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筠下意識攥緊袖子,周圍一切都失聲了,腦子裡隻剩下欠債還錢幾個字。
裴殊欠了賭債。
她目眩頭暈,一個踉蹌沒站穩,身後清韻趕緊扶住她,“夫人……”
顧筠擺了擺手,“我沒事。”
虎子大氣不敢喘,“夫人,小的這就去請世子過來……”
顧筠猛地看向虎子,眼裡像淬了層冰,“請?你最好現在哪兒都不要去,春玉你把裴殊叫過來。”
春玉看了虎子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虎子咬著嘴唇低著頭,春玉隻能福身退了下去。
顧筠繼續吩咐,“正院那邊先瞞著,清韻,你帶著人去城外布施,有事回來報信,綠勺你把門口鬨事的人請進來。”
顧筠也不知道心裡到底是怒氣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她身上穿的衣服還是裴殊染的新料子,她以為……
以為以後日子會好的。
顧筠手冷心冷,看著天邊的紅日一點暖意都感覺不到,她轉身回正廳,綠勺低著頭小跑過去請府外的人進來。
門口鬨事的兩個壯漢進來之後倒沒束手束腳的,他們喊了顧筠一聲世子夫人,還行了一個不怎麼規矩的禮,說話言語根本不像剛剛那樣大吵大鬨,他們給顧筠遞了一遝子紙,“夫人是明理人,想必不會不認賬,這些欠條都是裴公子親自寫的,他自己按的手印,夫人若不信,可以比對看一看。”
一共六張欠條,一張兩千兩的,四張一千兩的,還有張五百兩的,總共六千五百兩。
確實是裴殊的字跡。
六千五百兩,算上利息,七千多兩銀子,賬本上那麼多的缺漏徐氏都補上了,沒道理這回裴殊欠的錢還讓她來補,這是欠的債,不是彆的,若是英國公知道……
顧筠沒這麼多錢,她嫁妝銀子加上英國公給的才五千兩,布坊是染出新色了,可是那是公中的東西。
“夫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隻要把錢還上,這欠條我立刻撕了,不會有人知道裴公子欠了這麼多的錢。”
出去賭錢和欠幾千兩賭債是兩碼事,顧筠往門口看了一眼,裴殊還沒來。
她問道:“可還欠了彆的賬?”
“彆人的我們兄弟倆便不知了,反正我們這兒就是這麼多,這麼多錢,對國公府來說就是九牛一毛,對我們可不一樣,我們就指著這些錢過日子呢……夫人早早結了賬,大家都省心。”
話雖這麼說,可兄弟倆也明白六千五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碰上這麼個敗家子,隻能說家門不幸。
這裴公子都成親了,還這麼不經事,嘖,放這這麼好看的媳婦還去賭坊……
正想著,門口傳來一陣動靜,兩人回頭一看,那個氣喘籲籲跑過來的正是裴殊。
“哎呦裴公子,真是好久不見……”
裴殊腳步一頓,抬眼看顧筠,顧筠神色如常,就是神色如常才不對,他不太自然地朝兩人拱拱手,然後耷拉著頭往顧筠那邊走。
他彎著腰,聲音壓得極低,夫人,錢的確是我欠下的。”
春玉說放貸的找上來了,裴殊還著實愣了一下,後來翻了翻記憶,那的確是原身欠下的錢。
他大手大腳慣了,幾千兩沒當回事兒。
總共欠了六千五百兩,一個月一成利,今日正好是一月之期,應還七千一百五十兩。
裴殊咳了一聲,“但我保證,除了這個,沒欠彆的錢了。”
顧筠捏緊帕子,“父親母親那裡我讓人瞞住了,可這錢怎麼辦,如今雖是我管家,可公中錢萬萬動不得。”
她憋了口氣,憋的眼眶通紅,淚珠在眼眶裡要落不落的,“夫君,這錢怎麼還,難不成要用我的嫁妝銀子嗎。”
裴殊:“……”
雖然這樣不好,但顯然這是目前唯一行得通的法子。
這錢雖然是原身欠的,但裴殊也沒法說這欠條跟他沒關係,這不是玩賴嗎。
他身上總共就三兩銀子,靠月錢湊,他得再活三百年。
裴殊道:“我重新寫張欠條,就當我衝你借的錢,以後省吃儉用,再也不去賭坊,直到錢還清為止。”
顧筠擦了擦眼淚,生氣難過沒用,事情都發生了,她哭也好鬨也好欠條都不會消失。
這事彆人知道了,隻會看熱鬨,不會幫她還錢,最後這錢要麼徐氏還,要麼她還。
裴殊欠的錢憑什麼她們還,他欠的就該自己還。
顧筠吸吸鼻子,“夫君是不是怪我這點忙都幫不上……”
裴殊:“我從未這麼想過,這次是我不對,我欠的合該我還,不關你的事,夫人肯借我銀子,就是幫忙了。”
“可我們是夫妻,還寫欠條豈不是太見外了。”
“就因為是夫妻才更該寫,有句話叫親兄弟明算賬,欠條寫好何日借何時還,每月利息幾成,該還多少……我再不中用也不能打你嫁妝主意。”
顧筠就要裴殊這句話,道:“當務之急是把錢還上,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綠勺你回去拿錢,順便取紙筆過來。”
嫁妝加上英國公給的,總共五千兩,這些年她的鋪子賺錢,勉強能湊出一千多兩,祖母塞給她一千兩銀子,加起來七千兩。
欠賭坊的欠條撕了,顧筠重新寫了一張,裴殊欠顧筠七千一百兩銀子,還款期限不定,直到還完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