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池水吸飽了日光,並不太涼,隻是水裡一片漆黑,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稠黑夜。
遠遠的,徐伊甸看見一點光,很細小,比月光還微弱。
徐伊甸朝著那個方向努力,卻總也遊不過去似的。
他眯起眼睛仔細分辨,隱約看見了一個小小的人型。看著像是個幾歲的孩子,仿佛一顆溺水的星星,在黑暗裡散發著幽微的光芒。
緩慢地,孩子朝著更深的水底沉了下去。
徐伊甸不顧一切地朝著他遊。
可他根本就不會遊泳,就像一個懸在黑暗中的木偶在滑稽地舞蹈。
“咕嚕咕嚕!”徐伊甸感覺到自己似乎在喊什麼,卻被氣泡的聲音掩蓋了。
神父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無論是疾病,或是死亡,都無法將你們分隔……”
……
藺珣抱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微微眯眼看著床上昏睡的徐伊甸。
很漂亮,柔軟的黑發被擦乾了,隨意地散落在枕頭上。
大概是因為嗆了水,徐伊甸的眼角和鼻尖都泛紅了,顯得有些脆弱。
藺珣摩挲著中指的指節,回想起剛剛徐伊甸落水的那一幕。
水聲響起來的時候,他心裡突然就非常慌亂,而這種情緒在他重生以來幾乎從未發生過。
大腦空白了一秒,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水裡,遊向在水裡胡亂撲騰的徐伊甸。
就在被他抓住的那一刻,徐伊甸就像是章魚一樣纏在了他身上,然後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昏過去了。
直到抱著徐伊甸從水裡出來,藺珣那種踏空台階的張皇才逐漸從心裡消退。但他的心跳依舊非常快,就好像剛剛溺水的人不是徐伊甸,而是他自己。
甚至在陳伯伸手過來要接的時候,他本能地讓開了,一路濕漉漉地把人抱回房間,擦乾。
月亮悄悄移上了中天,柔和的月光落在了徐伊甸微敞的領口上,照亮了他鎖骨正中那顆鮮紅色的小痣。
藺珣傾身湊上去仔細看那顆朱砂痣,輕而慢的呼吸落在了徐伊甸的側頸,帶來細細的冷鬆香氣。
係統啪啪打了幾個字:【醒了你就睜開眼吧,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不。
徐伊甸很堅定:穿書至今,複樂值不僅清零,總分還翻了一番。我還把藺珣的寶貝池子弄臟了。不想被砌牆,但願長睡不複醒,死了我就回去。
係統:【巨人觀,巨人觀,巨人觀……】
徐伊甸氣得要命:你卡帶了嗎?
係統好言相勸:【萬一他不殺你呢?那你還有一線生機。你是一個堅強的人,他們都是紙片人,不用怕。】
徐伊甸覺得係統這個“萬一”用得特彆好:你覺得你以前挺官方的一個係統啊,怎麼今天話這麼多呢?
係統問心有愧:【複樂值的總分的確有浮動,但是你這麼努力,肯定可以很快完成任務的。】
徐伊甸不吃這套:哥哥欸,我不想努力了。
係統突然安靜了,連機械運轉的嗡鳴聲都小了很多。
沒有了係統聒噪,徐伊甸才發覺剛剛藺珣落在他頸側的溫熱呼吸似乎沒有了,於是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正撞上藺珣深不可測的目光。
……就很尷尬。
“醒了。”藺珣依舊雙手交叉在胸前,語氣冷淡。
徐伊甸也沒法再裝了,隻能掩飾地咳了一聲,“剛醒。”
藺珣點點頭,站了起來,“好。”
徐伊甸看了一眼表,快兩點了。
他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到覺得藺珣是為了他才不睡覺的,但為了給複樂值挽尊,還是努力和緩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還有其他事嗎?不休息嗎?”
藺珣正準備跨出門的長腿一頓,沒回答他的問題,“陳曲給你準備的藥在床頭上,以後不要再靠近遊泳池。”說完就出去了。
徐伊甸鬆了一口長氣,至少暫時看上去藺珣還不想殺他,隻是讓他遠離他的寶貝遊泳池。
放心,以後倒貼他錢他都不去碰那個寶貝池子了。
他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床頭櫃,上麵的玻璃杯還徐徐地冒著熱氣,旁邊放著一盒兒童感冒靈衝劑。
徐伊甸哭笑不得地把藥泡進水裡,咕咚咕咚喝了。
居然還挺甜。
當兒童真幸福。
大約是藥裡麵有一些安眠成分,徐伊甸很快帶著“陳曲可真是個小天使”的念頭重新陷入了沉睡。
*
大概是感冒靈真的有用,第二天徐伊甸起床的時候可謂神清氣爽。
他看了一眼床的另一側,藺珣是睡過的,隻不過已經走了。
因為藺珣好像從早到晚都戴著眼罩,徐伊甸突然就有點好奇藺珣不戴眼罩是什麼樣的。
作者沒說過藺珣戴眼罩的原因。
按照藺珣的性格,徐伊甸一開始懷疑他是和彆人打架鬥狠受了傷,眼罩底下是一條猙獰的傷疤。
但是書寫到最後,藺珣好像也從來沒和什麼人直接動過手,都是安安靜靜就把人辦了。徐伊甸就又覺得他可能是出了事故或者生過病。
徐伊甸正圍繞著藺珣的眼罩天馬行空,手機鈴就響了,是原主那個隻會打錢的大哥。
“妞妞,”徐伊甸剛接起來,那邊就開口了,“這兩天感覺怎麼樣?手上錢夠花嗎?”
徐伊甸一邊在心中想“打錢哥果然名不虛傳”,一邊乖巧地答應:“夠的,沒什麼花錢的地方。”
這是實話,雖然他不知道藺珣現在這個處境能有多少錢,但是他在這裡的衣食住行都是陳伯在打理的,一分錢沒讓他掏過。
電話那邊響起了機場的登機通知,徐勤斌語速加快了一些,“我時間有點緊張,長話短說。我和你們吳教授有合作項目,他說這兩天會給你們布置微型創業任務,孵育資金大概有十五萬,及格線是創收三開往上。這次的課題是要記成績作為學位評估標準的,要不我直接打一百萬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