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孫鳶娘到紀家門前,整了整衣擺,又摸了一把發髻,眼見是足然體麵,這才闊著步子進了紀家院兒裡。

不想院兒裡卻是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她乾脆朝著紀家天井屋的走去,方才到屋簷下,便聽見了裡頭傳出來了說談聲,確切說些什麼聽不明晰,不過語氣倒是輕快。

當是有客還熱鬨著。

孫鳶娘正想啐上一口,他們家今下在村裡聲名狼藉,誰都能說上一嘴,猶如過街老鼠一般。

紀家反倒是和和樂樂,一派融洽,若非紀家一點臉麵也不給尤家留,他們也不至於落得今天的地步。

說來,心頭怎麼能不怨恨。

然則她還沒呸出來,紀家的長工大牛先走了出來。

“有事兒?”

孫鳶娘立即站直了腰身,道:“我尋裡正辦點兒事。”

“正吃飯咧。”

大牛在紀家乾了好幾l年了,紀家人也都沒拿著對待下人那套對待他,宴客是熟悉的人能一桌坐下也都喊上他一塊兒吃,並不單開桌子。

今兒家裡吃的好,誰稀得吃飯被打斷。

他見孫鳶娘這時辰來,也有些不愉:“孫大娘子等會兒吧。”

“我是來辦要緊事的,這頭辦完了還急著辦旁的事呢!”

孫鳶娘眼見一個寄人籬下給人做工的都敢這麼同她說話了,心頭更是不痛快,村頭那些個長舌婦一改先時的對他們家的諂媚也就罷了,索性都是些目光短淺的農婦農郎,隻是一個下人憑什麼敢對她吆三喝四:

“你一個長工,倒是做起主人的主來了,若是耽擱了我這頭的事情,你擔待得起麼!”

大牛同她理論不過,自也隻有進去通知裡正。

一桌子人聽說孫鳶娘來了,都未有太好的臉色,紀揚宗把筷子扣在了碗上,罵咧了兩句還是站起了身。

“我去瞧瞧就成,嶽父大人和霍郎你們繼續吃著。我處理了那頭就來。”

黃引生道:“你去吧。”

紀揚宗匆匆出去,瞧見端著姿態在外的孫鳶娘,不悅的皺起眉:“你又來乾什麼?”

“我說裡正,要不是你管點村裡的事兒,我也不稀得過來。不過你放心,往後你想我來我不會來了。”

孫鳶娘將見紀揚宗不耐煩的樣子,也全然未有尤家做錯事的慚愧,反倒是麵子工程都懶得做了,擺著款兒道:“我們在城裡置辦了產業,我和淩霄不日要搬去城裡住,時下來過文書。”

紀揚宗嗤笑了一聲:“眼瞅著是在村裡待不下去了,趕著要搬去城裡啊。”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孫鳶娘被紀揚宗這麼直嗆,臉色不大好看,自想扳回些麵子,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道:“我們淩霄有才,得薛同知提拔,是薛大人滿意的門生,進城方可時常聽訓。”

“那你們可得抓緊了,眼看官員調任在即,最遲明年三月薛大人可就要調走了。

可彆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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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揚宗聞言未曾開口,孫鳶娘見此卻是得意的笑了起來:“這民啊,終究不可與官鬥,否則怎又會有那許多的人要讀書,要科考,不就是衝著一朝一日可以說上話兒嘛。”

“有些市井小民便是不知深淺,以為在巴掌大點兒的地方能說得起幾l句話,有人應承,便自覺了不得,行事風風火火,以為占據了上風,殊不知魯莽早已經給自己埋上了禍根。”

紀揚宗心頭一驚。

孫鳶娘逼問道:“裡正,你說是不是?”

“市井小民即便再是微末,卻也得維護著自己的名聲。若是因為畏懼強權便委屈自己不敢吱聲,隻怕是叫惡人更為張狂。”

“誰先做錯的事,誰先心存惡意,大家心裡都清楚。”

一道沉穩的聲音插了進來,孫鳶娘抬頭,眉頭一緊:“黃大夫也在啊。”

隨之跟著走出來的還有黃蔓菁和紀桃榆,令孫鳶娘驚訝的是霍戍也在。

她和霍戍本是沒什麼交集,但在紀家卻幾l次三番的撞上他,且還沒少叫他嚇唬。

以至於現在瞧見此人心裡便不由得犯怵:“裡正家裡好生熱鬨啊。”

有黃引生和霍戍在,孫鳶娘有些犯了慫。

且不說黃引生在同州城開了醫館多年,和州府中的官員小吏多有行過醫治過病的交情,她即便不顧忌這些,也慫霍戍,生怕這人一言不合又將她給拎了起來。

“既是要過文書,孫大娘子且來按手印兒吧。”

紀揚宗道了一聲,引著人去了辦手續的書堂裡。

經孫鳶娘來這麼一鬨,飯自是不能再繼續舒坦的吃了,不過好在是吃得也已經差不多。

黃引生把話兒遞到以後便也沒在村裡多待,轉趕回了城裡去。

外頭亂著,近來傷病之人見多,又逢冬換季,醫館裡就他一個醫師,他不多走得開。

送走嶽父,紀揚宗背著手從外頭回來,卻是心頭的焦愁上臉,神色不多好。

雖曉得孫鳶娘今天是有意擺譜兒,但是一席話無疑還是說到了他心坎子上,若是真叫薛家的人動動手段,紀家尤實不得好過。

這去了城裡上上趕著要和薛家親密了,雖在桃榆的事情上尤家無論如何也理虧,且尤淩霄還在集會上抹淚說舍不下桃榆,這左右逢源當著一套背著一套,料他也不敢同薛家開口提紀家的事情。

隻是天長日久,誰又曉得尤家娘倆兒會再折騰出些什麼幺蛾子出來,始終是一重禍害。

霍戍大抵曉得紀揚宗在焦愁些什麼。

“薛家未曾在此時與尤家定下婚約,無非也是在押寶罷了。尤淩霄是個潛力所在,於這些官宦之家來說,卻也並非唯一選擇。”

紀揚宗看向霍戍:“你的意思是?”

