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那一晚,顧餘生見到了莫晚雲,之後的日子,雪一天比一天大,整個青雲門都變成了雪茫茫的世界。
這可樂壞了在山穀中偷偷生存的雪猿。
它可以大著膽子在雪中溜玩,對於顧餘生丟出去的雪球,總會歡天喜地的跳起來在空中接住,並不斷的翻筋鬥。
它的雪毛比以往更加厚實了,自然而然的,每次偷吃顧餘生的罐罐酒也變得厲害了起來。
當然,它對於顧餘生的依賴,不僅僅是酒,每當在寒潭上方的石頭上修行,它就會自覺的守在門口,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它豎起耳朵。
深夜。
一輪孤月高懸。
顧餘生在寒潭上方的石頭上盤坐,渾身被霜氣覆蓋,他的身體骨骼偶爾發出哢哢的聲響,由內而外泛起銀色的光澤。
這數個月期間,他每日除了練劍之外,並沒有落下自身境界上的修行,但煆骨之難,還是遠超他的想象,即便每隔幾日,他就會飲下葫中靈酒,依舊隻能在數日才能煆骨一塊。
如今,他除了頭骨之外,整個身體的骨骼都已淬煉完成。
按照煆骨訣中所述,他現在的速度,可以說是非常的快了,但顧餘生始終覺得,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極致,銀骨之上,還有金骨。
而頭顱是人體最為玄妙,最堅固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淬煉頭骨,已經數日,他並不急躁,而是一點點的引導天地元氣入經脈,老老實實的引導著最柔和的力量淬煉。
即便如此,顧餘生依舊感覺到有些頭昏腦脹,好像頭上有一個無形的枷鎖,在不斷的擠壓著自己的神海。
如此堅持了兩個時辰,待感覺身體到了極限,
顧餘生便停止修煉。
這些日子,他在劍道上順風順水,在修為境界上,反而沒有太多提升,可秦先生素日裡對他的悉心教導,他不僅僅是用在修行劍訣上,更是貫穿在整個修行之中。
“呼。”
顧餘生吐納出一口霜寒之氣。
他起身,手拂過肩膀上的大氅,把上麵的霜棱撣落。
正準備跨過寒潭時,腳下傳來咕咕咕的聲音。
原本守在山洞口的雪猿,也忽然間變得焦躁不安,抓耳撓腮,唧咕唧咕的叫著,雪毛如利針一樣炸開。
“嗯?”
顧餘生心中莫名覺得不安。
他凝神看去,隻見平靜如鏡的寒潭之水,下方有氣泡一點點的湧現,然後變大,咕嚕,咕嚕。
須臾間,顧餘生感覺到天地間有一股龐大的靈氣從地脈深處鑽出來。
這些靈氣精純無比,自動進入他的身體,並直接可以入骨。
“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好處,卻讓顧餘生下意識的感覺到危險,他嗖的一下離寒潭遠一些,謹慎的觀望,將元氣彙聚於雙腳,一旦有變故,先離開寒洞再說。
咕咕咕。
水中氣泡越來越多,寒洞內的靈氣也越來越充盈。
顧餘生心中一動。
取下腰間葫蘆,將其塞子打開。
下一刻,寒洞中的靈氣,好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蜂擁沒入顧餘生的靈葫中。
螢石的幽光下。
顧餘生看見手上的靈葫,變成淡青之色,它吸納靈氣後,一點點的變得沉重。
時間一點點過去。
地麵中的靈氣湧現還在持續,但沒有出現任何危險的預兆。
顧餘生心中稍安,將地脈中湧出的靈氣,一點點的吸走。
青萍山。
一塊薄雲盤亙在冷月附近。
山上某處,枯坐的秦酒睜開眼。
他的手拂過寒霜凍過的劍匣,將其負在背上。
他緩緩站起,凝望著蒼穹遠處,漸漸的,他的雙眉如一把利劍,隨時都要出鞘一樣。
他的左手藏在袖中,暗暗掐訣。
忽然間,他背上的劍匣一塊符文變得明亮無比。
秦酒神色微動。
片刻後,他將那明亮的符文抹平。
喃喃自語道:“又有一尊妖皇出世嗎?離青萍山還如此之近,老夫還真是苦命之人。”
一陣冷風忽然吹過青萍山。
秦酒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就在此時,一道青色的身影淩空而來,大儒莫凡塵身體周圍泛著蒼古的文字,待看清秦酒之後,兀然一驚,但他沒有開口,而是細細看一眼不遠處的那一平坦之地,那一塊光滑的石頭,身上的浩然之氣消散,他一臉肅然的說道:“這兩年我一直在想,青雲門開山之日,是誰的劍能斬儘蒼穹,震懾妖皇,原來是秦先生。”
秦酒負劍而立,冷冷的回應道:“好好的書山不待,跑到青萍州來吹風,世人都說你是書呆子,我看未必,這天下美景,敬亭山占一鬥,書山占一鬥,剩下的都在這青萍山了,你就不應該來找我,你知道的,我對聖院書山沒有好感。”
莫凡塵輕輕撣落肩頭的雪花,轉身看向山下的那一片白雪皚皚,那片桃花林已白茫茫一片,道:“我見過那一隻狡猾的桃妖,它曾被人折去一枝頭,一直在伺機報複青雲門的弟子,暗中積蓄力量,這兩年桃花開得不錯,它恢複了不少力量,前幾天,我見它又少了一枝,我心中正暗自奇怪,青雲門中,能無聲無息折斷它枝椏的人,實在屈指可數。”
秦酒一步步走到石頭前,依靠在冰冷的石頭上,說道:“我可沒折它,我就是想要做一個劍鞘,它自願折斷的。”
莫凡塵笑了笑。
“遇見秦先生,它能不自願嗎?若是有那麼一丁點不自願,它丟的可就是命啊。”
秦酒懶得理會這個書呆子老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