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一刻鐘後,霍戍翻了個身:“來吧。”

然則貼著他的人卻未予回應,看著縮在一側,不知什麼時候呼吸已經趨於平緩的人,霍戍拿著玉柱頓了頓。

“不是睡不著麼。”

即使在床簾的斑駁的光影下,毅可見桃榆白皙的膚色。許是身體弱,連眉毛都有些淡,頭發柔軟的像是泡過的細絲。

霍戍看了好一會兒,瞧見人輕輕吸了吸鼻子,下意識的往他懷裡鑽,將腳丫子伸到了他的腿肚子下頭。

他將手裡的東西丟在了床邊的櫃上,反手抱住了軟綿綿的小哥兒,任窗外炮竹之聲響亮,獨懷中人溫軟。

翌日,桃榆覺著屋裡明晃晃的亮,他從睡意中揉著眼睛起來,身側是不出所料的已經空了。

他試探著喊了一聲,也沒人應。

桃榆腿有點酸軟的想要爬起來,想著大年初一的還是彆賴床。

他照著往常爬到床邊預備把衣褲拿到床上給穿起來,一蹬腳露出了一截腿來,瞧見光溜溜的小腿,頓時瞪大了眸子,乍然昨兒夜裡的事情來,又趕忙把腳給塞了回去。

好在是在床角尋見了自己的褻褲,他連忙撈了過來穿上,也顧不得冷了。

就說昨兒夜裡睡著怎麼覺著被子前所未有的貼膚,又總覺得有點漏風,不想竟是給光著的。

他紅著臉起來,正想把外衣先尋來穿上,不想從簾帳裡出來,一眼便先瞧見了床邊櫃子上的東西。

昨兒夜裡使的玉柱竟就那麼大喇喇的擺在顯眼處!

桃榆衣服也顧不得穿了,燙著一張臉手忙腳亂的趕緊先把東西給收進了箱子裡。

這個霍戍,真是一點也不知道收撿,平素裡衣服亂扔亂放也便罷了,竟什麼都還一視同仁!

要是來個誰進來看見了那還了得,真是腦子裡全然就沒長害臊兩個字!

黃蔓菁正說要喊桃榆起來吃餃子,就見著人氣鼓鼓的從屋裡出來。

“大清早的,怎還就生了火氣。”

“霍戍呢!”

桃榆凶巴巴的問道,他今兒非要好好說說人不可。

“家裡來了客人,和你爹還有霍戍在說事兒呢。”

黃蔓菁道:“年前你爹不是走了幾戶人家,說了一嘴外出走商要人的事兒嘛。”

桃榆聞言立時忘了自己的氣頭,連忙問道:“這大年初一的就過來回話了?”

他一時間也摸不準村裡的人是肯還是不肯同霍戍去走商,到底是背井離鄉險要重重的營生,且又還路途遙遠,家中有妻兒老小的男子若非是走投無路了,一般也都舍不下家裡。

“我一會兒就來吃。”

言罷,桃榆便溜去了他爹會客談事的書房外頭。

他躲在窗口,見著家裡來了四個男子,小的二十來歲,大的當有

() 了三十。

“大夥兒幾個過來給紀叔拜個年。”

為首年長的男子提了一籃子的雞蛋,雖和紀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卻也喊得親熱。

同行的三個也依次送上了帶來的果子禮品。

雖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新年大喜的,沒有空著手到人屋裡的道理。

“過來坐坐就是,拿什麼東西。”

紀揚宗說是這麼說,但也沒太客氣,若是拒人年禮,反倒是生分讓人以為瞧不起他了。

“吃點茶水果子,都坐,又不是什麼外人,不必是拘謹。”

“大年初一的各家都在走親訪友,給先祖上墳祭告,這朝還過來叨擾,心頭也是過意不去。”

為首的男子道:“紀叔年前同我們幾個說的那事兒一直給擱在心頭上,這些日子也都記掛著,想著是開年要做的大事,想著還得早些定下心頭才安心。”

“不曉得紀叔先前在家裡說的霍兄弟要領人外頭走商做生意的事情真假。”

“我自不會拿著這樣的大事兒說笑。”

紀揚宗看了一眼旁側坐著的霍戍,道:“我這女婿有心想去外頭闖蕩兩年,想著出門在外的還得多些人手多些幫扶。而今世道不平,大家夥兒的日子過得越發的緊,長此以往下去,隻怕是那幾畝田地都要守不住了。”

“你們都是村裡品性端正,踏實穩重之人。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裡,若你們也有心出去闖闖,我是一萬個放心。隻是出去外頭,必然是不如自鄉裡安生,我全都憑你們的心意。”

話都落在了幾個男子的心坎兒上,連年增重的賦稅,壓的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幾欲喘不過氣來。

