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興趣。”
方正擺了擺手,信陵君這種身份的人,肯定早就調查過自己了,也知道他拒絕了其他國家高層的招攬,魏國顯然也不會是特殊的那個。
“相對於這種無聊的事情,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無聊?”
這一次不但信陵君意外,連紀嫣然都開口了。
“輔佐王室,匡扶天下,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嗎?還請方公子明示。”
“當然。”
方正嘴角微微翹起。
“那就是知識的傳承。”
“知識的……………”
“………傳承?”
“沒錯。”
看著眼前疑惑的眾人,方正點了點頭。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沒有永恒的王朝,也沒有永恒的王權。一統天下又如何,百年後還是一堆紅塵白土。人類是在進步,社會是在發展的。王權的崩潰並不稀奇,國家的毀滅也並不重要,但是知識的傳承才是寶貴的。知識會影響到我們的方方麵麵,不是朝堂上的高談闊論,也不是貴族間的爾虞我詐。”
說道這裡,方正拍了拍身邊的巴籌。
“正如這位巴籌巴公子,他研究的東西在各位看來幾乎毫無用處,即無法討得大王的歡心,也無法獲得美女的青睞,但是他研究的東西卻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或缺的。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位巴公子在我心中的影響力,可比各位要大的多,說不定還會名垂千古呢。”
“方公子這話就未免有些過火了吧。”
這時另外一個文士忍不住開口了。
“他巴籌何德何能,能夠與信陵君這樣的人物相提並論?紀大家文武雙全,美貌非凡,豈不是更有資格留名青史?”
“說的不錯。”
方正聳聳肩膀。
“然而很可惜,曆史不是你們說了算的,也不是我說了算的,甚至不是大王說了算的。”
“那麼按照方公子的說法,這曆史是由誰說了算呢?”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龍羊君也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婉轉悠揚,聽起來也和女聲一樣,而方正也是再望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當然是黎民百姓了。”
“黎民百姓?”
“沒錯。”
方正點了點頭。
“的確,俗話說的好,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確,你宮廷內的史官,或許會因為大王的逼迫,不得不對原本昏庸的大王大加讚賞,又或者將原本英明的大王寫的昏庸不堪。這也很正常,畢竟史官靠王家吃飯,不敢不從。但是黎民百姓誰關心你一個千裡之外的大王什麼想法?他們隻會說,當初我奶奶那一輩的時候,世境可比現在要好的多又或者當初比現在慘的多………而這樣的記錄,也是最真實的記錄,他們會口口代代的傳下去,甚至說不定過了千年之後,他們還會告訴自己的子孫後代,當初那個什麼年間,這邊戰火不斷,我們的祖先就是如何如何………”
說道這裡,方正一攤手。
“你能把他們怎麼樣?這種傳承不會斷絕,祖先的記憶和對過去的記錄會一直延續下去,你們可以改史書,立碑設傳,但是你們如何改變民間的說法?莫非還想要讓他們都不張嘴說話,還是全部殺光?”
“這………這是巧言舌辨!”
之前那個文士此刻也是臉色發白。
“這和我之前說的又有何關係?”
“好吧,是扯的有點兒遠了,那麼就把話題拉回來,再說之前的話題。的確,現在信陵君大權在握,勢力龐大。然而幾百年後呢?那個時候信陵君還有這等風光嗎?或者說還會有多少人記得他?然而巴公子呢?”
方正笑嗬嗬的拍了拍巴籌的肩膀。
“他解決的是勾股術的難題,也就是說,隻要巴公子將此解集合成書,發行成冊,日後所有學習這方麵知識的人,都會學習巴公子的勾股術之解,自然也就知道了巴公子的名字………除非這世間不再存在勾股一術,然而你們覺得這可能嗎?”
“………………………”
這一次,終於再也沒有人說話,甚至就連信陵君和龍羊君也沉吟起來,開始思考。他們一直以來都把眼界放在眼前的數年或者數十年,完全沒有像方正這樣,從數百年乃至千年之後來看世界的眼光。
而眼下被方正這麼一說,他們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確,乍一聽方正的說很刺耳,但是並非不無道理,名門望族的確風光,但是要說覆滅也就是翻手之間的事情。可是要說以後整個世間不用三角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眾人都不由生出一種感慨,自己辛辛苦苦,都不確定日後能否青史留名。而這個巴籌不聲不響就預定了一個位置?
這什麼世道啊!
這麼一想,杯裡的酒也不香了,眼前的美人也沒心思看了,紛紛告辭離開,都回去懷疑人生去了。
方正也絲毫沒有攪了人家宴會的愧疚,笑嗬嗬的便打算拱手告辭,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位紀大家居然直接跑了下來,攔在自己麵前。
“方公子所說之語真是讓人茅塞頓開,如不嫌嫣然冒昧,不如留在這雅湖小築,與嫣然秉燭夜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