲應答就說道:“我有王子殿下探查聖殿騎士們的名單,目前殿下沒有和他們接觸,是否會被收買不得而知,但殿下倒是認為大部分都可用。”
這個暫時的盟友辦事倒是利落,童依依詫異了一瞬間就道:“唐納特公爵,你該相信亞瑟殿下的,他能覺得可用的,就必會不擇手段……”
威逼利誘,即使那位騎士對光明神的信仰再怎麼虔誠,可當麵臨家人乃至家族,怎麼能輕易地放下?
話又說回來,因為信仰輕易舍棄家人的信徒,童依依也不敢要啊,簡直是給自己埋下一枚□□,對方一旦發現聖女形象崩塌,不得瘋魔?
也即是說,亞瑟覺得可能可以收買的一個都不能要,因為無論是否被收買,對童依依都太危險。
唐納特倒是沒想到足不出戶的小聖女對王子殿下如此了解,即使是在商場沉浮多年的他也是幾次接觸下才發覺亞瑟的表裡不一。
“過幾日就是第一場測試,我本是想將名單送過去,但終究不安全,如果您願意,我可以一個個與您說?名單已經按照選拔時候的編號來排。”
童依依前天放出消息第一場是禮儀測試,不過編號是在上個禮拜就完成了。
但童依依還是不由得感歎唐納特的速度,隻是一個個說,三百來號人呢……唐納特公爵不僅辦事效率好,而且不嫌麻煩。
童依依都不好意思因為懶得動筆而拒絕。
“好的,麻煩唐納特公爵了。”童依依認真的道了謝。
那邊靜了許久,傳來翻書的聲音,童依依拿出紙筆開始靜靜聽著。
唐納特公爵清冽低沉的嗓音沉穩的念著:“一號騎士,名字是……”
這一紀錄就從午後到晚上,童依依提出讓對方休息,但唐納特堅持說完。
實則是自己想休息的童依依見對方這麼認真,不好再提。
等記錄完畢後,童依依心情複雜。
參與選拔的三百個騎士,竟然有兩百多個人都有把柄。
童依依翻了翻自己的冊子,看著幾乎滿滿的叉形符號:“這些可是聖殿騎士啊。”
貴族世家能被皇室拿捏的法子太多了。
無論是家族裡陳年的不可被人知曉的秘密,家族成員們的國王,或者空有虛名的貴族帶著岌岌可危的家族產業,病急纏身需要珍惜藥物救治的親人,等等。
這些騎士家族的問題唐納特也一一告訴了童依依,也因此才會記錄的如此之慢。
童依依低著頭又翻了幾頁,太清晰了,這份資料可以說齊全的過分了。
“唐納特公爵知道的真清楚,有您這樣一位盟友我真的很高興。”童依依適時的誇獎。
但唐納特一瞬間就明白了童依依的話裡想法,這是不信任他:“事實上,調查需要大量財力和人力,這些事現在殿下都是交給米勒家族。”
童依依感歎,還真是皇室被利用的淋漓儘致,隻是,這樣的心腹……或者算不上心腹,但也接觸到皇家不少事情的唐納特會這麼簡單和自己合作?
她從沒完全信任過他。
不過,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記上了,畢竟無論唐納特是否是真心合作,為了取得自己信任,這裡麵一定會摻著真的有問題的騎士。
接下來她自己會判斷。
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她隻要判斷那剩下的五十幾個就好。
。
很快就到了選拔的日子。
禮儀測試的場地挑在了中殿一個占地麵積極大的廳堂中央。
廳堂通往二樓的樓梯中央有巨大的鋪著紅毯的平台。
平台上擺了三把柔軟舒適的座椅,中央甚至還有桌子,上麵滿是吃食。
童依依坐在側手邊的椅子上,麵上有些不好看。
她沒想到亞瑟會跑過來湊熱鬨,還整的和看戲一樣,非要擺個桌子上麵放吃的。
最可恨的是,竟然說是她要吃。
下方在為了成為自己的騎士認真選拔,她還悠哉的吃小吃,像話嘛?
黑心亞瑟,在線套路。
童依依當然不能上當,她麵含微笑坐的筆挺,姿態優雅的對下方同樣站的筆直的騎士們點頭示意。
樓梯口站著幾個修女,其中一個回頭看了幾眼,小小聲的說著:“兩位禮儀完美優雅美麗的大人坐在一起,像極了一對。”
另一個連忙點頭:“是,我也覺得像極了,兩人真是般配。”
兩人隻低聲討論兩句就沒再說了。
但這聲音還是傳到了聽力一向很好的童依依的耳朵裡。
童依依:快停下這是邪教!
身側的亞瑟好似也聽見這話,麵上的笑意加深,他偏頭,目光柔和的落在童依依身上,輕聲道:“聖女,這位牧師是?”
他說著,視線看向坐在童依依另一側的,一位帶著眼鏡的牧師。
他身上穿著黑白相間的牧師長袍,因為那副眼鏡看上去有些死板,但細看之下,能看出眼鏡下麵那張臉十分俊朗,也不過二十來歲。
聽見亞瑟的話,緊抿著唇的尼奧衝著對方點點頭,之前已經行過禮,被這位王子刻意忽視了,那時候王子急著讓人為聖女大人上果盤。
童依依頭都沒有側過去看亞瑟,直接道:“尼奧牧師是我邀請過來負責這次選拔的。”
亞瑟登時就皺了眉頭:“聖女,我以為你這次是自己親自評審?”
這個尼奧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竟然得了小聖女的眼。
一旁麵色如常的尼奧低頭看著下方的騎士,好似兩人的對話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