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顯然也看到了她們,黑發青年嘴角的弧度微展。
當他望過來時,眉目間似妖似仙,行走間左耳的耳飾輕微晃動,卻不妖冶,反而帶著一份不易察覺的威嚴。漆黑的墨發被黑金色的綢帶束成一束,垂在腰後。
朝霧愛不禁收斂聲息,早已打好的腹稿此時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鐘離似是看出了朝霧愛的拘謹,展顏一笑:“小愛小姐,好久不見,不知進來可好?”
朝霧愛被這聲小姐震得打了一個激靈,她何德何能讓岩王帝君稱一句小姐:“帝……鐘離先生叫我小愛就好,不用叫我小姐。”
她受不起。
朝霧愛努力克製自己想躲到諾艾爾身後的衝動,說話時也十分小心,不要一個不慎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雖然在穿越前會抱著鐘離的先祖法蛻滿床打滾發瘋,但不代表她能在摩拉克斯本人麵前談笑生風。這可是活的鐘離!她這個社恐哪裡見過這種大人物,現在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禮不可廢,我隻是一介小小管家,怎可對雇主直呼其名。”
鐘離不讚同地搖了搖頭,一舉一動如尺子量過般精準。不過他也看出了朝霧愛心底的敬畏,緩了口氣道:“不過若是小愛小姐希望,也可與我簽訂一份契約——今後我叫你小愛,作為交換,你喚我鐘離便好。”
朝霧愛腦袋一片漿糊,此刻隻能機械地點頭。
見朝霧愛還在狀態外,鐘離隻是笑笑,在跟諾艾爾打完招呼後一行人回到繪綺庭。
迷迷瞪瞪地坐到了餐桌的凳子上,朝霧愛當機已久的CPU終於轉了轉。與鐘離的對話在腦袋裡過了一遍,她終於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鐘離似乎是她的管家=對方可能握著她的小金庫=她的小金庫可能會被對方花光
朝霧愛抖了三抖,她哆哆嗦嗦地看向端坐著把玩茶杯的鐘離,膽大包天地說:“鐘離,那個,我們現在很窮……”所以你不要亂花錢。
她可不是公子,養不起這座吞金獸。
鐘離歪頭,耳墜輕晃,眸中儘是不解:“小愛何出此言?”
是叫您彆像個大爺似的成天喝茶、遛鳥、品鑒古玩!以她們現在的資產,經不起這麼揮霍!
但朝霧愛隻敢在心底咆哮,她做出虛心求教的姿態:“所以有沒有什麼能賺錢的方法……”
就是說她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想花得靠自己雙手勞動,而不是把錢計在她賬上。既然能被供為財神,那一定很會賺錢吧。
“嗬嗬嗬,小愛是在為這些黃白之物煩惱嗎?無需擔心,此事交由我來便好。”
鐘離啞然笑了,喉間逸出的男音充滿磁性中卻帶著一絲醇然,聽得人耳朵一熱。
朝霧愛按下自己狂跳的心臟,內心瘋狂尖叫。
啊啊啊!這是什麼神仙啊!給他花錢!快把錢都掏出來給他花!
萬幸朝霧愛還有一絲理智,沒有被男色所惑當場上交存折。
在餐桌上,朝霧愛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極致的禮儀。有的人,在飯桌上吃個飯都跟彆人不一樣。鐘離夾的那是菜嗎?那是珍饈!鐘離拿的那是普通的碗嗎?那是玉盤!
朝霧愛覺得自己不用吃飯就已經飽了,因為——
秀色可餐。
飯後朝霧愛帶鐘離去他的房間,因為私心,她把鐘離的房間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現在再換已經來不及了。
一路上鐘離步伐不緊不慢,欣賞著室內的裝修還不時發出讚歎,朝霧愛聽著耳廓都紅透了。
有害羞,也有激動。
她的設計被岩王帝君誇了,今天這件事她能吹一輩子!
房間的裝修布置講究得讓鐘離驚訝,饒是他這般挑剔的眼光也找不出什麼毛病來,甚至有些搭配堪稱是新奇,可見布置之人的用心和深藏其中的功底。
餘光掃向麵紅耳赤的朝霧愛時已不光是看孩子的眼神,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欣賞。
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成就,天理果然沒有挑錯人。
璞玉,可琢之。
行至一處花瓶前,鐘離停下了腳步:“這個花瓶……”
朝霧愛像是個被老師考察功課的學生,身體一抖,磕磕巴巴地解釋:“這是我今天擺出來的,換來換去總覺得不滿意,可一時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案。”
說完,小姑娘抬眸偷偷地覷打量花瓶的高大男人,那樣子像極了等待長輩評判作業時忐忑的模樣。
“此物放置此處並無不可,但……”
鐘離不愧是活了上千年,通識古今,像這種珠玉瓷器相關的話題更是有著獨到的見解,隻是稍微點上那麼兩句就讓朝霧愛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之前困擾她的問題豁然開朗。
她像個上課的學生,掏出筆記本將鐘離說的內容一一記下,並時不時提出一些角度刁鑽的問題,讓鐘離眼睛越來越亮。他愛好不多,品鑒古玩就是其中之一,此時找到知音,更是越說越起興。
拉朝霧愛坐下,還主動沏上一壺茶,大有徹夜長談之勢。
可惜徹夜是不能徹夜了,諾艾爾見休息的時間到了卻遲遲不打算睡覺,便直接上門打斷了正在興頭上的兩人。
“鐘離先生,小愛還在長身體,應該睡了。”
諾艾爾看向鐘離的目光中帶著不讚同,鐘離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於是頗為遺憾地放朝霧愛回去睡覺,約好明天繼續。
朝霧愛艱難地合上了筆記,走的時候還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好像個被拋棄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