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會回來的。”
何紅念撚動佛珠,收回目光,凝望青萍山巔。
老嫗嘿嘿一笑:
“少年劍已佩妥,當行天下之時,再回來,必然已經高過心中的那一座山了,而你們……最多隻能在紅塵裡多翻滾幾圈罷了,何其可笑。”
顧餘生泛舟南下,摘菖蒲野草為墊,偶爾以閒花為餌釣魚舟上,偶爾盤坐舟蓬悟劍,星夜漫漫仰靠書箱觀星河。
人間四月天。
舟靠七秀坊的藕花渡。
他本來隻是沿路觀荷花就下煙州。
未曾想七秀坊的女修士齊齊乘大船而來,輕歌曼舞,霓裳羽衣,瓊漿玉露香飄百裡荷花。
葉芷羅和柳雲飄踏荷而來,七秀坊主葉芷羅迎笑道:“我遠遠的就聞見桃花染身的香氣,定是顧師侄遠來,我已備三千佳釀在龍船之上,且停下來歇息腳!”
顧餘生背著書箱,抱拳行禮:“顧餘生見過兩位前輩,諸位師姐師妹。”
龍船上的三千七秀坊女弟子齊齊屈膝,以雙手疊放,側貼於腰間。
“顧師兄。”
顧餘生神色愕然,不好上龍船。
葉芷羅咯咯的笑起來:“懂得害羞了,怪不得急著南下,定是心裡有惦記的人了,君子坦蕩蕩,這船你上來就是。”
“是。”
顧餘生抱拳上船。
立即有七秀坊的女子擺開宴席,一桌長似遊龍,百道佳肴旋轉。
有腰粗的女子扛來幾壇子酒。
葉芷羅坐在顧餘生的對麵,眯笑著對顧餘生道:“且把飯菜吃飽,把酒斟滿,才好遠行,這幾壇酒,是你雲裳師叔那年去青雲門時摘的桃花釀造,細細算來,也是十八年陳釀了,不可拒絕。”
顧餘生手握筷子,將腰間酒葫置於身側,那一壇壇美酒被靈葫吸裝進去,未見葫滿。
葉芷羅和柳雲飄嘖嘖稱奇。
坐看顧餘生一人吃了很多很多的菜。
這時。
一女子上前來斟酒。
顧餘生頗覺有些眼熟。
原來是竹青的妹妹竹韻。
“這杯酒,我敬顧師兄,多謝顧師兄厚葬家父。”
顧餘生端酒飲儘。
竹韻看顧餘生喝完酒,忽的流出兩滴眼淚,拔出腰間的劍,指著顧餘生,說道:“我兄竹青入青雲,拜師蕭讓師伯,顧師兄為何弑殺忤逆,讓我兄痛不欲生?”
“竹韻!”葉芷羅目光陡然變得嚴厲。“你做什麼?”
竹韻含淚,忽然以劍刎頸!
錚!
顧餘生以指為劍,震斷竹韻手中長劍。
並不解釋。
顧餘生腰間著靈葫,飄然落在小舟上,遙遙拱手:“多謝款待。”
嗖。
小舟泛起靈光,俶爾遠去。
隻留下碧波濤濤潮起潮落。
“葉師姐。”
“蕭讓真是他殺的嗎?”
柳雲飄問。
葉芷羅站在龍船最高處,看顧餘生消失不見,緩緩開口道:“不是。”
柳雲飄不解。
葉芷羅理了理衣袖,聳了聳香肩,說道:“柳師妹,你看,其實你與青雲門的蕭讓,根本沒有半點交情,可你為何關心一個與你無關的結果呢?由此可見,這天下人的紛亂,糾紛,大多數都是有人起哄,每個人都想要天下事的結果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樣,才會感到滿意,浩氣盟是如此,斬妖盟也是如此,最後的最後,大多數人都會忘記一開始的真相,隻會站在自認為對的一方。”
“人生苦短,多做些有意義的事吧。”
葉芷羅伸手抓起一大壇酒,仰頭等酒流下來。
半天也無酒滴進嘴裡。
她隨手把酒壇子丟進荷花池,惱道:“這小子,一滴都不給人留!”
柳雲飄則是一臉煩憂。
“師姐,浩氣盟在緝捕顧餘生,斬妖盟也在緝捕顧餘生,咱們卻大張旗鼓的為他送行,你就不怕被追究嗎?”
“怕,怎麼不怕?”
葉芷羅白了柳雲飄一眼。
“可咱們的寶貝徒弟,不是打不過他嗎,這個理由還怕說服不了浩氣盟的人?”
柳雲飄嘀咕道:“難。”
葉芷羅道:“那就揍到他們認可這個理由,反正啊,這青萍州已經爛了,不怕再多爛一些。”
葉芷羅走下龍船,忽然回頭道:“要是我能年輕一些歲月,還真有可能喜歡上那小子,跟著他一路南下,千山萬水去中州,想想都刺激。”
柳雲飄微微一愣,卻道:“師姐,你現在也挺嫩。”
“屁!”
葉芷羅翻白眼。
“傳信給南方四州的掌櫃,告訴他們,顧餘生走到哪,就給他備好新的鞋子,浩氣盟和斬妖盟那小氣勁,肯定不會讓他用傳送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