縱使他們手腳都好,又肯賣力在田地裡,光景卻也過得不儘人意。

地就那麼多,產出的糧食有限,早些年朝廷賦稅寬鬆,姑且還過得下去。

而今朝廷的壓榨卻逐年加深,陡增賦稅的名目是肉眼可見的增多,老百姓再是有怨言也隻能咬緊牙關出錢。

一年混一年的光景下來,原本是還能吃飽喝足的日子,竟還過成了縮衣減食,甚至於要借錢才能熬過得下去的日子。

這怎能叫人不焦愁。

到頭來二十來歲了男子攢不齊聘禮娶不上妻,農戶人家的姑娘哥兒的要麼去富貴人家為奴為婢,要麼聘給了大戶做妾。

簡直就是個惡性興始。

早些年農戶家的孩子多也是舍不得送去外頭受人差遣,低人一頭,大夥兒都還很重麵子。

可如今這幾年,這般行徑愈發的尋常,隻有憂愁賣不出的兒女,哪裡還管的了麵子功夫。

人口愈發的不值錢,賣田賣地的人也連年的多,淪為佃戶的也不計其數。

大戶土地並收越來越容易。

聽聞今年鬨了匪亂的樊村便好些人在賣田地,村子裡的姑娘哥兒的要的聘禮比彆地低的不是一星半點。

想著是嫁出去了總比是為人奴婢要強。

前來的幾

個男子的家境在村裡都不太樂觀(),從紀揚宗嘴裡得知了一條出路(),幾日衡量,這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回話。

“誰也不曉得今年的賦稅又當是個什麼花樣,隻是死守著那幾畝薄田依現有的賦稅日子已是艱難。說句不好聽的,若逢遇災年,便是賣地隻怕也難再吃頓飽飯。既有新的出路,我們幾個都願意前去闖上一闖。”

“霍戍兄弟是前線下來的人,又是紀叔的女婿,跟著他乾我們必然是放心的。屆時必全然聽霍戍兄弟的安排,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乾。”

紀揚宗未置可否,人既來了,說明就是想乾這門營生的,沒得多說。

他看向霍戍,道:“人是跟著你出去,你瞧著成不成吧。”

轉又同幾個鄉裡人道:“我這女婿在軍營裡待得時間長,不好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說話也直,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大夥兒勿要見氣。”

霍戍確是不怕得罪人的,有什麼便會直接說明白。

幾人同紀揚宗說話之間,他就已經把人打量過了。

這都是些村漢,常年下地體格是有的,又值壯年,若沒有什麼殘疾都沒太大的問題。

他道:“從同州到北域府城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月的路程,若是帶有貨物,三兩月是尋常。且經行之地並非一路太平,路上遇見歹人的可能不小,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不是戲言。”

“我不敢保證活著出去都能活著回來,同父母妻兒說個明白,也好叫人有個心理準備,若是下有敢送命的決心的,十五後前來簽字畫押按手印。”

霍戍話說的重,未曾參雜什麼跟著他便會掙大錢衣錦還鄉的話來,震懾意味很強。

從曉得要去北邊做生意,其實心裡都有些數,隻是這些話從領頭人嘴裡冰冷吐出來,幾個男子還是都聽得有些沉默,一時間誰也沒有回答。

紀揚宗見此道:“左右是話說在這裡,你們回去好生想想吧。這並非是什麼強買強賣的事兒,也不是繳賦稅,非得要做,凡是還得看自己。”

送走了幾個男子,紀揚宗站在雪地裡微微歎了口氣。

霍戍折返過身,正說把院子裡的積雪掃出條路來,便接著揣著兩隻手怔怔望著外頭的桃榆,看著神色未有多好。

“隻是馭人之術,彆多想。”

桃榆捏著自己的手,輕輕點了下頭。

心緒一下子就不太明朗了,不過霍戍的事情稍有點起色,答應他以此營生的是自己,若是半道上他又有情緒,不是有意讓他難做麼。

“吃餃子吧,我都餓了。外頭都積起了這麼多的雪,一會兒去祭祖我正好可以看雪。”

桃榆狀似未曾往心裡去一般,拉著霍戍往屋裡走:“待會兒遲了大家都出來了,雪被踩壞可就不好看了。”

“嗯。”

年初上日日都在走親訪友,紀氏的遠近親戚就足足走了七天。

每日都有好吃的酒菜,年節尚未過完,桃榆就發覺自己長了有三斤。

十二一日

() ,葛亮帶了五個人過來見霍戍。

有兩個年輕些的,二十餘歲的模樣,另外三個年紀要大些,少也有三十了,又因是常年勞作的農戶,看著還比實際上些年紀。

在葛亮的支會上,也不論年紀輩分,統一都跟著葛亮喊霍哥。

“都是能下力氣吃得了苦的人,我提前都一一仔細的考察過了,沒有問題。”

霍戍道:“可畫了押。”

葛亮應聲:“都是按照霍哥的意思來辦的。原本是有十個,聽說生死自負慫了,隻簽了這六個。”

霍戍點了頭,到底還是葛亮在村裡長大,村裡人知曉他如何,更是容易找到人手。

他這頭即便有紀揚宗作保,但畢竟是跟著他乾事,村戶的猶豫還是要更多些。

不過也好,早些篩選去有顧忌的,方才更好管。

“沒問題便好,既是要跋山涉水,還得要些手段。”

霍戍低了聲音:“需得操練一二。”

葛亮聞言立馬也警惕了起來,霍戍的意思他自是明白,帶著貨物走,難免不被有心人盯上,屆時很有可能正麵衝突。

若押貨的人手手上功夫不夠強硬,少不得損失貨物,提前訓練一二,到時候會平順許多。

隻是朝廷不準集結人口,屯養私兵。

他們這十來號人倒是算不得,隻不過他和霍戍都是前線回來的人,若要操練人手,定然還是拿兵營那一套來。

同州又駐紮的有屯兵,不慎容易惹上官府,還得是小心謹慎著來。

“噯,我心裡有數。”

霍戍道:“等這邊看能否再添兩個人手,屆時便由你多費心操練一二,我去辦提貨的事。”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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