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墨雲時不時擦過皎潔的月亮,一個小太監探頭探腦偷偷摸摸的溜到了無人看守的冷宮之中,輕踩著沾著露珠的茂盛雜草,瑟縮了下脖子,抖了抖肩膀,眯著一雙泛著精光的小眼睛,身量不高,縮起來躲在那棵大槐樹下正好。
羅卞借著手邊的槐樹,打量著四周。見冷宮沒有一個宮人值夜,更沒有一點燈火,靜得就像是死人堆。尤其是那小風一吹,他便一哆嗦,撫了撫自己的肩膀,略有些惶恐的看著死寂的冷宮,聽說冷宮鬨鬼啊!
他暗自唾了一口唾沫,隻覺得自己周身又冷上了幾分,連雞皮疙瘩都起了。眼皮子一掀,眼中的埋怨和不滿一閃而過。要不是他今天運氣不好,也不至於來這兒一趟,還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左公公也忒小心眼了,連一隻小貓都要計較。
羅卞貓著身子,提著衣擺躡手躡腳的跑到那靜謐的殿中,悄悄掀開了破敗大門的一條小縫隙。
年久失修的木門不堪重負的發出咯吱聲,在夜深人靜的冷宮中尤為清晰。
羅卞僵了一下,心裡一個咯噔,隨即安慰了下自己,冷宮沒彆人,隻有七皇子,不會有人察覺到的!
門開的那一刹那,或者說更早,衛衍之就已經醒了。他本就睡得淺,更彆說外頭的那人腳步粗重,一聽就不是會武的人,還時輕時重,偷偷摸摸的,怎麼想都不是什麼好人。
羅卞順著那道縫隙,費力的推開了那扇重門,一雙招子放著精光摸著黑打量著空曠的內殿。他來之前已經找人打聽過了,那隻該死的貓就在七皇子的屋裡。
他隻要把貓偷出來就行了!
月華銀亮,瑩白透過了紙糊的窗,給青磚鋪上了一層朦朧的白紗,若有似無的照亮了屋內。
月色灑下,某隻小橘貓的腦袋融融的橘色充斥著淡淡的霧色,竟顯出微微的神聖感。
那一團小窩在空蕩蕩的殿內尤為矚目,小窩裡的貓毫無覺察的呼呼大睡,還時不時的撐了撐爪爪,尖尖的爪子還勾著那一團小被子。
羅卞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見七皇子沒有任何反應,於是放下心來,心安理得的
朝著那團小窩走去,見那隻傻貓還在睡覺,趕緊一伸手就要將貓捉進衣袖裡帶走。
衣料摩擦的空氣聲在靜若可聞的屋內尤為清晰,包括那伸手的動作。
衛衍之本就萬分清醒的頭腦在一瞬間都做出了決斷。倏地,一抹寒光閃過,破空聲在羅卞的耳旁響起,略過耳畔,下一刻,他的手邊便牢牢的釘了一根白玉簪子,入木三分,還帶著簪子的寒意。若是他手再快上一分,那簪子必定直接釘到他手上。
羅卞頓時一個哆嗦,伸出去的手立馬縮了回去,還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寒意自腳底爬上他的脊背,炸得他頭皮發麻,嚇得他四肢百骸都犯了涼。他瞧著那泛著冷光的簪子,咽了咽口水,似是想到了什麼,擲出這根簪子的人隻有——冷宮裡的那位七皇子了!
可、可是七皇子不是一個軟弱可欺的冷宮小可憐嗎?
不太對勁,那七皇子……有問題!
他抖了抖身子,顫顫巍巍的順著瑩白的簪子看向了床榻邊,隻見本該在床上躺著的人不知何時雙手抱胸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一雙漆黑的烏瞳泛著徹骨的寒意,明明身上隻穿著白色的裡衣,周身的氣勢卻是一凜,那副模樣讓他眼前一晃,真真是像極了喜怒不定的皇帝。
衛衍之美如冠玉的臉龐此刻木著一張臉,看羅卞的樣子就像是個死人,眼底枯井無波,輕踏著月色踱步而來。
羅卞驚恐的睜大了眼,一屁股坐到冰冷的地上,咽了咽口水,“七、七皇子,您……還沒睡?奴才打擾了,奴才馬上就滾,這、這就滾……”
說完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來,撩著衣服就要跑出去。
衛衍之幾步向前,一腳踩在羅卞的背上,想到剛剛聽到的動靜,這人想對安安下手,殺意霎時傾瀉而出,咬著牙沉聲道:“三皇子讓你來的?”
羅卞一個吃痛,“不、不知道,應該是吧……”
“應該?”衛衍之眯著眸子,腳下一個用力碾壓,直把人踩得哭爹喊娘,仿佛一條脫水瀕死的魚,還在不停撲騰的那種。
衛衍之本就不悅的麵色更是沉到了極致,擰緊了眉心,“禁聲!”
兩人之間的動靜不算小,睡得死死的顧貓貓撇了撇嘴角
,幾根須須抖了抖,耳尖微動,不時有字眼飄進她的耳朵裡,吵得她睡不著覺,某隻小橘貓不悅的睜了睜泛酸的眸子,半眯半醒,亮晶晶的貓瞳眯成了月牙。
顧貓貓奶聲奶氣的咪嗚一聲,嗷嗚一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誰啊,大晚上的擾人清夢!
羅卞被衛衍之帶著厲聲的斥責嚇得一個激靈,腦子使勁回想,“七皇子,是左公公派奴才來的,至於是不是三皇子吩咐的,奴才就不知道了,但想來應該沒跑了。七皇子,饒命啊!奴才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來對您的愛寵下手。”
他一連串的話如同珠子一般,嘩啦啦的傾瀉而出,似乎還覺得不夠真誠,急忙又道:“咳咳,七皇子,七皇子,奴才知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來了,奴才……”
衛衍之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求爺爺告奶奶的話,“可你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