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寶？”
糖糖立在水榭邊緣, 沉靜地注視著底下的遊魚，對身後的呼喚充耳不聞。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站定在糖糖身後半丈處，不再靠近。
相顧無言半響，還是由雲寒率先開口：“你的記憶, 恢複了？”
他說的是全部記憶。
“嗯。”糖糖終於轉回頭, 望向雲寒，眼神平靜。
在她的目光下，雲寒無端地覺得有些緊張。
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 又鬆開。
似乎坦然接受了即將到來的審判, 雲寒姿態優雅地在石桌前落座, 執起桌上茶具，行雲流水地泡起了茶。
見他無動於衷, 糖糖似有不甘, 她起身挪到雲寒對麵座下，雙目直直地凝視著他的臉龐, 企圖從中找出一兩分自己想要的情緒。
可惜，什麼都沒有。
不滿地嘟起嘴，糖糖似埋怨似撒嬌地道：“哥哥都沒什麼想和糖寶說的嗎？”
出於私心, 她不願再喚他師尊，便叫回了從前的昵稱。
“糖寶想聽什麼？”雲寒將一杯泡好的清茶推到糖糖麵前：“隻要你想, 讓我做什麼都行。”
他這話說得鄭重, 憑糖糖對她的了解, 深知, 就算自己現在要雲寒的命，他恐怕也會眼也不眨地爽快答應。
但正因如此，糖糖才更加生氣。
她鼓起臉頰，嘴裡說著氣話，眼眶卻是紅了。
“哥哥何須如此作態？當年的事，是糖寶自己的任性下的選擇，我又沒有責怪過你。你現在這樣，鬨得好像一切都是你的過錯一般，明明……明明哥哥隻是為了保護糖寶，糖寶豈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而且，我當年做出那種選擇，也並非全然為你，也為那天下蒼生。你也知曉，在那種情形下，若不將掠奪者儘數滅殺，不僅淩雲宗，就連整個大世界甚至包括其下屬無數小世界，全都會淪為人間煉獄。”
“我自是知曉。”雲寒最見不得糖糖哭，她一哭，他整顆冷硬的心都軟乎了，根本無法再緊繃麵容。
抬手輕柔地拭去糖糖眼角淚滴，雲寒總算直白地向糖糖剖析自己的罪孽：“但若沒有我，你本不會選擇如此極端之路。”
他前世死得雖匆忙，但該給糖糖留下的東西一樣不差。
拿著他的遺產，糖糖完全可以潛伏起來，一邊養精蓄銳，一邊尋求複仇的時機。
最後的結果可能是糖糖自己成功消滅占據淩雲宗的掠食者，或是等到他從仙界派人趕來。
不論哪種結果，都比她和仇人同歸於儘來得強。
“我自願的。”糖糖小聲嘟囔。
她沒有像母親預想中的那樣，恢複前世記憶後，再得知雲寒其實沒死，會認為自己的死亡是個笑話。
正如糖糖之前所言，即便不為了雲寒，當時的局勢也並不樂觀，隻要她還有在乎的人生存於世，隻要她良心未滅，哪她勢必會與掠奪者勢如水火。
即便不走那麼極端的路子，糖糖最後在與掠奪者的敵對之中，其實也很難全身而退。
動用核子飛彈，隻不過是將這個結局提前一些罷了。
所以她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自願之下的選擇，不管結果如何，都怨不得旁人，更不會怨恨自己所愛的師尊。
“可為師後悔了。”雲寒聲音微啞。
糖糖不解地抬頭看他，居然意外地衝他眼底看到一抹微紅：“哥哥……雲寒……”
“我後悔沒有教導你自私一些，後悔沒有教導你更惜命一些，後悔……讓你對我情根深種。”
他知道！
糖糖心頭一跳，猛然睜大了雙眼，震驚地瞪向雲寒。
雲寒的那隻本該為她擦拭眼淚的大手卻突然往上，蓋住她的雙眼。
“本尊活了上萬年，見識過無數人，雖不曾為誰動心過，但也能看出，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之時，是何模樣。”
“那你呢？你對我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這話幾乎耗儘了她一生的勇氣，說完，糖糖立即閉嘴，雙手不自覺地攪緊了裙擺，既期待著雲寒的答案，又害怕他的回絕。
他上萬年來，都不曾為誰心動過……嗎？
麵對糖糖近乎挑破窗戶紙的表白，雲寒沉默了。
他沉默得越久，糖糖的心就越發往下沉。
正當她忍受不住，正想逃離這座令人窒息的水榭之時，外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動蕩。
“遭了！”他們遭遇時空爆流！
“你在這裡待著。”
雲寒快速吩咐一句，然後閃身出了領域，速度之快，讓糖糖想攔都攔不住。
“等等，我們一起去！”
話語未落，雲寒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徒留糖糖一人麵對滿園寂靜。
等待是焦急的，特彆是一人身陷險境，另一人無法得知具體情況的時候。
在這種情形下，等待的那人，注定滿心焦急無處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