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來日·方長(2 / 2)

穀妍突然被這句話釘住了,徐梔眼裡的自信和無畏坦誠確實莫名吸引人,她也能聽出來,徐梔話裡這意思並不是為難或者同她挑釁的意思,而是一種誠心誠意地勸。

“那我就早日實現買畫自由吧。“穀妍說。

小酒瓶子零零散散、倉促一撞,好像撞開了黎明,也結束了這場倉促的青春,外麵天色已大亮,早餐店陸陸續續支棱起來。

人也陸陸續續散了。

仲夏似乎才剛剛開始,那年夏天新買的短袖好像還沒來得及穿,剛認識不久的人,也要說再見了。

最後就剩陳路周和徐梔站在這家燒烤店的門口。

老板正在關門,身後的自動拉鐵門“咯吱咯吱”地款款往下挪,夷豐巷老屋居多,放眼望去一排低矮的平樓,年久失修,因為慶宜市常年闌風伏雨,每條巷子深處都青苔斑駁,石板縫裡透著一股潲水的腥潮味。

他倆一左一右地倚著門口那根電話柱,身後的街景因為此刻時間過於早,一排排店鋪都嚴絲合縫地關著門,略顯蕭條。

電話柱上的小廣告鋪天蓋地,一層層堆疊,有些撕了一半都還沒撕下來。

慶宜市也很小,小到路旁隨隨便便的電話柱上貼著的尋狗啟示上的小狗就叫Lucy,徐梔身上還披著陳路周的外套,用肩側漫不經心地頂著電話柱,指著那張被撕了一半的尋狗啟示,涎皮賴臉地說:“咦,陳路周,你怎麼走丟了呢。”

陳路周回頭看了眼那尋狗啟示,邪魅狂狷的二哈總裁散發著迷人微笑,他無語地轉回去,見怪不怪:“這算什麼,lucy這個名字,我有一次聽一位富婆在打麻將的時候,對著她的包叫lucy,我就已經淡定了。”

徐梔給他建議:“或者你改名叫lululucy,保證沒有重名。”

“我怕彆人以為你結巴啊,“他靠著,想起來說,“不過,我跟朱仰起打遊戲取過一次,被人注冊了。”

徐梔想到自己好像還沒跟他打過遊戲,好奇地問:“你遊戲名字是什麼?”

“那太多了,宇宙第一帥,世界第一情人等等等。”

徐梔:“……”

兩人沉默了一陣,天色漸漸變亮,周身逐漸變得嘈雜起來,雨後這幾天的空氣其實很乾爽,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眼睛總是霧蒙蒙的。

陳路周此刻也靠在另一側電話柱上,腦袋上戴著衛衣帽子,雙手仍是一動不動地抄在褲兜裡,看著不遠處支棱著的煎餅攤子,一個賣煎餅的大哥碰見了熟人,兩人熱切地攀談起來,於是他頭也沒回,就靠在另一側的柱子上,懶懶散散地問了句,“慶宜這麼小,以後在路上碰到會裝作不認識我嗎?”

徐梔想了想,說:“其實也不小啊,在這生活了十幾年,除了高一那一次,咱倆不也沒碰見過?而且,你壓根也不知道。”

“那你怎麼知道我沒見過你,”陳路周後腦勺頂在電話柱上,整張臉幾乎都埋在衛衣帽簷下,像個無臉男,清晰的喉結輕微、清濁地滑動兩下,“我得好好想想,我肯定見過你,不然不能第一次見你,就這麼有感覺。”

街上人漸漸多起來,徐梔看著這條街逐漸繁榮起來,煎餅罐湯各種各樣的早點開始出攤,看著還挺辛苦,可臉上漾著的笑容令人動容,她問:“陳路周,你說錢能買到快樂嗎?”

他嘴角勾了下,“彆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這個機會,我覺得你應該會想要用快樂換錢吧?”

徐梔忍不住笑起來,“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了解我。”

“彼此彼此。”

“你知道有位哲學家說過嗎,說愛可能是一種精神疾病。”徐梔說。

“可不嗎,想一個人的時候,想得飯都吃不下,確實挺有病的。”陳路周說。

兩人分靠著兩邊,好像背靠著背,中間隔了一根電話柱,身後街景庸庸碌碌,夕陽露出一絲紅光在山尖,慶宜的風雨從來沒停過。

徐梔沉默了一陣,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低聲說:“那我們就到這了。”

陳路周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姿勢,人靠在電話柱上,衛衣帽子遮了半張臉,他低低又無奈地嗯了聲,“你那話挺對的,心氣高一點,不是誰都能追你的,以後男朋友的標準怎麼也得按我來。”

徐梔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還給他,“陳路周,我們都先往前走吧。”

我們不應該為了誰停留自己的腳步。

“嗯。”

“那就再見。”

大約是腳步剛邁開,陳路周便叫住她,他沒回頭,人還是靠著電話柱,低著頭,聲音說不出的渾噩和乾澀,“徐梔,能抱一下嗎?”

接過那麼多次吻,你都沒認真抱過我。

儘管熬了一整個通宵,兩具身體依舊熱火,徐梔抱住他的時候,感覺他真的硬朗結實又寬闊,像一堵溫熱的牆,她其實以後也不會遇到這樣的男孩子了吧。

應該沒人像陳路周這樣了,情緒明朗,坦誠,他從不曾隱藏他的愛憎,頭發像狗狗一樣柔軟,但心是鋼鐵,太陽曬一下,便滾燙。

**

等回到出租屋,陳路周才看到徐梔給他留的字條——

希望在未來沒有的我的日子裡,你的世界仍然熠熠生輝,鮮花和掌聲滔滔不絕,隻要慶宜的雨還在下,小狗還在搖尾巴,就永遠還有人愛你。

——徐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