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隻有真正的好劍,傳承之劍,天階品質及更高品階的劍,才能蘊出劍靈。
雖然心中有所盼,但顧餘生還遠未想那麼遠。
可今天孫婆婆的話,讓顧餘生心中感到驚喜之餘,又覺得有些奇怪,難道青雲門中,關於劍道的書記載有誤?
顧餘生思考一陣,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那孫婆婆也不至於騙自己。
“難道我這把木劍是天品?”
顧餘生隨即搖頭。
這個念頭有些荒謬了。
那年,青雲門的掌門玄機子當著那麼多青雲門弟子的麵,將他的木劍折斷,那是他藏在心中的痛,也是他對青雲門沒有任何情感和歸屬的原因。
若非他父親的劍在青雲。
若非他曾在那一片桃花林留下諸多童年記憶!
他自始至終。
都不會入青雲門。
顧餘生的手撫摸在劍鞘上,喃喃自語:“秦先生隻對我提及劍修其心,則意可成,氣可成,勢可成,唯獨不提劍靈一事,難道是因為我資質愚笨的緣故嗎?”
顧餘生微微歎息。
秦先生教他的伏天劍訣。
如今依舊隻能施展出前四式。
明明他已經進入劍心境了。
後麵的五式,一旦暗合劍訣心法,就會有一道阻礙,無法施展。
顧餘生盤坐沉思。
窗外又下起鵝毛大雪,放眼看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顧餘生心有所念,自然靜不下心來修行。
於這茫茫大雪中。
倒是尋人的好時機。
顧餘生白衣佩劍,以靈力裹身,縱然是白天行走在青雲鎮大街,亦非凡人能感應得到。
陸家因他滅門而改換門庭,可小鎮依舊。
顧餘生這幾天徹底明白一件事:世上的不平事,不可強求改變,隻求順心意即可。
青雲鎮的人間煙火,隻是顧餘生心中藏著最美好的記憶。
心中念念不忘的記憶,是他的執念。
也是他這些年仗劍的念頭。
他怕有一天自己真正的忘記了,那個決然離去的背影。
人間多有不平事。
拔劍的同時,也不要迷失自我,忘了初心。
風雪中。
顧餘生在尋找那位老石匠的身影。
平常。
顧餘生能偶爾瞧見老石匠背石像行走的蹣跚背影。
在顧餘生的心中,這是一個老瘋子。
可當他真正要找這位老瘋子的時候,卻在風雪中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對方。
不知不覺間,顧餘生已來到小鎮郊外的官道上,目光所及,是那一座破舊的道觀。
一縷縷青煙,從道觀塌斜的觀頂上飄出。
空氣中,彌漫著肉的香味。
不知怎的,顧餘生的手下意識的就去握住腰間的酒壺,想要整上一口。
“唉。”
顧餘生飄然一晃,已出現在道觀前。
“方老先生。”
顧餘生踏檻入觀,驚得老書生方秋涼兩手忙把那柴火上的土罐抱起來,往身後藏,咕咕的熱氣從他背後升騰。
不一會,方秋涼便被滾燙的土罐湯得滿臉通紅,嘶嘶的吹了吹手,又聽那土罐哐嘡一聲,就要歪倒。
方秋涼連忙轉過身,用兩隻手當蓋捂住土罐口,一臉吝嗇與窘迫。
“你這小子長著狗鼻子啊,聞著味來的,去去去,我可沒偷彆人家的雞吃,是那雞不長眼,撞死在我土罐裡的。”
顧餘生聞言,忍不住哈哈哈大笑。
如同當年懵懂無知時,看父親與方先生在老槐樹下一起品讀經典,不知看了什麼內容,揚天大笑。
無半點讀書人的矜持。
笑著笑著。
窘迫的方秋涼肆意敞懷的大笑起來。
風雪中,歲月蝕刻的痕跡在方秋涼臉上化作一道道溝壑般的皺紋,又被笑容一點點的熨平。
那他鬢邊青絲星星點點。
白衣少年同樣霜雪滿頭,一番敞懷大笑,方才覺已多年未曾如此的開懷笑過了。
方秋涼指著顧餘生腰間的酒,撚須道:
“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不須歸!你自添一雙筷子便是,隻是一會老夫喝光了你的酒,可不須哭鼻子!”
方秋涼取來顧餘生上次留在架子上的竹酒杯,給顧餘生挪了挪位置,讓顧餘生對坐。
顧餘生摘下腰間酒葫蘆,於風雪拂過的破觀中麵對火塘坐下來,豪爽道:“老先生放心喝就是,我有酒一壺,曾敬謫仙人,這酒啊,是喝不儘的!”
方秋涼透過那絲線般柔順流淌的美酒,凝視眼前的白衣少年,一臉不信的道:
“在吹牛這方麵,你小子比你爹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