“若是押得寶沒有了潛力,以裡正對

() 薛家的了解,他是會繼續扶持尤淩霄,還是舍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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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戍應聲:“誠然,既是如此,裡正便無需再憂心尤家。”

紀揚宗還是不太理解霍戍的意思,然而霍戍卻沒再開口。

霍戍看了一眼紀家灶屋的方向,道:

“今日多謝裡正款待,我先回去了。”

紀揚宗見霍戍的神色,斂起心神,道:“小桃子跟他娘在灶房裡洗碗,當是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叫他送送你。”

“不必麻煩。”

話畢,霍戍便折身而去。

紀揚宗凝起眉頭,有些不知所以。

他回到屋裡,桃榆在圍襟上擦了擦手,道:“阿祖走了麼?”

“走了。”

桃榆把食盒扣好:“霍大哥呢?”

“都走了。”

“走了?”

桃榆聞言瞪大了眼睛,連忙提著食盒跑了出去。

紀揚宗看著毛毛躁躁的哥兒,朝黃蔓菁道:“這孩子。”

“今兒你買的蝦還剩了不少,又大又鮮,小桃子說孫鳶娘過來大家都沒吃好,見霍戍也喜歡這蝦,便拿些剩下的讓他帶回去。”

“也好。”

紀揚宗道:“這孩子倒是細心。”

“霍大哥!”

霍戍信步往趙家方向走,預備去辦事兒,不想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呼聲。

他回頭,便見著桃榆抱著個食盒突突的從田埂上跑過來。

“你走得也太快了。”

霍戍回走了一大段路,桃榆上前來兩人彙合卻也已經是氣喘籲籲,他連忙將食盒遞給霍戍。

“這是什麼?”

桃榆喘著氣道:“尤家人過來擾了吃飯,爹怕你沒吃好,讓我送食盒來。家裡剩下了不少菜,你要是不嫌棄是剩下的就把這些帶回去吃吧。”

霍戍未置可否,但還是把食盒接了過來。

他順道打開瞧了一眼,旋即眉心一動。

食盒裡端放著一碟子蝦,然則卻比午時桌上的都要小了一圈,這些蝦竟都已經剝去了殼兒但未曾擰蝦頭的蝦肉,整齊的排放在碟子裡,滿滿兩層。

霍戍想著方才吃了飯桃榆便鑽進了灶房裡,連黃引生走也隻是匆匆打了聲招呼,不曾相送。

他還以為他是忙了一上午做飯累了,不想.......

霍戍心中有股難言的悸動,促使他目光久久收不回。

“那、那個怕碟子裝不了多少,這才把殼兒給剝了。”

桃榆見霍戍一直盯著沒有殼兒的蝦,好似自己跟著也被看穿了一樣,耳根有點紅:“家裡有醋的吧?”

霍戍聞聲小心蓋上食盒蓋子,點了點頭。

“那便好。”

() 桃榆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先回去了,

耽擱你不少時間。”

“桃榆。”

霍戍忽然叫住了說完就要跑的人。

“嗯?”

霍戍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小哥兒,

桃榆眉宇微動,疑惑看向霍戍:“怎麼了?”

“沒。”

“外頭亂,你彆出去,若有急事外出,同我說。”

“好。”

霍戍張了張嘴,想開口卻不知再與之說什麼,他頭一次厭煩自己話太少。

僵持了片刻,也隻有道:“回去吧。”

桃榆應了一聲。

他背對著霍戍往前走,一時間腦子空白,不過轉念想到霍戍收下了食盒,步子還是有些輕快。

臨到轉角處,忽而又頓住了腳。

桃榆抿了下唇,慢慢偏頭想看一眼霍戍離開的背影,然則回頭間,卻見著那個人竟還立在原地安靜的看著他。

冬風過境有些冷,從霍戍身前經過卻好似繞著道離開一般,那人就那麼站在風裡。

四目相對,幾l乎突然,瞬間,桃榆明晰的覺得自己心下好似升騰起了什麼,隨著心率快速的跳動慢慢變得很熱。

像泄洪一般,又似春陽落地,乍然填滿了他的身體,變得充盈,連寒風也不覺冷了一般。

桃榆連忙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氣,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覺有些不對勁,他不曉得自己是不是早上吹了冷風,又要風寒了。

可這症狀卻又不像風寒的前兆,額頭也並不熱。

他不明所以,趕緊逃似的跑了回去。

過了兩日,逼近月底。

紀揚宗從城裡頭回來,拉著一張臉。

他去了一趟州府衙門,想與戶房典史門子商議報備要送糧進城的日子,試探口風看今年能不能新增些人手。

不想運氣極背,竟然遇見了同知在戶房,受其責備了幾l句正是州府忙碌的時候,竟然要衙門曾費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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